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不是徹底的死亡，人類的物質(zhì)碎片帶著人類的思維碎片經(jīng)過難以計數(shù)的時間，飄落到了一個遙遠(yuǎn)的星球上，”作家說到這里，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成為了一大片有思想的植物?！?/br>
    “然后，人們感受著作為食物，被收割、被咀嚼的苦難，生生不息，直到人類的思想在長久的磨難中徹底消失?！?/br>
    “痛苦也就消失了，大家變成了快樂的植物?！?/br>
    作家說完之后，帶著滿足的神情看向陳櫟。

    “很浪漫?！标悪嫡f。

    “但這不是小說，”作家嘆了口氣，“沒有人會買這樣的小說。”

    “為什么？”陳櫟不解。

    “因為這個時代已經(jīng)很糟糕了，沒有人想讀一個更糟糕的故事?！?/br>
    “我不懂這些。”陳櫟搖了搖頭。

    “或許我該寫一個物質(zhì)富足的時代……比如說隨處能買到新鮮的檸檬，每個人都不用再為水和食物發(fā)愁，那里有真正的人權(quán)和平等的法律，而不是堅固的、由上而下的壁壘?！?/br>
    “這樣就會有人買你的小說了嗎？”

    作家苦笑著搖頭，“不會，它甚至不能出現(xiàn)。”

    陳櫟喝完了杯中的氣泡水，他對作家說，“謝謝款待，你可以期待那一天，或許很快就會來?！?/br>
    作家有些驚訝看著陳櫟。他和這個青年不過數(shù)面之緣，內(nèi)心竟然不由自主地篤信這個青年，覺得他說出的每一句都不會食言。

    他看上去冷峻清冽，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勢，卻又讓人覺得那樣安全可靠。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又有著怎樣的人生？

    等作家回過神來，陳櫟已經(jīng)不在屋中，只剩一只洗得干干凈凈的杯子躺在冰箱旁的水槽里。

    第107章

    陳櫟離開向榮巷, 回了一趟雪棕櫚，迎面碰上鵯鵯——rc最出色的狙擊手之一，因為右眼下眼瞼有一片鮮紅色的胎記而被叫“紅耳鵯”, 后來干脆就愛稱為鵯鵯。

    鵯鵯常年外派，很少回到中心城。

    “喲, 小陳，你好了？能干活了？”鵯鵯熱情地攬過陳櫟的肩膀, 還是陳櫟熟悉的那吊著嗓門的音調(diào)，像鳥叫一樣, “不錯不錯, 感覺又回來了?！?/br>
    陳櫟無奈地笑了笑，沒好氣地說, “什么感覺？挨揍的感覺？”

    “你最好能一下子讓我寫退休申請的程度，”鵯鵯嬉皮笑臉地抬起自己價值千萬的右手在陳櫟眼前晃了晃, “就右手吧，哥還想訛一筆告老還鄉(xiāng)費。”

    “你這分明是想訛我?！标悪嫡f。

    “小陳，我要結(jié)婚了?！冰l鵯突然說。

    陳櫟一愣，隨即調(diào)侃道, “是誰瞎了眼？”

    “可帥嘞，不差你，我也是追了好久才追上，人家水牛城一枝花, 人又漂亮性格又好, 你不懂, 他可溫柔了……”鵯鵯一臉想入非非, 本就不盡如人意的長相，此刻更加不堪入目。

    “合著你這趟回來是跟老大要禮錢的?！标悪嫡f。

    鵯鵯扯直了嘴角, 一臉苦相，“哪有，我是被老大叫回來的！”

    陳櫟心跳一滯，他拍了拍鵯鵯的肩膀說，“回頭給你包禮錢?！?/br>
    反革能把鵯鵯這樣的賴皮閑散人士召回，事情只大不小。

    見到反革之前又遇到了幾個許久不見的熟面孔，陳櫟本想和反革聊聊在孤島發(fā)生的事情，但看到人多，也就沒說什么，默默地等在一旁。

    幾日不見，反革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灰色的頭發(fā)胡亂地扎在腦后，還有幾縷發(fā)梢頑固地支棱在腦袋上，有些滑稽。

    等到人群散去，反革招了招手示意陳櫟過來。

    “身體怎么樣？”反革關(guān)切地問。

    “還行。”陳櫟說。

    反革靠在墻上，疲憊地捏了捏眉心，“你也知道……有些人到了該有家有口的年齡。”

    “嗯?！?/br>
    “以前不惜命，是因為沒有牽掛，現(xiàn)在不僅他們自己開始惜命，我也舍不得?！?/br>
    “嗯。”

    “沒什么事，你也回去休息吧。”反革說。

    “需要我做什么?！?/br>
    “現(xiàn)在還不需要，”反革嘆了口氣，“但很快就需要了。”

    陳櫟敏銳地從反革的話中感覺到不好的預(yù)兆，但他沒有追問只是堅定地回應(yīng)，“好?！?/br>
    “哦対了，”反革摸了摸衣袋，從里面取出兩顆子彈，“你看一下?！?/br>
    陳櫟接過子彈仔細(xì)辨認(rèn)，有些皺眉，“第五局那批空降？”

    “不是，但能瞞得過你，肯定也能瞞得過他?！狈锤镄α诵?。

    這種特殊形態(tài)的子彈產(chǎn)自別國，卻突然出現(xiàn)在第五局的裝備庫里，讓第五局局長陷入清白度懷疑風(fēng)波，因為那位局長曾經(jīng)和一位外籍女明星有過情史——這個“瓶蓋”是他收集來的，他也親眼見過那批子彈。

    但反革要用與第五局空降極為相似的子彈做什么？

    反革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理由，陳櫟不打算追問。

    “外觀看不出來，但重量有些差別?！标悪蛋炎訌椷€給反革。

    反革微微一笑，“多謝，辰夜?！?/br>
    他迅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有些懊惱地說，“抱歉，我有點走神?！?/br>
    這個稱呼讓陳櫟渾身都緊繃起來。

    不全是因為反革突然叫出了這個名字，也因為反革這樣反常的狀態(tài)——一個有絕強精神力和控制力的人，是怎樣的壓力才會讓這樣的人走神說錯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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