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6-2 當(dāng)天因為王mama而比較晚一點上班的顧念,趕到殯儀館時已經(jīng)接近中午,穿好了隔離衣后,她直接進入化妝間,學(xué)長都替她將需要化妝的遺體擺放好了,時間不能再拖,要是放得太久,遺體退冰過度可是會出水又疲軟的。 「您好,我是蓮祐禮儀的顧念,今天為您服務(wù)?!诡櫮钗⑽⒕瞎?,打開白布。 不是的吧?顧念低頭確認了遺體的名字,竟然就是今早大家大肆討論的梁天麟先生。 「首先,先幫您脫衣服,我們清潔身體哦?!诡櫮钫f。 「好的?!?/br> 嗯?她聽錯了嗎?正要解開襯衫的顧念抬頭看了看遺體,想著是不是自己聽錯,或許是外頭的聲音,她誤會了,正當(dāng)這么想的時候,梁先生的臉從他原本躺著的遺體中向上浮了出來,穿過了她的雙手。 「啊?。 诡櫮罹退闶遣怀<饨械娜?,也忍不住尖叫出聲,手上的丙酮也倒在地上。 同事大約是聽到了些許聲響,開門進來問,「怎了?」 「沒事沒事……」顧念撿起地上的丙酮罐,拿抹布擦了擦地板,「我……看到蟑螂……」 「化妝室這么冷還有蟑螂……?」 同事離開后,梁先生這才笑了起來,「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嚇嚇你,第一次變成鬼,原來是這種感覺……你果然跟大家說的一樣,是看得到鬼的禮儀師耶!」 「……」真過分,顧念擦擦剛才嚇出來的眼淚,兀自將手上要做的工作繼續(xù)施行。 「小meimei幾歲???我等你好幾天了!」 「27?!诡櫮顚⒘合壬难劬﹂]上,并且闔上嘴巴,開始脫衣服。 「哦,跟我小兒子差不多大呢,不過你倒是比較像我女兒……」梁先生笑著清了清喉嚨,換了個話題?!肝叶邭q的時候,演了龍虎斗那部連續(xù)劇,你看過龍虎斗沒有???那是1978年黃立維導(dǎo)演的作品。」 「沒有?!挂贿吤撘路贿吙钢z體已經(jīng)夠難過,還要回答問題,顧念上氣不接下氣的,「那時候我還沒出生?!?/br> 「啊?!沽合壬χf,「現(xiàn)在這個年代,什么都用替身,什么都用后製,根本不是在演戲?!?/br> 「嗯……」 「以前我非常的敬業(yè),曾經(jīng)為了演一齣馬上的武打戲,從馬背上摔下來,躺了半個多月呢……」 「嗯……」如果不回答他總覺得不禮貌,但是顧念手上忙碌著,要分神出來回答也真的很累,而且內(nèi)容總是不著邊際的話題,她真不是個擅長言辭的人,不知道要回什么。 「我跟洪金寶一起拍戲的時候,他還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武生呢,你知不知道洪金寶啊?」 「知道……」終于脫下了衣服,顧念開始替梁先生清洗身體?!脯F(xiàn)在幫您清潔身體哦。」 「你年紀(jì)輕輕的,怎么做這種工作啊?」 「這工作很好啊,很有意義?!诡櫮钸呄催吶嗯菖荩屑毜那逑瓷眢w,「梁先生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guī)兔Φ膯???/br> 「你們年輕人真奇怪,還是,你是那種喜歡整天和尸體為伍的那種變態(tài)?」 「……」這老人家說什么啊,顧念皺皺眉頭,「現(xiàn)在幫您沖乾凈哦?!?/br> 突然,梁先生嘆了口氣,安靜了下來,「……我是一個成功的人嗎?」 怎么講著講著還突然哀傷了?顧念趕緊說,「當(dāng)然了。您的死訊出來,幾乎全國哀悼,都在討論您的生平,可不是每個人都會上電視的,一定是很有名的人,才會上電視的嘛?!?/br> 「唉,我腿腳不好,后面幾年都在麻煩別人,可憐的翠芳照顧了我多年,卻還要受到親戚的磨難,還有子孫的家產(chǎn)爭奪,一定很難過。」他嘆了口氣。 梁先生說的應(yīng)該是胡翠芳,他的太太。 「我們是青梅竹馬,一路認識,然后在三十多歲左右時候重逢、結(jié)婚,她替我生了兩個孩子,雖然他們一個個利慾薰心,城府也深,兩兄弟總是為了家里的房產(chǎn)吵鬧不休……」梁先生嘆了口氣,「我常常因為工作忙碌不在家……都是她在承受這些,她真的很辛苦?!?/br> 一邊聽著梁先生分享著年輕的事情,過去的事情,和太太孩子的互動,一邊繼續(xù)手上的動作,顧念覺得有點熟悉感,她的阿嬤年邁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總是會碎碎唸,會唸著過去的遺憾,也提著當(dāng)年的輝煌。 或許等到她老了,可能也會這樣吧?顧念只能聽著,當(dāng)作是無聊間暇的背景音樂,反正化妝工作又累又可怕,有個人在身旁囉嗦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