第127頁
程琛不怎么擅長和長輩打交道,反射弧極長的他此刻還不能從何沅的只言片語中提取出何沅對他的稱呼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像只受了驚的小獸,下意識拉住祝黎川的手,尋求安全感。 試探性地小聲喊:媽? 看何沅臉色不對,又連連改口,阿姨。 媽,別逗他了。祝黎川像護(hù)小雞崽一樣,提起程琛的衣領(lǐng)子往旁邊帶,他初來乍到,還有點不適應(yīng),剛在路上還在問我到底該怎么喊人呢。 得,何沅故意嘆了口氣,你這媳婦兒還沒討進(jìn)門呢,就開始嫌棄老娘了。要不是我給你擋著,今晚可不是你的接風(fēng)宴,而是你小子的鴻門宴,爺爺正杵著拐杖在客廳等著你,我話帶到了,你好之為之吧。 程琛還以為在說他,慌了神,破口而出:媽!那個...不...祝黎...黎哥沒有嫌棄您! 何沅被程琛的反應(yīng)給逗樂了,撇開性別不說,光是看長相也是一副討喜的樣子,性格軟乎乎的,倒也不像圈里其他人那樣八面玲瓏。 連她也覺得這孩子蠻可愛的,難怪能讓她那寡情的兒子動心。 兩人年齡相仿,又是同行,平時互相能有個照應(yīng)。 更何況只要他們彼此喜歡對方,能珍惜對方,能相互扶持著走完一生,他們做父母的還有什么道理反對呢? 從重慶回北京的兩三個月里,何沅無時無刻不在想這個問題。 一開始,她不太能接受自己養(yǎng)了三十年的兒子突然就對著她和孩子他爸出柜了,更何況出柜對象還是他沒追到手的不知名小演員。 她不想讓祝黎川為難,只好當(dāng)著他的面點了頭,然而心里一直不太舒坦,安慰脾氣暴躁的祝蔚海的同時,她也安撫自己,想著可能祝黎川就是鬧著玩,不是真的,等過了那股新鮮勁就又回歸正常了。 所以何沅一直沒有插手祝黎川和程琛的感情,任由他們自己胡鬧。 結(jié)果事情并不是按照她所設(shè)想那樣發(fā)展,祝黎川不但沒有厭倦普通的程琛,反而更加上心了。 程琛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 聽到消息后,她打心眼里心疼這個瘦瘦弱弱的男孩子。年紀(jì)輕輕就被趕出家門,還一直把生活費(fèi)寄給拋棄了他的人。后續(xù)發(fā)展更是令何沅感到氣憤,見慣了做生意的齷齪,也料想不到更骯臟的居然是人心,更何況他們還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程琛的原生家庭居然會因為一點點的金錢利益,就倒打一耙,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推進(jìn)火坑。 幸好他們一家人沒得到好報,不然何沅可能會被氣得親自下手。 但心疼歸心疼,經(jīng)商的人哪能因為同情就做出妥協(xié),她寄托于程琛出事后,祝黎川可能會覺得他是個不小的麻煩,從而拿錢把人打發(fā)了。 錢倒是拿了,只不過不是用來攆人,而是拿去博得美人一笑的。 在連續(xù)兩周多都收到平時不輕易聯(lián)系他們的祝黎川的微信消息的時候,何沅這才總算是明白,她那冷漠無情的兒子真是一股腦栽了進(jìn)去,越陷越深,成了個深情種了。 每天都能收到程琛各個的照片和錄像,何沅不妥協(xié)也難。 何沅也不給程琛造成心理壓力了,轉(zhuǎn)過身,說:走吧,爺爺晚飯都沒吃,就等你們回來,一起吃。 祝黎川提著行李和何沅走在前面,兩人一邊聊,一邊往里走,他還得時不時注意一下后面的程琛有沒有掉隊。 路過門口,程琛好奇地伸出手撥弄了兩下燈籠穗。 他似乎很久沒見過燈籠了。 在他們小鎮(zhèn)上,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在家門口掛紅紅的大燈籠,就為了圖個喜慶。但只能掛一陣兒,過了年就得摘下來。農(nóng)村有風(fēng)俗,平日里掛燈籠不能大富大貴,不吉利。 離家多年,程琛又比較宅,過年的唯一娛樂活動就是守在電視機(jī)前看春晚,哪會專門去弄春聯(lián)和燈籠,圖個節(jié)日氣氛的話,跨年的時候把冰箱里的速凍餃子拿出來湊合一下就行了。 但是,紅燈籠,真好看。 程琛眼都看直了,不由得想。 可怎么還貼個喜字? 恰巧祝黎川問了這個問題,怎么今年這么早就把燈籠拿出來了? 聽到祝黎川說話,何沅緩緩從程琛臉上移開視線,莞爾一笑,故意拔高了聲音,這不你們倆回來了嘛,剛好又快過年了,紅紅火火過大年,哪能缺得了紅燈籠? 過了會,她又問:唐二哥家的孩子今年又不回來? 何沅口中的唐二哥便是唐祎他爸,而那個倔脾氣打死不回家的人自然就是唐祎。 唐祎的爸爸和祝黎川的爸爸是發(fā)小,算得上還是革命般的戰(zhàn)斗友誼,是真真切切穿著同一條褲子在巷口里長大的。祝蔚海大了三歲,自稱祝大哥,而唐祎的爸爸就只能當(dāng)唐老二了。祝大哥,唐二哥,祝大哥,唐二哥...喊著喊著,彼此也都習(xí)慣了,連著家里人也開始這樣喊。 祝黎川往沒亮燈的對戶望了一眼,笑著說:回來,怎么不回來?還帶了份大禮,保準(zhǔn)讓他爸滿意。 看祝黎川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何沅也能猜中個一二,無奈道:你倆過了年都三十一了,怎么還像個孩子一樣較真? 端端正正坐在客廳的兩人早已注意到門外的動靜,但誰也不動,黑著個臉,好像是故意要擺給誰看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