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蒼瀾很熟悉這種感覺。

    當初在公司里，他因為加班持續(xù)工作了三十八個鐘頭時，也產(chǎn)生過類似的癥狀。

    不過原來的自己可以憑借還年輕的身體強行扛過去，現(xiàn)在的他如果強撐久了，恐怕真的會出事。

    【請宿主立刻休息?！?/br>
    沉默已久的系統(tǒng)終于提出提醒：“本系統(tǒng)認為，在宿主已經(jīng)接近完成主線任務的情況下，主動選擇可能導致死亡的分支，并非明智決定?！?/br>
    啊，不睡覺竟然會死嗎？

    葉蒼瀾嘆了口氣。

    【系統(tǒng)，我什么時候才能拿回身份呢？】

    【抱歉宿主，本系統(tǒng)無法為您提供更多幫助，根據(jù)原書安排，您需要在兩年后遇見男主，再過上三年，劇情才會發(fā)展到恢復身份的節(jié)點?！?/br>
    也就是說至少還得五年。

    可葉蒼瀾一分鐘也等不了了。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葉蒼瀾枯坐著，苦苦支撐的意志終究沒能扛住身體發(fā)出的警告，眼皮越來越沉，最終在無意之中重重合上。

    在渾身不適中墜入保護性的深眠。

    ——道。

    什么是道？

    這是葉蒼瀾從沒想過的問題，他喜歡看修仙文，卻還不至于魔怔到小說設定當真。

    上班路上的前一站，有一處道觀，下了地鐵只需走上幾分鐘，就能進去參觀。

    但葉蒼瀾一次也沒去過，因為無論在上班還是下班途中停下，于他而言都是種毫無必要的罪過。

    但今天，他站在地鐵上，聽著播報響起熟悉的站點，看到早高峰的人們擠上或涌下車廂，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沖動。

    趕在車門關閉的最后幾秒，他從人縫中擠過去，大聲喊著抱歉，沖下了車廂。

    車門在身后緩緩關閉。

    葉蒼瀾抬手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才打卡，速度快點應該還來得及。

    他快步走出地鐵站，掏出手機查了下導航，根據(jù)地圖規(guī)劃出的路線穿過馬路，在五分鐘后看到了道館正門。

    道觀不要門票，葉蒼瀾直接走了進去，可能因為還早，沒什么人，隱約能夠聽到道士們念早課的聲音。

    他四處看了看，偶爾能見香火燃燒，拜著在傳說中眼熟的神明。

    嗯……怎么說呢？有點失望。

    葉蒼瀾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明明他連自己過來干嘛都不清楚。

    他正打算離開，趕緊去坐最后一站的地鐵去上班，或者干脆打個車，反正也不遠了。

    卻突然看到一只白貓從菩提樹上躍下，準確無誤地落在了他面前。

    這貓挺胖，一看就是在道觀里的伙食挺好，而且長得似乎有幾分眼熟。

    貓圍在葉蒼瀾腳邊喵喵叫著，偶爾站起身，用兩只前爪扒著他褲腳。

    “怎么了？”葉蒼瀾俯下身，摸摸貓咪的腦袋，“我要上班去了，不能陪你玩?！?/br>
    貓咪似乎聽到了他的話，不再喵喵叫著，只是翹著尾巴，在他腳踝處反復磨蹭。

    年輕的道士跑過來，將粘住葉蒼瀾的貓趕到一邊：“不好意思啊，它應該是餓了?！?/br>
    “沒事?！比~蒼瀾定了定心神，“我家也有一只像這樣的白——”

    他話說到一半，卡住了。

    等等，他好像沒養(yǎng)貓啊？

    那為什么自己剛才會脫口而出？

    葉蒼瀾眉頭皺起，天空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濃云匯聚在頭頂，沉悶的雷聲從遠方滾滾而來。

    今天有雨嗎？

    葉蒼瀾顧不得再為難道忘了看天氣預報而疑惑，因為他真的快要遲到了。

    他對年輕道士點了下頭，快步離開的道觀，攔下一輛計程車。

    雨水落下，滴滴嗒嗒的拍打在車窗，模糊了視線。

    葉蒼瀾總感覺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似乎在他突然決定提前一站下地鐵，來道觀看看時，某些東西就發(fā)生了未知的變化。

    他正思索著，突然聽到一聲巨響。

    然后就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劇痛，有什么東西撞在了他的身上，擊碎骨骼，捅破內(nèi)臟。

    在意識瀕臨消散之前，葉蒼瀾聽到了腦海中響起的機械音：

    【系統(tǒng)996號，已綁定宿主葉蒼瀾，數(shù)據(jù)同步中……】

    【同步完成 ，即將投放進入685號世界?！?/br>
    【查詢到宿主陽壽未盡，現(xiàn)賦予宿主持續(xù)五分鐘的彌留狀態(tài)，倒計時300秒……】

    葉蒼瀾艱難睜開雙眼，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他花了十秒鐘判斷情況，哦，計程車被迎面一輛超速的跑車給撞了，下雨路滑也沒來得及讓司機作出反應，坐在副駕駛的他被撞了個稀巴爛，估計當場死亡。

    如果不是他瀕死出現(xiàn)了幻覺，好像有個系統(tǒng)和他綁定了，在把他帶去另一個世界之前，給了他五分鐘時間處理后事。

    葉蒼瀾努力用自己斷掉的右手掏出來手機，屏碎了，幸好還能用。

    他先是打開公司的群聊，艱難地發(fā)送道：

    【路上車禍，快死了，今天請假】

    然后葉蒼瀾打開只有三個人的家庭群，一眼就看到昨天他媽勸他工作不要太拼命，身體最重要的話。

    【同事家的孩子昨天查出來肝癌，你可得注意身體，平時少熬夜?！?/br>
    他答應著：“知道了，不加班的時候我就早睡。”

    視線逐漸模糊，葉蒼瀾感覺到冷，他手指按在語音輸入的按鍵上，聲音顫抖地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

    至于話的內(nèi)容，他記不太清了。

    嘩啦啦——

    雨水漫上車窗，將混沌的意識淹沒。

    臉上傳來輕微的疼痛，仿佛有誰在用鋼絲球用力地刷他的臉皮。

    葉蒼瀾眉頭緊皺著，艱難睜開雙眼，看到大白正用它帶著倒刺的舌頭不斷舔著，留下口水痕跡。

    發(fā)現(xiàn)葉蒼瀾醒了，大白傲嬌地把頭扭過去，翹著尾巴跳下矮塌，假裝無事發(fā)生。

    “你怎么來了？”葉蒼瀾有些驚訝，隨后他反應過來，大白知道他和傅念遲來藥閣解決情蠱，應該是見兩人一夜都沒回來，擔心出現(xiàn)意外，就跑過來看看。

    葉蒼瀾抬手擦了把臉，滿臉濕潤，他在夢中哭得好生凄慘。

    曾經(jīng)殘缺的記憶終于回籠。

    他想起自己究竟是怎么穿過來的了，是系統(tǒng)讓他想起來的嗎？

    葉蒼瀾呼喚系統(tǒng)，腦海中卻一片寂靜。

    之前也有過類似情況，系統(tǒng)說它偶爾會因為能量消耗過多，陷入休眠充能的狀態(tài)，一般等上個三四天，就能恢復原狀。

    葉蒼瀾揉著發(fā)痛的額角，撐身起來，天色昏暗，如同他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但噼啪雨聲告訴葉蒼瀾，這興許只是陰雨天氣營造的假象。

    和他被車撞死的那天如出一轍。

    這是在預兆些什么嗎？葉蒼瀾不太清楚。

    就像他不明白系統(tǒng)為什么突然讓自己回想起當時的經(jīng)歷。

    算了，還是趕緊先去看看傅念遲的情況吧。

    葉蒼瀾俯下身，冒著被大白反擊的風險，輕輕拍了下它腦袋：“剛才我夢見了一只和你很像的貓，但人家可比你懂事多了?！?/br>
    大白瞪大雙眼，尾巴尖炸毛，如果它能說人話，肯定會質問葉蒼瀾，為什么那夢里的白貓就不可能是它呢？

    它如此努力地想要將葉蒼瀾從夢魘中喚醒，還被反過來內(nèi)涵一頓，氣地喵喵直叫。

    葉蒼瀾走出房間，尋著草藥的苦香，找到正在忙碌的仲孫縱。

    “長老，傅念遲的情況怎么樣了？我想去看看他?！?/br>
    仲孫樅：“我去給他用點藥，確定情況穩(wěn)定了你再進去?！?/br>
    “多謝長老。”

    葉蒼瀾耐心等待，過了半炷香的時間，仲孫縱回來了。

    “沒什么大問題，去看看吧?！?/br>
    葉蒼瀾趕忙站起身，他推門進去，傅念遲還被鎖鏈禁錮著。

    少年雙眸閉著，似乎徹底累了，眉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疲憊。

    葉蒼瀾心中不住發(fā)疼，他來到傅念遲面前，抬起手，輕輕撫上少年臉頰。

    傅念遲悄無聲息地睜開雙眼，神情迷茫，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少年啟唇，側頭含住了葉蒼瀾手指——

    然后狠狠地咬下！

    “啊——”

    葉蒼瀾當即發(fā)出吃痛的慘叫，血跡從少年唇邊溢出，染紅了他的嘴唇和下巴。

    仲孫縱嚇了一大跳，趕忙強迫傅念遲把嘴張開，救出了葉蒼瀾幾乎被咬穿到骨頭的手。

    他施展法術，葉蒼瀾皮開rou綻的手指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可疼痛仍舊讓他面目扭曲。

    葉蒼瀾當然不會責怪傅念遲，因為這一切都是那該死情蠱造成的。

    傷口愈合了，但血跡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