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等鬧劇的開演，并且在心里提前熟悉自己的臺詞。

    第二局的大門是典型的重式防御門，內(nèi)部是半米厚的金屬門體，外部則是遍布抓取力的電磁門。

    沒有人會試圖挑釁這樣的門。

    第二局整體建筑群也非常嚴肅、重工，鐵黑的軀干，只有直線條，頂臺上立著無數(shù)指向天空的利刺，那是仿照古代鋼鐵監(jiān)獄建造的——但第二局名義上不關押任何罪犯，獲刑者將服刑于邊境監(jiān)獄或者地下城。

    他們有一個名詞叫“長期審訊”，至于期限，反正可以很長。

    此時內(nèi)部的金屬門開始抬升，那是釋放的信號。

    一個略有些佝僂的身影拄著拐杖出現(xiàn)在半透明的電磁門后。

    盡管叢善勤已經(jīng)七十一歲，但他以前從不柱拐杖。

    門前的男女已經(jīng)準備好迎接他們的頂頭上司，兩人一左一右分列兩旁翹首以盼，而在場的所有集團媒體人、獨立媒體人也開始蠢蠢欲動。

    電磁門消失，叢善勤暴露在眾人面前。

    只聽山呼海嘯般的人聲炸開又激蕩，抓取人像的快門聲“噼里啪啦”包裹住這個鋒利矍鑠的老者。

    葉十四應該是想護著叢善勤穿過人群快些離開，然而叢善勤卻擺了擺手。

    “各位，”叢善勤提起自己的拐杖搖了搖，“看到了嗎？這個國家的法律制度無比公允，只要有嫌疑就要接受審查，即使我今年已經(jīng)七十一歲，依然是被法律規(guī)訓的一員。”

    “所以……不要再說什么叢善勤一手遮天，”叢善勤微笑了一下，他眼中原本的狠厲蕩然無存，嫻熟地偽裝成一個和藹而無奈的老人，“我叢善勤也是人民?！?/br>
    “我叢善勤也是人民”。

    這句話比任何精心擬訂的頭條都具有沖擊力，媒體人們乘興而來，滿意而歸。

    他們只需要大肆宣傳這句話，不僅吸引流量，而且毫無風險——即便他們已經(jīng)是這個城市最膽大包天的那群人，但在貶低叢善勤的時候也不免提心吊膽。

    叢善勤今天的舉動滿足了所有人的心意。

    他沒有帶機器人軍團給別人舊事重提的機會，謙卑誠懇又少且精的語言方式讓他曾經(jīng)凌駕眾生的形象被徹底打破，親和力激增——完美的公關手段，代價只需要軍部元帥放下身段。

    葉十四將叢善勤護送上車的途中發(fā)現(xiàn)一直在身邊的琥珀突然不見了。

    他的神情有些慌亂，瞥了反革一眼，反革抬了抬下巴，他不露聲色地合上叢善勤身側(cè)的車門，回身穿越茫茫人海去尋找琥珀。

    琥珀是機器，機器不會受罰，但葉十四是人。

    他知道琥珀的系統(tǒng)里有強大且自由的偵察功能，如果她突然消失，多半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危險。

    然而眼前的景象讓葉十四愣在了原地。

    他找到了琥珀。琥珀此時正站在道路的正中央，像一具雕塑般靜止，只有垂落在身側(cè)的雙手輕微“電流痙攣”——不規(guī)則地跳動著。

    而琥珀面前是一個正在跳舞的白色機器人。

    這個跳舞的機器人在街道上若無旁人地旋轉(zhuǎn)，它的頭顱倨傲地上揚，雙臂優(yōu)雅地擺動，雙腿飛躍而起竟然跳出了一個完美的小跳。

    沒有音樂，但它異常投入，即便沒有人類的五官和表情，也能感覺到它的陶醉和自由。

    葉十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情景，片刻后他回過神來，敲了敲耳畔，“琥珀，琥珀！”

    只見琥珀猛地抬起頭，她飛快地轉(zhuǎn)過身，面對葉十四，女聲冷靜地響起，“我在?！?/br>
    “元帥已經(jīng)上車，你在做什么？”葉十四又看了一眼街上跳舞的機器人，它還在跳，似乎只是個藝術(shù)商品。

    琥珀根據(jù)葉十四的肢體動作和表情運算出他的疑問，跳過了一個回答步驟，“已確認過它的危險性?！?/br>
    葉十四點頭，“如何？”

    “無危險。”

    第129章

    車內(nèi), 反革還在靠著窗抽煙，坐在后排的叢善勤不滿地說，“你怎么開這么一輛破車?！?/br>
    “我窮啊?！狈锤锢碇睔鈮选?。

    叢善勤冷笑了一聲, 顯然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

    “上次我就是開著這輛車載著梅少爺，他一路上喋喋不休, 您應該都聽到了吧?！狈锤镎f。

    “你不用暗示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眳采魄诶淅涞卣f。

    “您這次打算給我什么, 路線就算了，時間就是金錢, 這年頭跑地面線路等于我在倒貼錢?！狈锤镄ξ卣f。

    “你覺得你這次辦得不錯？”

    反革面不改色, “那你下次找別人辦好了。”

    “反革，你的手段不錯, 要是沒長嘴就好了?！眳采魄谟只謴土藘磹旱恼Z調(diào)，之前那副和藹的模樣明顯只是短暫的作秀。

    “多謝夸獎?！狈锤镒詣雍雎粤撕蟀刖?。

    “帶我去一個能喝酒的地方。”

    “慶功酒？”

    “還不到慶功的時候?！眳采魄谡f。

    “只是找個喝酒的由頭。”反革微微一笑。

    叢善勤冷哼一聲, 沒有說話。

    反革載著叢善勤一路從東城開到了西城。

    中心城西城遍布娛樂中心，從日到夜喧嘩不休，不同于東城的森冷莊嚴，西城的天空是娛樂公司的“領空”, 在這里能看到每一家公司主推偶像的全息投影，有的是真人，有的則是由技術(shù)建模出的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