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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夜闌詫異地接過信,完整如新,沒有拆封過,他一邊緩步向臥房走去,一邊好奇地打開—— 夢亭,其實我心底一萬個不愿意讓你會看到這封信,這說明你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了,是不是?仔細算算,我們不過才相處三四個月,而你的過去卻已經二十余年了,所以你若真的想擺脫過去,我也沒有什么理由能將你強留下來,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余生順遂。 看來我真是擺脫不了天煞孤星的名頭了,好像我所有想要珍惜的人,都會以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我,難道這世界真有宿命一說嗎? 本來還想耍點小心思,讓你能貪圖點我的家產,好把你留下來呢,看來此計失效了。我知道你瞧不上我那點家當,但卻是我一番心意,我可不像你,什么都要最好最貴的,以后應該也沒有需要花大錢的地方了,所以你盡管拿去使吧。 當然,如果你哪天想回來了,將軍府的大門永遠為你留著,后門側門也是,哈哈,說笑的。 趙夜闌走到房門口,腳步一頓,一只手扶著門框,平復著慌亂的呼吸——原來他已經猜到了。 “大人,你怎么了?”高檀端著藥碗走過來,見他倚靠在門邊,無力地滑到地上,衣袍臟了也渾不在意,只是顫抖著手,目光緊緊盯著手里的信紙。 趙夜闌又看了一遍,隨即發(fā)現(xiàn)后面似乎也有字跡,他翻過來一看,只有短短一行字—— “我也會等你,這句不是說笑的。” “大人,你快起來,地上又臟又涼的?!毙「呒泵τ昧硪恢皇秩ダ?,然而對方卻沒有動,依舊枯坐在地上,頭沉沉地垂了下去。 小高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即使以前仇家暗殺他,百姓當面罵他,皇上還讓他嫁給男人,他都是云淡風輕地接受這些事,總給小高一種很強的安全感——即使是天塌下來了,趙大人都會面不改色地說沒事的,然后想辦法去補窟窿。 可是此時小高看著他悵然若失的神情,沒來由的覺得他很傷心,又不是那種純粹的傷心,他說不出清到底是什么樣的情緒,只好重新去扶大人,卻沒注意到碗偏了,湯藥倒在了大人的衣裳上。 小高神情大駭,只覺得自己人生都要完蛋了。這衣裳可貴了,大人又這么愛干凈,肯定要狠狠罰他的! 良久,趙夜闌聞著身上的藥味,才回過神來,抬起頭看著愣在原地的小高,道:“杵著干什么,還不重新去倒一碗?” “我馬上就去!”小高見他沒有打罵的意思,立即跑去廚房重新倒一碗,小心翼翼地回到房中,見大人終于挪窩了,從地上挪到了門檻上,大喇喇地坐著,一瞬間還以為是被將軍附體了。 他家大人,才不會這么坐呢! 小高等他爽快地一口氣喝完藥,笑道:“大人今日乖乖喝藥了!好耶!” 前兩日,大人一直不肯喝藥,弄得他和覃管家很是頭疼,今日表現(xiàn)就很好! 那一日,趙夜闌打破了所有計劃,在夜里也不禁想到了這個問題,他會后悔嗎? 也許很久以后,他可能會后悔,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他只是覺得,如果現(xiàn)在離開,可能馬上就會后悔。 背上兩只手將他緊緊摟著,密不透風,直到快喘不過氣了,趙夜闌才說:“松開?!?/br> “我不?!毖嗝魍ゼ热幻靼姿男囊?,就有些恃寵而驕了,不僅不松手,還抱著他晃了兩下,“夢亭,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也想我了,所以才來看我的?” 這時,船突然停了下來,外面響起李遇程的聲音:“大哥,你忙完了沒有?” “他怎么也來了?”燕明庭詫異道。 “這艘船是他找來的?!?/br> 趙夜闌推開他,命船夫靠邊,緊接著響起腳步聲,李遇程走進來,看見燕明庭的身影也時毫不意外,說:“我表哥邀請我們去喝酒,你去嗎?” “不是……你們倆為什么攪和在一起了?又是要跟誰去喝酒?”燕明庭不斷追問。 “你沒跟他說這事嗎?”李遇程眼睛在他們兩人身上提溜轉了一圈,諱莫如深道,“你們吵架了?” “你少胡說?!毖嗝魍サ?。 趙夜闌清了清嗓子,打斷他們的對話,回答燕明庭的疑問:“我是奉命來暗中調查水報員謊報災情一事的?!?/br> “謊報災情?” “嗯?!壁w夜闌坐下,說道,“此前我就有所懷疑,聽孫暮蕓說起江南故鄉(xiāng)時的情景,和水報員匯報的有所出入。但是兩地相距甚遠,所以雨水情況不能立即得知,直到嫻嬪跟皇上又提起了此事,皇上才察覺不對勁。” 孫暮蕓向皇上訴說思鄉(xiāng)之情乃是常事,畢竟她剛來京城沒幾天就曾跟他們激情介紹過,是以燕明庭沒有任何疑心,壓根想不到此事是趙夜闌暗中通知孫暮蕓,讓她在皇上面前提起的。 孫暮蕓因為燕明庭答應幫忙帶信物給父親,以感謝為由給趙夜闌送了些糕點,不是什么貴重之物,旁人也不好議論什么,趙夜闌便讓那婢女給她帶了個話。 趙暄在宮中聽她狀似無意地提起江南近日一直無雨的情況,便黑了臉色,沒想到竟有人堂而皇之地打起了災銀的主意,連夜召闞川和另外幾位大臣入宮,詢問派何人去調查此事。 這事是個肥差,一來水報員是剛設置不久的新官職,很好拿捏,二來江南物饒民豐,一趟公差下來說不得能鼓鼓腰包,于是幾位臣子都暗中推薦著自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