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韓依依分開后，黎心潔回到成宇光的家，看到他對著她露出燦爛、開心的笑容時，她想問他，他不恨、不怨她嗎？為什么可以表現(xiàn)得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但她沒問出口，依舊自私地接受了他所有的好，他替她做的三餐，他讓她躺在他身邊，只為了不讓他做惡夢的好。

    她忘記晚餐是怎么吃完的，只記得吃完晚餐后，她做了點事，就又到了就寢時間了。

    他依舊會在睡前對她說晚安，即便房內(nèi)沒開燈，她依然能感受到話里的溫柔和笑意。

    而她也跟平常一樣，有些不自在地跟他說了晚安，閉上眼睛進入一夜無夢的睡眠里。

    隔天早上，黎心潔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成宇光笑臉，他語氣輕柔地說：「早安，心潔?！?/br>
    「……早安。」剛睡醒的她意識還有點不清，看著他愣愣地回。

    他看著她的睡顏多久了？用想的讓她覺得尷尬，耳根漸漸染成紅色。

    他揉了揉她的發(fā)，「我去做早餐，你想再睡一會的話可以繼續(xù)睡?！拐f完，他戴起眼鏡，起身離開房間盥洗和準備早餐了。

    她在床上賴了一下床后，才起床去浴室盥洗。

    她看著浴室里自己跟成宇光的物品，她的物品、衣服逐漸充滿了他家的各個角落，她也漸漸習慣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那對他們之間的關(guān)係呢？能夠釐清，還是就這么模糊地繼續(xù)相處下去？

    刷完牙后，她回到客廳坐在餐桌上，吃著他為她做的、精心擺盤的早餐。

    吃早餐時她也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當她開口想問他認為他們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係時，他突然遞給她一個牛皮材質(zhì)的信封，對她說：「生日快樂，心潔。」

    「咦？」她有些驚訝地望著他。

    她驚訝的表情惹得他發(fā)笑，「你該不會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吧？」

    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期，才發(fā)現(xiàn)今天的確是自己的生日。

    「生日快樂。」他繼續(xù)揮舞著信封，她接下后對他說了謝謝，她不知道信封里裝著什么。

    「趕快打開看看?！顾叽僦?。

    她打開信封，里面是一首四手聯(lián)彈的樂譜，她知道，這是他為她寫的曲子。

    在開頭旋律的上方，有一行單行兩小節(jié)的音符，還參雜著英文字母，她猜想這應該是他創(chuàng)作的動機吧。

    她看著上頭六個音和兩個英文字母，搞不清是什么意思。

    上頭寫著：「re、mi、la、r和si、la、si、y」

    她死盯著這幾個音和英文字母，不懂他想表達什么，最后她把音符的唱名換成音名去想，整個恍然大悟，有些害羞地對他罵道：「成宇光，你也未免太rou麻了吧？」發(fā)現(xiàn)音符跟英文字母之間的秘密后，她整張臉都紅了。

    他哈哈大笑，「我一直都這樣啊。」他笑得很不正經(jīng)。

    沒錯，如果把音符上的唱名換成音名的話，re的音名是d、mi的音名是e、la的音名是a、si的音名是b，以此類推，就是「dearbaby」了。

    這種告白方式也只有成宇光才想得出來了吧，黎心潔怎么想都覺得很扯。

    她再仔細看著這份樂譜，每一個小節(jié)的旋律和和聲，幾乎都是為了她量身打造。

    「要不要彈彈看？」他問她。

    她猶豫了一下，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把這首曲子彈好，要是彈糟了，是不是就代表糟蹋他的心意了？

    見她猶豫不決的表情，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這首曲子都是為你量身打造的，當然……」他斟酌了下字詞，「也有根據(jù)你左手的情況特別設計，你不用太擔心?！?/br>
    她看著譜，根據(jù)上次他們一起四首聯(lián)彈的經(jīng)驗，很快就知道自己應該是彈第一部，但她還是開口問他：「我彈第一部？」

    「嗯。」他點點頭，轉(zhuǎn)身打開鋼琴的琴蓋，再搬了另一張椅子給她坐。

    當她坐上椅子后，告訴他：「我第一次看、第一次彈這首曲子，不確定能不能彈好喔?！?/br>
    他一臉無所謂的聳聳肩，「沒關(guān)係，不管怎樣，我都會配合你、跟上你的。彈得糟也沒關(guān)係，別給自己壓力太大?！?/br>
    「好?！顾艘豢跉夂?，把手放在琴鍵上，看著譜上的音后，再看著坐在她身旁的成宇光，點點頭，下一秒按下琴鍵，一起演奏起這首曲子來。

    雖然這是他們第一次彈這首曲子，但他們很有默契地在第一拍一起彈下第一個和弦，然后由她在右手彈出旋律，他在低音部彈奏和弦，幫她墊底，偶爾演奏第一部的旋律，兩部互相彈奏旋律，像是在對唱一樣。

    這首曲子游走在古典和流行之間，一開始的和聲不是從一級開始，而是從六級sus4和弦，讓人無法從開頭就判定這是什么調(diào)的曲子，而在當中有些音型和旋律讓黎心潔感到驚奇。

    「你把蕭邦的《夜曲》改編后放進里面了？」她問，手跟眼依舊盯著譜和彈奏著。

    「嗯?！顾矝]停下手，繼續(xù)彈著第二部的和弦跟旋律，同時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反應，「我記得你很喜歡《夜曲》。」

    「《夜曲》真的百聽不膩?！顾芟硎茉谒鶆?chuàng)作的樂曲里，同時感嘆怎么可以有人把《夜曲》的旋律這么巧妙地藏在旋律里頭，用看的看不出來，實際聽才能發(fā)現(xiàn)創(chuàng)作者的巧思。

    這是一首創(chuàng)作非常巧妙，但又不失個人風格的作品，她可以從他的創(chuàng)作中，發(fā)現(xiàn)他的創(chuàng)作特色，這些只屬于他的風格和特色，早在她之前聽他為電視劇所創(chuàng)作的配樂就知道了。

    她在想，他有發(fā)現(xiàn)過自己創(chuàng)作的特色和風格嗎？

    整首曲子的風格輕輕柔柔，沒有對比鮮明的情緒起伏，但卻不簡單、有難度，兩聲部的難度都相當，也各自有一些華麗炫技的部分。

    彈到轉(zhuǎn)調(diào)的部分時，她的手跟他碰上，變成她在下，他的手覆在她手上的手勢。

    她愣了一下，隨即彈下去，「你是故意這么寫的吧？」

    他裝傻，「四手聯(lián)彈多少會手碰到、拐到吧，如果不這樣的話哪有樂趣，各自彈一臺鋼琴就好了啊?！?/br>
    「你真會硬凹?！?/br>
    他心情很愉悅地否認，「才沒有?！?/br>
    她知道說不過他，便繼續(xù)彈下去，同時也發(fā)現(xiàn)，這十年間他的鋼琴和作曲能力都進步得非常多。

    從前那個無法跟她合奏的少年，現(xiàn)在已成為能與她在同一臺鋼琴前，從容、游刃有馀地跟她合奏的男人了。

    她想著，在這中間，他歷經(jīng)了多少轉(zhuǎn)變、痛苦和眼淚，才成了現(xiàn)在的他？

    但他始終沒在她的面前提過、透露過，她不在的時間里，發(fā)生了哪些事。

    最后，樂曲回到開頭的主題，在結(jié)尾的地方他把第一部和第二部的和弦都用八度增加了樂曲的厚度，同時兩人用極小聲的音量彈完最后一個和弦結(jié)束。

    待琴的馀音都散去以后，他們才將手從琴鍵上拿起來。

    「喜歡嗎？」他迫不急待地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嗯，很喜歡，我覺得跟《為你而染上的鮮血》中的配樂一樣，很慢、很安靜、很適合睡覺的時候聽?！惯@是她彈完一遍后的心得。

    「這首曲子本來就是以搖籃曲、夜曲的感覺寫的，就當作是我為你寫的搖籃曲吧?！顾贸龇旁谝慌缘氖謾C，傳了音檔給她，「這是我彈奏的版本，喜歡的話你也可以在睡覺的時候聽?！?/br>
    她點開了他傳的音檔，舒服的琴聲從手機喇叭傳出來，比起他們兩人剛剛的彈奏，音檔里的人彈奏的詮釋更好、更優(yōu)美，也聽起來更舒服，她現(xiàn)在聽了都覺得還想回床上睡回籠覺了。

    但她同時注意到一個問題，「不對啊，這是四手聯(lián)彈，你彈第二部，那第一部誰彈的？」她注意到，彈第一部的人鋼琴技巧純熟、內(nèi)斂，很細膩地處理每個細節(jié)。

    他有些尷尬地說：「這個嘛……不好說?！?/br>
    「對方是女生？」她問。

    「當然不是。」他馬上否認。

    「那就是男生？」

    「……」成宇光難得無言，說不出話。

    黎心潔知道答案后開始讚美，「哪個人鋼琴彈得這么好啊？而且聽他彈琴感覺他這個人挺沉穩(wěn)的，真想認識他?！?/br>
    成宇光的臉整個垮下來，「不行不行！你不能認識他啦！」他沒想過她會對這個人讚譽有加，而且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稱讚那個人了，再讓他知道那個人是誰的話，他怕她的目光會多停留在對方身上。

    她看著他的反應忍不住失笑，「好，不要認識就不要認識吧?！?/br>
    他松了一口氣。

    但她完全沒想放過他的意思，「要不然告訴我他的名字？」

    「不、行！」他想都沒想就立刻拒絕，他不想要她的目光停在別的男人身上。

    見他氣呼呼的樣子惹得她失笑，待她笑完后，她望著他的眼眸問：「成宇光，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他露出「你在問什么傻話」的表情，理所當然地說：「因為喜歡你啊?！?/br>
    他的喜歡，自始至終都是這么純粹、堅定不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