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恍然

    次日, 第一縷陽光照進山洞里的時候，孟昭睜開眼睛。

    睡了一夜，她恢復了些精神, 雖然身上每一處肌rou都在叫囂著酸痛, 但著畢竟是活過來的信號。

    她從山洞深處走出來，巖石壁上掛著一層晨霧, 山里的夜究竟還是冷的。

    葉子橫躺在山洞里, 頭枕著穆雨楓的大腿，身上幾乎纏滿了繃帶。穆雨楓歪著頭靠著冷硬的石壁，聽見孟昭的腳步聲時，她眼珠轉(zhuǎn)過去，默默地和孟昭對視。

    “你昨晚沒睡？”孟昭盯著穆雨楓眼球上遍布的紅血絲，心里覺得不可思議。

    “那今天換我開車?！?/br>
    孟昭打開車門, 猝不及防和車后座上躺著的幽燁的尸體打了個照面, 孟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離開了避難所那個裝滿不明液體的玻璃艙，在細菌腐敗作用下, 幽燁的尸身和所有生靈眾生平等。

    幽燁被她們九死一生搶回來了, 但卻沒見著穆雨楓有什么表示, 她一顆心都撲在了葉子身上，就好像那個瘋了一樣愿意為了一具尸體送死的人不是她穆雨楓一樣。

    孟昭胸口一陣憋悶，她替葉子不值。

    “走吧。”孟昭催促穆雨楓。

    營地里醫(yī)療條件比外面好得多, 阿凌和她們都身受重傷，不能在路上久拖。

    穆雨楓輕輕地抬起葉子的頭, 把她從自己腿上放下來, 保持一個姿勢久了, 穆雨楓覺得自己腿就像被千萬只螞蟻啃食一樣麻。

    她扶著石壁勉強把自己撐起來, 然后背起了無聲息的葉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車的方向走。孟昭就站在車門邊，她看著穆雨楓唇色變得幾乎和紙一樣慘白，額頭上轉(zhuǎn)眼間布滿細密的冷汗，終究還是沒有上前幫她搭把手。

    穆雨楓想通過這種類似自虐的做法來抵消自己的愧疚感，那她就該讓穆雨楓自虐下去。

    車發(fā)動了，孟昭控制著車子平穩(wěn)地開出這片嶙峋的山路，她沒敢開達咩導航，達咩攻擊避難所總控系統(tǒng)為她們偷來寶貴的一分鐘之后，這個超強人工智能的存在就徹底暴露于避難所和領(lǐng)導者面前，領(lǐng)導者們已經(jīng)會利用總控系統(tǒng)反追蹤達咩，這場數(shù)據(jù)和數(shù)據(jù)的對抗中，達咩無恥地選擇了斷網(wǎng)下線來規(guī)避風險。

    孟昭從后視鏡看過去，穆雨楓把葉子抱在懷里，面色平靜地仿佛無事發(fā)生。

    昨晚穆雨楓幫葉子包扎完之后，她發(fā)現(xiàn)葉子嘴巴里她喂給葉子的血消失了，葉子果然還沒死。

    她只是太累了，她該好好睡一覺的。

    *

    終于到了營地，那棟建筑是狂野上唯一高大的人工遺跡，孟昭隔著老遠就看見了。

    車在營地門口停下，孟昭從車上下來，她仰頭面對著門口的監(jiān)控攝像頭，露出一個微笑。

    門緩緩打開，林堅從里面走出來，他臉上的訝異毫不遮掩，似乎從來沒想過還能再見到這幾個人。

    “你們居然還能活著回來，這可真是個奇跡。”林堅說。

    他繞著那輛滿目瘡痍的越野車嘖嘖稱奇，在他的認知當中，從來就沒有幾個人單槍匹馬去挑戰(zhàn)避難所001還能活著回來的概念。

    那是否說明，他們一直把避難所看得太神乎其神了呢？

    “哎對了，穆雨楓呢，她怎么不下車？”林堅問孟昭。

    孟昭無話可說。

    她拉開穆雨楓那邊的車門，陽光傾瀉而入，長睫在蒼白到透明的臉上垂下陰影。陽光有些刺眼，穆雨楓下意識抬起手，幫懷里的葉子遮住了眼前的光。

    “到家了?！泵险褜嚴锏娜藗冋f。

    林堅看到車里的慘狀大驚失色，他趕緊招呼營地里人幫忙，把重傷的阿凌從車上抬出來，剩下的葉子和幽燁讓他犯了難。

    按照慣例，對死人，徹底火化留個念想就夠了。

    但很顯然，這個提議根本不可能得到穆雨楓的同意，而且穆雨楓本人的精神狀態(tài)看起來也不大好，他覷著穆雨楓的神色，思索著該如何委婉地開口。

    “她只是睡著了，我背她回房間休息?！蹦掠陾鲉≈ぷ娱_口。

    她下車，轉(zhuǎn)身又看了一眼車后排靜靜躺著的幽燁，隔著二百年的時光和數(shù)萬里塵土，穆雨楓發(fā)覺她看幽燁時，心里已經(jīng)不再有從前那種震動。

    興許，那只是她的一場執(zhí)念。

    “把她葬了吧。”穆雨楓說。

    身死如燈滅，不管幽燁曾經(jīng)做過什么，她都該長眠地下安息了，如果讓活著的幽燁看到如今的穆雨楓，那樣理智而實用主義的人，大概也會恨鐵不成鋼地戳著穆雨楓的腦門，質(zhì)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

    她知錯了。

    穆雨楓背著葉子往她的房間走去，葉子長得比她高一些，雖然看著清瘦，但身上薄薄的一層肌rou卻極有分量，穆雨楓喘著氣慘白著一張臉，每走一步嘴唇都會不自覺地顫抖。

    是她把葉子帶上這條路的，她曾經(jīng)豪情萬丈地以為自己是這小孩的救贖，她教這小孩叫自己jiejie。

    她曾給葉子許諾了一個家，那她死也要做到。

    葉子的房間還保留著主人離開之前的模樣，穆雨楓其實甚少踏足這里，倒是葉子經(jīng)常找各種各樣的借口蹭進穆雨楓的房間，兩個房間不過一墻之隔，穆雨楓不理解自己從前怎么就不來這邊轉(zhuǎn)轉(zhuǎn)呢？

    葉子的床很窄，只能將將躺下她一個人，房間里擺設(shè)很少，房間正中的小桌上放著一碗長了毛的食物，依稀能看出來是水泡壓縮餅干，旁邊地上沾著一點點黑色粘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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