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氣英王爺
今日皇城最引人注目的話題是--原來崔七公子是真有其人! 根據(jù)不愿透露姓名的目擊者甲供稱:我今兒個跟平時一樣,在崔府附近叫賣我婆娘做的大餅,賣著賣著,突然崔老頭帶著他那群兒子送了一高一矮的兩男子出來,那態(tài)度可真是恭敬到不行??!我瞧那高個子挺眼熟的,可偏想不起來是誰。我就問我隔壁賣大白菜的,他瞅了瞅,說是英王爺!我再仔細一看,嘿,還真是英王爺!既然高的是英王爺,又是從崔府出來的,那想當然耳,矮的那個肯定是崔七公子??!哦,對了,我婆娘做的大餅可好吃了!一個只要一文錢!要不要買幾個? 同樣不愿透露姓名的目擊者乙表示:對,賣大餅隔壁那個賣大白菜的是我沒錯。你們問,崔七公子長得怎樣?根本看不清啊!先不說距離遠,光是英王爺站在那便能夠將崔七公子給擋得嚴實,如何看得清?英王爺可是一個抵崔七公子倆啊!真不知崔七公子那小身板夠不夠給英王爺折騰的。哦,對了,我賣的大白菜都是自家種的,每天摘採,一顆才三個銅板,非常實惠!要不要買幾個? 也是不愿透露姓名的目擊者丙補充:我啊,剛好上街買菜,聽見賣大餅和賣大白菜的說到崔七公子,于是湊過去聽了一耳朵。你們不知道,英王爺?shù)晌覀兊臅r候有多可怕!我脖子可是感到一陣涼嗖嗖的,哎呀不說了!總之,照英王爺?shù)姆磻獊砜?,當時站在他身邊的絕對是崔七公子沒跑了。 而當全城熱議的時候,兩當事人正在王城中最大的酒樓--喜來坊--里對坐無言。 崔可居是一路緊隨東方意風走來的,他低著頭怕別人看見自己的臉,但又按耐不住想東看西瞧的欲望--他第一次走出崔府,眼前所見的一切對他來說皆新奇無比--最后,他亦步亦趨地走在東方意風右后方,儘量只露出半張臉地走過熱鬧的街市。 途中經(jīng)過賣糖葫蘆的,崔可居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目不轉睛地盯著一串串艷紅的果子,連東方意風走遠了也沒注意到,更忘記要遮掩自己的左臉。 東方意風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崔可居沒跟上。他回頭找人,一眼便瞧見崔可居對著糖葫蘆垂涎三尺,他靠過去問:「想吃?」 崔可居聽見問話,視線不離糖葫蘆地點頭。 東方意風不滿意崔可居看都沒看自己,加之怕崔可居貪吃點心不吃正餐,他果斷地拒絕:「用過午膳再說。」說完拉著人繼續(xù)走。 崔可居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垂頭喪氣地捏著自己手指任由東方意風拉著走,偷偷在心里說英王爺真是小氣! 東方意風不知道,在崔可居眼里,他已經(jīng)從「可怕的英王爺」淪為「小氣的英王爺」了。 兩人在英王爺專用的雅間落坐后,東方意風瞥了眼面前不發(fā)一言,只顧著低頭捏手指的崔可居,算是看出來,這隻小鵪鶉在鬧脾氣。 七年過去了,崔可居的小習慣依然沒變,緊張、害怕的時候摳手心,不高興、生氣了捏手指頭。 東方意風就沒看過這么情緒外露的人,他富饒興味地盯著崔可居瞧,沒出聲打擾生悶氣的小鵪鶉。 掌柜站在雅間門口進退不得。 雅間里陷入詭異的沉默,沒得到東方意風的示意,掌柜不敢擅自進入,認命地呆站著等人發(fā)話。 最后打破一室靜謐的不是東方意風,更非掌柜,而是一陣饑嗚--來自崔可居腹中。 聽到聲響的崔可居抬頭便對上東方意風眼睛,恍忽間和另一雙相似但年輕些的眼神重疊,他微微一愣,隨著東方意風笑意越發(fā)明顯的目光中,他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方才的聲音是自己發(fā)出來的。他不由得臉一紅,剛抬起的頭立刻又放了下去,比之前還要低個幾分。 東方意風無視掌柜驚訝的神情,揚手讓人進來。 掌柜走進雅間,清清喉嚨,表情一正,中規(guī)中矩地開口:「小的見過英王爺?!购孟駝倓偙挥⑼鯛斎岷偷臉幼咏o嚇得不輕的人不是自己那般。 東方意風不甚滿意地抬高下巴點點崔可居的方向。 掌柜馬上又道:「以及王妃?!?/br> 崔可居聞言不知所措地拿眼角覷了覷東方意風,東方意風替他應承下來:「嗯?!?/br> 「王爺今日想用何餐點?」掌柜恭恭敬敬地問。 東方意風也不清楚崔可居喜歡吃什么,他隨意道:「先來壺龍井,其馀你看著辦?!?/br> 掌柜應聲退了下去。 崔可居在兩人說話時,一直偷偷地打量東方意風--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喜寶騙了,英王爺根本長得沒喜寶說的那樣可怕,什么豹頭環(huán)眼、血盆大口的是在嚇唬他罷。 他見過的人少也看得出英王爺相貌堂堂,是好看的。就是、就是張大眼地瞪起人來,挺兇的。和他模糊的記憶里,有張總是瞪眼生氣的臉十分相像。 等到雅間只剩兩人,崔可居鼓起勇氣抬頭想說話,可和東方意風眼神對上,他又慫巴巴地將話嚥進肚子里。 已經(jīng)默默等崔可居開口等了好半晌的東方意風,不耐地說:「有話說話!」 崔可居一抖,摳著手心語速很快地說了一句話。 東方意風聽到耳里,只是一連串含糊不清的聲調,他用手指敲敲桌面,「慢點說,沒人催你?!?/br> 崔可居深吸一口氣,張開嘴巴,一字一句地重復稍早被東方意風無視的問題:「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東方意風挑著眉反問:「你不記得七年前的事?」 崔可居搖搖頭說:「我十一歲那年生了場病,很多事都記不清了?!顾B娘親的樣子也遺忘了。 東方意風眉頭一皺,這事他倒不曉得,他是在崔可居十二歲的時候將師弟安排進崔府,前一年,也就是崔可居十一歲那年,他忙著追查欲殺他之人,沒有馀力顧及到崔可居,并不知道崔可居生病的事。 崔可居忐忑不安地看著東方意風皺眉沉思,腦里搜索了一遍十二歲以前的事,可惜一無所獲,只馀幾副模糊不清的畫面和一張同樣模糊不清的臉龐。 門被扣響,掌柜親自領人送來龍井茶和一盤花生米。 掌柜和店小二上好菜便又退下。 東方意風把花生米推過去崔可居手邊,「吃點墊墊胃?!?/br> 崔可居捉了一小把放在手里,一顆一顆地吃。 東方意風看見,腦里浮現(xiàn)一隻小鵪鶉啄食的模樣,嘴角險些失守,他端起杯盞抿了一口龍井掩飾。 崔可居沒注意到,認真地吃著手里的花生米。 掌柜很快再次領人進來,上齊四菜一湯,道道皆色香味俱全,引人饞涎欲滴。 崔可居默默地嚥了口口水。 東方意風看得好笑,在掌柜退下后,率先舉箸用菜,崔可居跟進。 一頓飯吃得頗為安靜,崔可居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何況和一個「可怕又小氣」的英王爺坐在一塊吃飯,更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幸虧每道菜都好吃得讓他舌頭都要吞進肚子里了,他索性專心致志地填飽肚子。 東方意風更不是個會找話題的主,崔可居專心用膳,他則是一心二用,一面吃一面觀察崔可居。 觀察下來的結果是:崔可居意外的能吃,但是絕對是個挑食的傢伙。 四菜一湯,酸甜苦辣齊全,崔可居卻只往水煮牛rou及薑汁扁豆下筷,喜來坊的招牌菜醋溜魚及苦瓜鑲rou,他是碰都沒碰一口,鮮筍湯他倒是喝了好幾碗。 東方意風不吃辣,所以一盤子水煮牛rou全進了崔可居的肚子里,崔可居辣得額頭冒汗,滿面通紅,左臉胎記更是像要滴血似的,他不停灌茶喝湯猶不解辣,只好偷偷吐著舌頭搧風。 東方意風失笑,挾了塊苦瓜鑲rou到崔可居碗里,「吃苦瓜解辣。」 崔可居捂住嘴死命搖頭。 東方意風扶額,訓戒道:「都十七歲了,還同孩子般怕吃苦瓜?像什么樣!」 崔可居的聲音悶在手掌后替自己辯解:「我不喜歡苦的,不是怕吃苦瓜?!?/br> 東方意風正想再說什么,掌柜及時敲門送來最后一道菜品:冰糖蓮子湯。 崔可居動作很快,掌柜一放下甜湯,他立刻舀了一碗,喝之前不忘說道:「甜的也能解辣!」 東方意風無言以對,只能由他去了。他想,崔可居會瘦成這般模樣,大約是和他挑食脫不了關係! 東方意風讓掌柜帶人將殘肴剩飯徹下去,他對甜湯沒興趣,吩咐掌柜再上一壺龍井。掌柜應聲退下。 崔可居捧著小碗喝甜湯,飯后食睏地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那扇門后有張椅榻,去睡一會,下午附近有市集,等你醒來我們去逛逛?!箹|方意風指著崔可居身后說。 平日這時辰崔可居和喜寶已用完午膳歇晌了,他睏得很,沒仔細聽東方意風說什么,只聽見有個能睡覺的地方。他放下碗拖著腳步往東方意風指的方向去,打開門看見一張椅榻,外衣也沒脫地一躺上去便立刻熟睡。 東方意風不放心地跟過去,見崔可居抱著椅榻上的薄被睡得香甜,怕崔可居會著涼,東方意風脫下身上的外衫蓋著他肚皮。 東方意風站著看呼呼大睡的崔可居一會,聽見有人進入雅間才轉出來,他關上房,對著垂手站在桌邊等候的掌柜說:「傳消息進崔府,查一查崔可居十一歲那年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箹|方意風坐回椅子上。 「是?!拐乒窠酉旅罟硪x開,東方意風叫住他:「肆慮,你莫非忘記本王不食辣?」 「呃,」喜來坊的掌柜,肆慮,聞言摸摸鼻子,知道自家主子要算帳了,老實交待:「屬下記得的。只是,有客人點了水煮牛rou,還沒出菜,那桌客人便離席了。屬下想著,不能讓王妃等太久,于是自作主張將那盤辣菜一同送進來?!?/br> 東方意風瞪著約莫二十出頭歲,長相清秀,舌燦蓮花的肆慮,低聲斥道:「你個守財奴,不要拿崔可居當藉口!捨不得浪費你何不自個吞下去!」 說起他這個下屬,他可是一肚子怨言!肆慮這人,辦事妥當,能言善道--因此安排在喜來坊當掌柜,暗地里收集各種訊息,畢竟飯館酒樓通常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就是太過貪財,恨不得能將一個子兒掰成兩半用!他從不曾苛待過他們這些下屬!每回來用飯,吃的不是被其他客人退掉的,便是乏人問津的!他可是這家店真正的主人! 「屬下吃不得辣啊,再說,屬下看王妃挺喜歡的,一口都沒剩呢!」肆慮起初小聲地回答,說到后頭底氣十足,鏗鏘有力。 東方意風被肆慮的強詞奪理氣得欲拿空杯砸他,尚未來得及動作,一道嚴厲的女聲響起:「肆慮不得無理!」隨即一個勁裝儷人推門而入。 聽到這個聲音,肆慮脖子一縮,老實巴交地對英王爺行了一個拱手禮:「是屬下逾矩了,請王爺恕罪?!?/br> 東方意風沒好氣地睨了肆慮一眼,「得了,知道你只怕你頭兒,下去把我交待的事安排妥當?!?/br> 他雖統(tǒng)領著暗部,但是實際管理者并不是他,再者他對自己的心腹很是寬容,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他對這些二十出頭歲的年輕人很難威嚴地起來,這導致除了伍顧,其他人對他只敬不怕,沒大沒小。 身為他們的頭兒,壹念,可不一樣。壹念行事作風一板一眼,管理其他人非常的嚴格,暗部里少有人不怕她。 肆慮得到英王爺?shù)亩骰?,忙不迭地跟壹念報告:「頭兒,我去辦王爺交待的事了?!?/br> 壹念眉頭一皺,冷酷地說:「辦完后來找我領十鞭。」 肆慮可憐兮兮地看向英王爺。 東方意風見肆慮吃癟,忍俊不住地咳了一聲道:「欠著,自己記上一筆,下去罷?!?/br> 「殿下!」壹念美目一瞪,不甚茍同。 肆慮在英王爺發(fā)話后即腳底抹油般地溜了出去。 「無妨,肆慮本是貧嘴性格,他挨你那十鞭少說得躺上十天半個月,無需為了這點小事讓訊堂群龍無首。」言下之意是,這事到此為止,要壹念別再捉著不放。 壹念只能接受,「是?!?/br> 「說吧,南蠻國情勢如何?」東方意風抿了一口龍井,話峰一轉談起正事。 壹念張開嘴要說話,卻聽得門后的動靜,「隔間有人?」 「崔可居在后頭休憩?!箹|方意風補充:「他睡得很熟,不礙事?!?/br> 壹念表情微微一變,再開口時聲音里滿是苦澀,「屬下聽得城里百姓談論陛下指婚之事,當真屬實?」她心里渴求一個否定的回答。 東方意風也不知道是真的,或是假裝沒聽出壹念的語氣里的冀望,他篤定地回道:「千真萬確,圣旨已下,婚期已定。」 得到自己不愿聽到的回答,壹念失去冷靜,忍不住提高音量,狀似替東方意風抱不平地說:「崔可居不過是一介草民,身為男人面容又有殘缺!陛下怎能如此對待王爺?」 「住口!」東方意風低聲斥喝:「本王對你們不擺架子不表示能容忍你們對本王王妃出言不遜,再者,陛下之事豈是你們可議論的!」 東方意風維護崔可居意味濃厚,壹念只能收拾自己的情緒咬牙向東方意風告罪:「是屬下失言,請殿下責罰?!?/br> 「罷了,你前去南蠻一趟想必也身心俱疲,你且回去休息,待明早再到書房詳談?!箹|方意風估摸著崔可居大約也要轉醒了,他不愿和壹念多糾結,手一揮直接趕人離開。 壹念自然知曉東方意風的用意,她咬著唇,即使不甘愿也只能遵從東方意風的命令:「屬下告退?!?/br> 果然壹念離開后沒多久,桌上半壺冷茶尚未喝完,崔可居便抱著東方意風的外衫,揉著眼睛從隔間走出來。 他午睡一般躺半個時辰便會自己醒來,喜寶比較貪眠,假如不去喊他的話,他可以睡掉整個下午,直到用晚膳時分。 崔可居剛睜開眼,仍有些搞不清狀況,他坐著發(fā)呆了一會才醒過神,同時發(fā)現(xiàn)自己肚子上蓋著件外衫,不是他的。 既然不是他的,那就是英王爺?shù)摹?/br> 經(jīng)過一頓飯的時間,崔可居已經(jīng)不是那么害怕英王爺了,而且,英王爺大概是怕他著涼,因此脫了外衫蓋在他身上。他的記憶里--除去十一歲以前的--沒人這樣做過,或許他娘親曾經(jīng)在夜里替他拉好踢掉的被角,可惜他不記得了。 所以,英王爺這樣的舉動,讓崔可居在心里想道,其實英王爺意外地是個好人呢,那他嫁到英王府是不是真如喜寶說的,不會比在崔府來得差? 天真的崔可居在尚未證實到英王府會過比在崔府好,他先證實了英王爺脾氣真的不好這回事。英王爺雖然是個好人,但是,依然不能讓他對英王爺?shù)膲钠飧挠^! 如果可以,崔可居還是不想嫁給壞脾氣的東方意風。 =未完待續(xù)= 東方意風看著捏自己手手的崔可居,腦補了一隻小鵪鶉低著頭并且左腳踩右腳的模樣,然后,再一次被萌出血。 -- 訊堂老大肆慮從頭兒手底下逃生后,急忙地逃離現(xiàn)場,潛入崔府找伍顧, 肆慮:伍顧,我告訴你,咱們的女魔頭兒回來啦! 伍顧:頭兒回來了? 肆慮:是?。≈髯诱谙瞾矸唤淮虑?,頭兒就突然出現(xiàn),嚇死我了?。ㄅ男?/br> 伍顧:不是,頭兒回來,你這個掌管訊堂的人怎會不知道? 肆慮:………??!那些該死的部下,我要去揍他們一頓?。ㄞD身要離開) 伍顧:(拉住氣呼呼的人)你來就是為了告知我頭兒回來了? 肆慮:呃,不是,是主子有事交待你。 伍顧:………。 -- 謝謝點閱gt;3lt; 謝謝grass的珍珠和留言,嚒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