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間，梁起‘嘶’的一聲。

    阮在在反射性抬頭看他，問：“怎么了？”

    “手有點疼?！绷浩鹫f著活動了下，望著她說，“可能是在雨里站久了，濕氣浸進(jìn)去了?！?/br>
    “……”

    睜眼說瞎話，阮在在繼續(xù)往前走。

    梁起跟上。

    就這樣并肩走著，誰也沒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雨慢慢小了，又過了會，突然放晴。梁起見她情緒穩(wěn)定下來了，勸著回家換衣服，阮在在這次沒拒絕，很多事情不是她能選擇的，想不通又能怎么樣呢。

    梁起這才松了口氣。

    他的手恢復(fù)得很快，用醫(yī)生的話來說，年輕人朝氣蓬勃就是不一樣。元旦過了他正常回學(xué)校上課。

    卻發(fā)現(xiàn)阮在在整個人徹底頹廢了，上課走神，或?qū)憣懏嫯?，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小差，跟以往形成巨大的反差。

    梁起問怎么了，她敷衍都寫在臉上，或直接忽略。說得多了，煩了，還直接被她懟，“你別花心思在我身上了，我腦子笨，轉(zhuǎn)不過彎，跟不上你的思路，也不想再耽誤你，你去給其他人補(bǔ)課，還能得到報酬，我什么也沒有。”

    他說：“我什么都不要?！?/br>
    “我知道你一心想提高班里的總體成績，這兩個月的努力也看到成效了，組建的學(xué)習(xí)小組也越來越成熟，我嘛，顯然不是一個可以培養(yǎng)的合格對象了，你換個人吧?！?/br>
    “……”

    梁起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看來還是要從根源解決。他得好好思索一番。

    -

    阮在在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她再努力又怎樣？

    現(xiàn)實擺在眼前，黃素秋不讓她上大學(xué)那她就上不了大學(xué)。算了吧，題那么難，想得腦袋疼，放過自己，怎么開心怎么來。

    這天，在食堂。帶著某人旨意的周雨婷明里暗里的套話，阮在在不想說這些煩心事。

    周雨婷看著她說，“在在，我覺得你這幾天不對勁?！?/br>
    “哪不對勁了？”阮在在頭也沒抬，餐盤里的飯菜是跟以前一個味道，都是她喜歡的，可就是沒胃口，挑挑揀揀。

    “你突然對學(xué)習(xí)不積極了。”周雨婷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我以前每次叫你吃飯，都要等你把筆記做了來，說怕給忘了。課間每次都看到你拿著書在請教梁起，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對學(xué)習(xí)的渴望。”

    “現(xiàn)在跟變了個人似的，眼睛里沒光了。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你，阮在在，肯定有事瞞著我?！?/br>
    阮在在倏地抬頭，笑，“我瞞你什么了？”

    周雨婷篤定的說：“你肯定有事瞞著我?！?/br>
    阮在在抿了下唇，垂眸懶得說話。

    周雨婷起身，繞了一圈坐在阮在在旁邊，她們來得遲，四周的人吃完飯都走得差不多了，正好。她挽著她手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在在，我知道你有心事，有什么就說出來，憋著對身體不好?？吹侥氵@樣我特別特別難受，也很恐慌，我一直覺得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們之間是沒有秘密的。”

    “無論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我都在你身邊?！?/br>
    “認(rèn)識這么多年……”

    說了很多很多。破防就在一瞬間，阮在在埋在周雨婷懷里哭了，好一會兒，甕聲甕氣的說，“我媽不讓我上大學(xué)了。”

    第27章

    “為什么？”周雨婷一臉錯愕。

    至少在她現(xiàn)階段的認(rèn)知里, 這事很荒謬，父母不都是以孩子成績好為榮嗎。像鄰居周阿姨，經(jīng)常跟她媽炫耀她女兒考了多少分, 在年級排多少名, 參加比賽又得了什么獎狀，氣得她媽回來朝她發(fā)火，罵一天就知道鬼混，說到時候要真考不上大學(xué)，就送她出國什么的……怎么還會有不讓念書了的。

    阮在在吸了吸鼻子。

    好一會兒，眸子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像是在說別人的事般，“她跟叔叔可能過不下去了。她的意思大概就是我十八歲就可以自力更生了, 也有怨氣, 覺得這么多年都是她在cao心, 我爸沒怎么管我?！?/br>
    家里的那些事, 她不想說，一直都瞞著周雨婷，但經(jīng)過上次陳書雅的宣揚, 別人想不知道都難。

    她覺得也沒什么好遮掩的了。父母婚姻不幸這件事誰也不想，沒有誰對誰錯, 更不應(yīng)該成為孩子的難以啟齒。

    周雨婷一臉心疼的看著她, 深呼吸了下，小聲問, “你這幾天就是因為這件事心情不好嗎？”

    遲疑了下，阮在在點頭。更多的是無力, 像身上所有的力量都被抽干了, 無時無刻都在想為什么不能快點長大。

    片刻, 周雨婷喊了一聲，“在在?！?/br>
    “嗯?！比钤谠诖鬼鴳?yīng)，聲音有點啞。

    “她不讓你上大學(xué)又不是真的不能上大學(xué)了?！?/br>
    聞言，阮在在驀地抬頭看著她。

    周雨婷的語調(diào)忽然揚了起來，“我可以把我的零花錢都攢起來，還有兩年時間肯定夠了，再不濟(jì)我爸媽出錢，他們肯定很樂意?！?/br>
    阮在在搖頭說，“不好?！?/br>
    “有什么不好的。”周雨婷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繼續(xù)游說，“你看你，那么乖巧懂事，又愛學(xué)習(xí)，簡直就是我爸媽夢中的女兒，要不你給我爸媽當(dāng)干女兒吧？父母供女兒讀書天經(jīng)地義?！?/br>
    “你要同意我今天回去就跟他們說?！?/br>
    阮在在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要，這事你誰都別說?！?/br>
    “為什么不要？你要真不好意思就當(dāng)借他們的，等能掙錢了還了不就行了，多大點事?！闭J(rèn)識這么多年她把阮在在的性子摸了個七八分，周雨婷想了想又說，“再說了，還有助學(xué)貸款呢?！?/br>
    “辦法很多很多，你好好念書就是，別再為這事難過了?！?/br>
    阮在在忽然被點通了。

    確實，可以借錢，上班了還了就是。再不濟(jì)還有助學(xué)貸款呢，無論如何，大學(xué)都是要上的。

    -

    下午上課，阮在在的學(xué)習(xí)勁又回來了，聽得很認(rèn)真，還是習(xí)慣性將不懂的在本子上先記下來，想到什么，她筆一頓，偏頭看了一眼。

    梁起懶散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課桌上壓著書，一手放在下面摁亮手機(jī)，看一眼又摁關(guān)，不一會兒又摁亮，不知道在看什么，偶爾抬頭看一眼黑板，一臉的漫不經(jīng)心。

    跟他有幾天沒說話了。

    哥哥還說要把人哄好點，這沒哄就算了，她反倒把人給得罪了。阮在在在心里嘆了口氣。

    一時不知道怎么扭轉(zhuǎn)局面。

    阮在在是個心里有事就忍不住焦慮，做什么都無法集中注意力的人，這會兒坐立不安。

    想著主動找他說點什么，哪曉得梁起下課直接跟孫程浩出去了，直到上課鈴響了好久才回來。

    這節(jié)是英語課，阮在在擅長的，聽起來也不吃力，且上課沒有說話的習(xí)慣，就沒找梁起。一晃時間過去了，最后節(jié)課下了也沒跟他搭上話，她伸手搓了搓臉，懊惱得不行。

    周雨婷過來看到這幕，問她怎么了？

    “沒事?！比钤谠谳p嘆了口氣，隨即將書都放到課桌里，快速把桌面整理好。

    周雨婷：“你看你這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阮在在起身挽著周雨婷的手臂往外走。

    出了教室，周雨婷皺眉問，“你不會還在想上大學(xué)那事吧？”

    阮在在搖頭，“沒有?！钡搅俗爝叺脑捰盅驶厝チ?，她不知道怎么開口。

    “說吧，”周雨婷看著她，“又遇到什么事了？”

    阮在在輕咳了兩下，小聲說，“就梁起。我前兩天說話不好聽把他給得罪了，都不好意思再問他問題。有好幾天沒怎么說話了，一下午我都在想這事，怎么才能跟他搭上話，我覺得他好像不想跟我說話，一下課就出去了?！?/br>
    “你說他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這不可能吧。”

    “要不然他為什么一下課就出去，上課才慢悠悠回來，每次都這樣。我都沒機(jī)會跟他說話?！?/br>
    “啊，”周雨婷一時不知道怎么解釋，“這…”

    阮在在繼續(xù)說，“我覺得他可能后悔了，本來我悟性不高，每次給我講題都費了老大的勁，肯定不如出去玩來得開心。主要是我也沒什么能給他的，他單方面付出這么久，我還說那么傷人的話，他心涼了也正常?！?/br>
    “可能是委婉的拒絕吧?！?/br>
    “……”周雨婷都快服了她這想象力，要不然梁起單獨來找她過，她還真信了這天衣無縫的話。

    她斬釘截鐵的說，“不會的，你放心好了。梁起對誰心涼也不可能對你?！?/br>
    聞言，阮在在直勾勾看著她，“？”

    周雨婷訕訕笑了笑，說：“哎呀，我的意思是梁起不是那么小氣的人。說起來這事本來就是你太沖動了，他心里不舒服也正常，哄哄嘛?！?/br>
    阮在在‘嗯’了下。

    第二天她很早起來去買了梁起說還不錯的那家包子，到了學(xué)校人還沒來，她看了眼課程表，將準(zhǔn)備工作做好。

    同學(xué)們陸陸續(xù)續(xù)來了。這天越來越凍手凍腳，梁起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長款的，襯得人很白，眼睛半瞇著，像是沒睡醒的樣子，額頭的碎發(fā)略凌亂，整個人懶洋洋的。

    等他坐下，阮在在偏頭喊，“梁起?！?/br>
    他靠在椅背上，一腿打直，一腿屈放著，打了個哈欠，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聽到了不想理。

    她鼓起勇氣又喊了一聲，“梁起?！?/br>
    梁起這才看過來，只一眼又收回去了，用鼻音輕嗯了一下。

    阮在在把包子遞給他，說：“給，你說還不錯的那家?！?/br>
    梁起沒接，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輕勾，帶著幾分玩味的問，“怎么想起給我買早餐了？”

    這話問得阮在在臉一紅。對啊，需要別人的時候就買早餐獻(xiàn)殷勤，不需要了立即就不買了，她也不是不買，就意志消沉，自個都吃不下，又怎么考慮得了那么多給別人買。

    這又需要人了，又開始買。

    她拿早餐的手輕輕一顫，蠕了蠕唇說，“就路過那家，順便買了?！?/br>
    梁起還沒說話。身后傳來孫程浩可憐兮兮的聲音，“梁起吃過了，在在，我還沒吃呢?！?/br>
    話音剛落，阮在在忙把這燙手山芋給過去，“那你吃吧。”

    她不敢看梁起的眼睛，好像自己是那種有利可圖的人。轉(zhuǎn)過來一會，就聽到梁起說，“拿來?！?/br>
    “什么？”孫程浩的聲音。

    “她給我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