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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正午時分走到夕陽落幕,又從月光初上走到日月更替,她撐著最后一口氣走到了竹苑門口, 在第一縷日光穿進竹林時, 昏倒在剛剛起床準備清掃竹葉的了明面前。 此時的舒清晚面色憔悴,嘴角破了一處,額頭磕破沁出的血絲已經風干, 腳上的鞋子也已經磨破, 身上那身原本要穿給阮連衣看的白衣也已經污濁地瞧不出顏色。 早已將世間的感情之事看透的玄清, 此時也為舒清晚的毅力以及執(zhí)著動容。 他親自給舒清晚喂了清粥,治了額上的傷口, 又為還在昏睡的舒清晚輕誦了一篇清心梵經。 盡管清心梵經傾注了玄清的誠心,但清醒后的舒清晚依舊留在自己的執(zhí)念里,不管不顧,一心只想尋找那從人間蒸發(fā)的阮連衣。 這次玄清沒有拒絕,他不忍看舒清晚如此行尸走rou,便成全舒清晚的請求,派上了慧親自進城去調查情況。 一月之后,了慧輾轉幾處,花重金請回一個阮家遣散的家仆,那是個天命之年的老婦人,據(jù)說她曾經是在阮家?guī)腿钸B衣漿洗衣裳的奴仆,不久之前剛被阮府花錢遣散。 那老婦人被請到竹苑里,卻不管玄清怎么問,都不愿開口。 舒清晚再次跪到地上,將她剛剛愈合不久的額頭重新磕了上去,懇求道:“這位嬤嬤,我只想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沒有惡意,你能不能告訴我?” 老婦人糾結一會,還是假裝糊涂道:“我只是個漿洗衣服的老嫗,主家叫我離開我就離開,我哪里知道主家發(fā)生什么事情?!?/br> 舒清晚固執(zhí)地又磕一個響頭,仿佛不知疼痛:“求嬤嬤告訴我,她發(fā)生了什么事?!?/br> “我......我哪里知道......”老婦人有些心虛,但還是狠心拒絕,“我真的不知,我就是家里最低等的仆人,我怎么會知道這些事情呢?!?/br> “求嬤嬤告訴我。”舒清晚雙手撐在地上,執(zhí)著地又磕一下,那剛好的傷處瞬間破開,里面的血絲滲了出來,讓額頭一片觸目驚心。 老婦人心疼不已,伸手去扶舒清晚,但還是咬緊牙關道:“我......我真不知,小姑娘,你這是在為難我啊,唉......” 舒清晚掙脫老婦人的手,俯身又是一磕,那傷口里的鮮血再也抑制不住,沖破傷處,染了額頭,就連地上都沾上斑斑血跡。 看到舒清晚堅毅執(zhí)著的樣子,老婦人心酸不已,最后僵持不過,還是倒出了些信息。 不過老婦人念著忠心,終是留了個心眼,只委婉地說阮連衣不知什么原因,突發(fā)惡疾,然后臥病在床。 舒清晚聽到阮連衣莫名其妙生病,跪著往前兩步,焦心道:“為什么,好好的會生惡疾?” “我不知?!崩蠇D人搖了搖頭,難過道,“當時房里送來漿洗的衣服被子,雖然已經被簡單清洗過一遍,但老嫗洗衣三十幾年,怎么會不知那衣服上染過大片血漬。” “那送來清洗的衣服被子日日都是血跡,唉,連衣小姐真是太可憐了?!?/br> 舒清晚抓著老婦人的裙擺,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可治好了嗎?” “連衣小姐她......唉......”老婦人說著,哽咽著面露悲傷,“小姐她前幾日,已經病逝了?!?/br> 舒清晚的臉上頓時蒼白到毫無血色,目光呆愣著喃喃道:“病逝了......” 老婦人掩面而泣:“是啊,我離開的那日,小姐病逝的,唉......我們家小姐,真的是太可憐了。” 之后老婦人還跟玄清說了些什么,舒清晚恍恍惚惚地已經聽不到了。 她只知道那個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女子,那個她放在心上的人,從此以后就見不到了。 自己還沒告訴她,自己喜歡她,也沒告訴她,愿意一輩子陪著她行走江湖,不離不棄,就算她嫁了人,自己也愿意永遠相陪左右,做她最堅實的后盾。 可這一切都來不及了,她再也沒有機會告訴她,看到她了。 老婦人走后,舒清晚獨自又在院子里坐了一會,她目光呆滯,未言一語,仿佛三魂七魄都已被抽走,只剩下一個軀殼呆呆地坐著。 暮色彌漫進竹林里,周圍逐漸變得灰暗,了明將院子外的竹葉清掃干凈時回來,發(fā)現(xiàn)原本一直呆坐在院子里的舒清晚不見蹤影。 了明稟告了玄清,問是否沿路將舒清晚找回。 玄清看著外面消失在水平面的最后一道光色,最后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他閉上眼睛盤腿而坐,再次誦了一篇清心梵經,那經聲穿透竹苑,飄過竹林,消失在蜿蜒而下的風聲里。 舒清晚跌跌撞撞地沖出竹林,跑向那曾經和阮連衣來回無數(shù)次的臺階,還因為太急,不小心崴了下腳,但她沒有停歇,踩著最后一道天光,向著城區(qū)的方向急奔而去。 暮色越發(fā)濃重,等舒清晚跑到她曾經等過阮連衣的樹林里,那周圍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仿佛一個沒有任何方向的黑洞,處處都透著駭人的恐懼。 那摸不清方向的森林,還會時不時跳出野獸的叫聲,那聲音攪在隱秘的夜色里,直教人越發(fā)膽寒。 舒清晚迫切想要證實阮連衣還活著的欲望戰(zhàn)勝了一切恐懼,她只知不停地朝著那個隱約的方向前進,也許就可以再見到她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舒清晚摸索了一段路,不久后在必經之路的前方突然就冒出點點光亮,隨著距離的縮短,仿佛還能聽見幾聲男人的交談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