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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櫟不解,“只要事能確定, 人如何重要嗎?” “怎么不重要,怎么不重要!”老婦人嚷嚷起來,“人是活的,事是死的, 事不在乎自己的頭尾, 人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嗎?” 陳櫟琢磨了一遍老婦人的話, 不由得不承認(rèn)如是道理, 點了點頭。 “我煮的湯怎么樣?”老婦人又給兩人各添了一碗,鍋已經(jīng)見底, 露出了一片焦黑的顏色,這口鍋很有年紀(jì),鍋底被燒得發(fā)黑,鍋壁卻被刷得發(fā)亮。 “很好喝?!标悪嫡f,一旁的煙槍也幫腔,把老婦人夸得直樂。 三人喝光了一整鍋年糕湯,陳櫟到屋外的公用廚房幫老婦人洗鍋碗,剩下煙槍和老婦人大眼瞪小眼,雙眼瞪獨眼,老婦人突然笑了起來,顯然対他有著濃厚的興趣。 “你的右眼怎么回事?” “啊,打仗的時候傷的?!睙煒屳p描淡寫地說。 “是你不能釋懷的事情嗎?” 煙槍愣一下,他沒有想到風(fēng)水師會敏銳且直白到這種程度,他點了點頭,“是,我經(jīng)常會想起來,會很不開心?!?/br> “別不開心,人生苦短,”老婦人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和小夜都是。” “小夜。”煙槍重復(fù)了一遍這個名字,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 “他把那些事都告訴你了,対吧?!?/br> 煙槍失笑,“您還真是什么都算得出來?!?/br> 老婦人一抬下巴,語氣有些倨傲,“這哪需要算,他能帶你來這里,肯定很信任你?!?/br> “嗯,您真厲害。”煙槍順?biāo)?,夸著老婦人。 “我當(dāng)然厲害,”老婦人毫不謙虛,“我今年已經(jīng)一百三十七歲了,你還沒活到我年紀(jì)的零頭。” 煙槍目瞪口呆,“這、這可看不出來?!?/br> “我經(jīng)歷過這個國家的一百三十七年,什么都吃過,什么都看過,但我還沒厭倦,”老婦人說,“対于我來說,活著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br> “我也想活成您這樣子?!睙煒屝α诵?。 “但即使我活了一百三十七年,也只見過一個辰茗?!崩蠇D人自顧自地說下去。 聽到老婦人提起這個名字,煙槍不覺得奇怪,只是點點頭,“她是個傳奇。” “什么傳奇不傳奇的,在我眼里就是個倔得無法無天的小丫頭,永遠(yuǎn)聽不進(jìn)別人的話,小夜比她好很多,起碼是個人樣?!?/br> 煙槍聽過很多対辰茗大將軍的評價,世論褒貶不一、毀譽參半,卻還是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這種說法,細(xì)品實則格外親切。 “而且她対小夜太糟糕了,哪有這樣做母親的…”老婦人的話還沒說完,陳櫟從屋外走了進(jìn)來。 他的衣袖挽起,露出兩只精瘦的小臂,透明的水珠正順著他發(fā)紅的指尖往下滴,煙槍心里一動。 老婦人站起來,從一旁拿過一塊白棉布,卻是塞進(jìn)了煙槍手里,使了個眼色,“去給人家擦擦?!?/br> 煙槍瞬間會意,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干架的時候他都沒這么積極過。他用白布包住了陳櫟的雙手,握著這雙修長細(xì)瘦的雙手,他覺得心里沉甸甸的,很舒服。 他微微垂下頭,濃情蜜意地看著陳櫟的臉,柔聲問:“冷不冷?” 陳櫟橫了他一眼,正要把手從里面抽出來,卻發(fā)現(xiàn)煙槍隔著布裹住他的手如鐵爪般紋絲不動,不由得有點火氣上翻,“你是又想回黑爺那兒了?” “嘿,哪有,沒有的事?!睙煒屝呛堑模姾镁褪?,立馬松開了手。 陳櫟擦干凈手上的冷水,把布巾掛回原處,將頭轉(zhuǎn)向老婦人,“我今天來,是想問您,關(guān)于蜉蝣時代?!?/br> 老婦人微微一蹙眉,“你感覺到了?” “沒有,”陳櫟搖搖頭,“是有人告訴我,就在昨天,蜉蝣時代降臨?!?/br> 老婦人和煙槍的臉同時變色,屋內(nèi)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氣流都不動,塵埃仿佛也懸停在了空中。 日光薄暖,投入明亮的窗子,照在三個人的臉上,在透明的光茸的照耀下,人會融進(jìn)光里,恍然如同神祇在世。 然而他們卻只是凡人,是対抗命運的凡人。只不過比其他人知道得更早、更清晰了一些,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痛苦。 “她的算法不同于風(fēng)水和薩滿算籌,不需要數(shù)字和單位,”老婦人用手托著自己的下巴,生機勃勃的眼睛虛望前方,變得有些模糊,她在努力地回憶往事,“所以她的算法不能成為一門的學(xué)派,所以他們対她緊緊相逼,因為就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自己的能力?!?/br> “您知道蜉蝣時代到底是指什么嗎?”陳櫟問。 老婦人搖了搖頭,“她從來沒有向我解釋過,或許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畢竟她的算法里,沒有數(shù)字也沒有單位,很可能連語言都沒有。或許她傳達(dá)出‘蜉蝣時代’這四個字,已經(jīng)竭盡了全力?!?/br> 陳櫟神情平靜地點了點頭,対老婦人云里霧里的解答沒有絲毫的煩躁。 “是溫和的,還是激進(jìn)的?”煙槍發(fā)問。 “剛剛不是告訴你們了嘛?風(fēng)水算的是人,人的來往、人的生死、人的喜怒憂思悲恐驚。你問我這件事是溫和的還是激進(jìn)的,讓我怎么回答?”老婦人很直白,有不滿便脫口而出。 “那我去問個薩滿,就能得到答案了嗎?”煙槍一挑眉。 “那種低級的邏各斯,最多能算出來你今天午飯吃了什么?!崩蠇D人滿臉不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