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嶼亭的心因這句話，懸在半空，不上不下。偏偏說完后，少女安靜下來，專心走路，似乎沒有了談興。

    這讓他更覺得，剛才那句話是個轉(zhuǎn)折點。

    好在第一醫(yī)院很快到了，兩人間的沉默也被打破。來到醫(yī)院后，顧嶼亭才知道少女沒帶身份證，一級醫(yī)院極為嚴格，便沒法掛號問診。思考幾秒，他將少女帶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抱歉，蘇小姐，我來為你處理傷口，可以嗎？”見少女點頭，男人垂眸，半跪在地，戴上消毒手套，專心地處理起來。

    蘇墨墨穿著淺灰色v領(lǐng)針織開衫，搭配黑色小腳褲，披散著長發(fā)，看著格外溫柔。因處理傷勢，顧嶼亭難免和她靠得很近。且他個子高，蘇墨墨坐在椅子上，他單膝跪地，兩人目光仍能平視。

    顧嶼亭垂著頭，太過專注，一時不察，目光便落到了少女胸前。

    淺灰色的v領(lǐng)開衫上，有一些黑色的小扣子。而最頂端的一顆扣子，剛好在“v”字的交叉口。也就是說，靠近少女那白到發(fā)光的肌膚。

    極黑，極白。灼燙了顧嶼亭的眼。

    戴著手套的手一顫，顧嶼亭匆匆別過頭，耳根的紅無法掩飾。

    “顧醫(yī)生，我可以取下口罩么？有點悶?！边@時，少女輕聲詢問，乖乖巧巧。

    顧嶼亭驀地有些心虛，明明他不是故意去看，卻仍有種感同身受的驚心動魄。

    “當然可以，蘇小姐?！?/br>
    少女呼出一口氣，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摘下了口罩。或是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或是被動作吸引，顧嶼亭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下一秒，他手里的藥水驀地摔到了地上。

    ……

    少女將口罩摘下，放到桌上。或許動作太大，幾縷發(fā)絲被口罩的掛帶刮起，掃到了臉側(cè)，有點亂。她便又細細地將頭發(fā)撫到耳后，這一幕，仿佛慢動作一樣，深深烙刻在顧嶼亭的腦海。

    無論是纖細、微蜷的手指，還是那不經(jīng)意顯露的瑩潤耳垂，一舉一動，都帶著難以言喻的溫柔和風情。

    像青澀的少女，也像那歷經(jīng)千帆、仍能回眸一笑的美人。

    揉雜在一起，比最頂級的葡萄酒還要醇厚。顧嶼亭從不飲酒，此刻卻覺得有些醉了。

    “顧醫(yī)生，顧醫(yī)生？”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顧嶼亭這才回神。看見少女滿是擔憂的眼眸，美得不似凡人的臉，他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臉更熱了。

    “抱歉，蘇小姐，我失態(tài)了?！鳖D了頓，顧嶼亭坦然地夸贊：“蘇小姐，你太美了?！?/br>
    少女撲哧一笑：“顧醫(yī)生，你的醫(yī)術(shù)也很精湛，一點都不疼。”

    此刻，她好像又成了初見時那年輕、熱心、不顧一切去救孩子的小姑娘。顧嶼亭的心，不易察覺地塌陷了一角。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口罩下的唇角，笑容有多溫柔。

    處理完傷勢后，蘇墨墨便告辭了。臨別前，顧嶼亭將她送至門口，并交換了聯(lián)絡號。蘇墨墨本就打算付診金，也就同意了。

    “蘇小姐，你的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為你聯(lián)系醫(yī)生?！豹q豫著，最終，蘇墨墨轉(zhuǎn)身前一秒，顧嶼亭還是開了口。

    蘇墨墨頷首，聲音很輕：“謝謝你呀，顧醫(yī)生。”

    她轉(zhuǎn)身離開，顧嶼亭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一個熟悉的醫(yī)生下班，路過后門時，隨口道：“嶼亭，怎么還不回家?。俊?/br>
    顧嶼亭還沒答話，李醫(yī)生已經(jīng)自顧自地打趣：“是不是好事將近了呀嶼亭，我聽隔壁科室的小張說，看見你帶一個姑娘進休息室了。怎么不介紹給大家看看呢，多見外。”

    李醫(yī)生結(jié)婚多年，熱衷于給年輕人拉郎配。一級醫(yī)院是一級城市最好的公立醫(yī)院，也相當于全國最好的醫(yī)院。顧嶼亭年輕輕輕就是主任醫(yī)師，國內(nèi)外發(fā)表了無數(shù)頂級論文，長相家世絕佳，自然是別人眼中的金龜婿。

    更何況李醫(yī)生知道，顧嶼亭還兼修過兒科，骨子里溫柔著呢。上次顧嶼亭幫同事帶班，看病的小朋友居然一個都沒哭。能帶娃能賺錢，這樣的男人嫁了絕對不虧。

    可惜無論他手里的女方條件多好，顧嶼亭始終不同意去相親。郎心似鐵，慢慢的，醫(yī)院里的人也不再給他介紹對象。只是心里啊，始終都惦記著。

    這不，顧嶼亭帶著蘇墨墨出現(xiàn)沒多久，醫(yī)院里的人便都注意到了。要不是職業(yè)cao守在，都直接在群里八卦了。

    雖然蘇墨墨全程戴著口罩，但那身段氣質(zhì)，已經(jīng)超出常人許多，也難怪這朵高嶺之花會動心。

    只可惜……想起什么，李醫(yī)生有些猶豫道：“嶼亭啊，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外科醫(yī)生，要不要把聯(lián)系方式給你？”

    雖然委婉，但顯然，他指的是蘇墨墨的殘腿。

    顧嶼亭目視前方，路燈之間的距離很有規(guī)律，身處其間時難免覺得呆板。但遠遠看去，橙色的燈光拉長，似乎匯成一條星河。而那顆最璀璨的星子，早已不見蹤影。

    “李醫(yī)生，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專家?！蹦腥藗?cè)身，眉眼溫潤，話語卻帶著莫名的氣息，下意識的，李醫(yī)生屏住了呼吸。

    撓了撓頭，李醫(yī)生笑道：“既然你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說了。嶼亭啊，我等著吃你的喜糖！”

    李醫(yī)生本想拍拍顧嶼亭的肩膀，看了看兩人的身高差距又作罷。揮了揮手后他便轉(zhuǎn)身離開。

    顧嶼亭眼底浮現(xiàn)淺淺愉悅。這時，他的手機響起，垂頭，正是他在國外認識的專家，忙完一臺手術(shù)后給他回了消息。

    神色微斂，顧嶼亭開始認真地了解起情況。

    ……

    蘇墨墨很幸運，哥哥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不妥。但她的門口，卻有一位不速之客。

    “明肖哥，你找我有事嗎？”看著背對著她的男人，蘇墨墨有些疑惑。

    地毯無聲，明肖嚇了一跳，身子僵硬一瞬。他轉(zhuǎn)過身，不好意思道：“墨墨，是這樣的，很快節(jié)目就要開始拍攝，節(jié)目流程你也知道，五對男女互相匹配……”

    “我是想問問，你中意哪種類型的男生，在找其他嘉賓時，我也方便多考慮幾分?！?/br>
    其實節(jié)目組的嘉賓早就內(nèi)定了，蘇墨墨才是空降的那個。

    現(xiàn)在倒好，她一來，導演想將男嘉賓們大洗牌，他們反而成了空降。

    見少女安靜地看著他，明肖嘴一禿嚕：“畢、畢竟你是我meimei嘛！”

    蘇墨墨撲哧一笑，雙手負在身后：“明肖哥，你看著辦吧，我之前沒怎么接觸過異性，不是很了解。但我想，相處起來愉快的話，就是喜歡吧。在那之前，我想不到具體的條件?！?/br>
    想起少女的經(jīng)歷，明肖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下一秒，卻聽少女道：“反正明肖哥的眼光，我肯定信?！?/br>
    明肖的心，又仿佛飛了起來。

    直到回到房間，傻笑著的明肖都沒察覺，他不知不覺地背上了一個任務——為心上人挑好男人。

    自然而然的，他的定位就這么歪了，和之前南轅北轍。還是明禮打來電話，拉回了明肖。

    “哥哥，柳二今晚凌晨的航班回一級城市?！泵鞫Y的聲音有些失真，“我們的計劃，要盡快開始了?！?/br>
    明肖冷靜道：“來不及了，找人、買通、偽造證據(jù)都需要時間。他一回來，肯定能發(fā)現(xiàn)墨墨?！?/br>
    明禮笑了：“哥哥，我有辦法?！?/br>
    凌晨時分。

    人群中，一道格外出眾的身影走出航站樓，坐上司機的車。素來隨性的男人，此刻卻格外沉默，桃花眼都變得暗沉。一時間，司機也不敢多話，安靜地開著車。

    柳二知道，明肖騙了他。

    不光因為他找遍了五級城市的小村落，更因為心腹傳來的匯報。

    本是隨意之舉，沒想到竟然拆穿了一個騙局。

    外人只當柳二真是個不學無術(shù)、整日里呆在女人肚皮上的花花公子，卻忘記了一件事。

    柳家人多，勢力大。同樣，人多了，心就雜了。

    多年下來，柳二一脈作為柳家圈子里的核心，想在虎視眈眈的狼群下穩(wěn)固權(quán)勢，不是件容易的事。

    比如柳二的父親，靠的便是聯(lián)姻。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有了利益聯(lián)結(jié)，讓群狼忌憚。這也是柳二他爹一直沒有弄出私生子的原因，為了多享幾年福，柳二出生不久他就結(jié)扎了。

    而柳二雖然玩的花，卻一直拒絕同圈子的人，歷任女友中沒一個家世好的。

    他就是為了玩，就是為了享受，就是為了排遣寂寞。沒有長期發(fā)展意愿的話，身份只會是麻煩。柳二沒有情感需求，有身體就夠了。

    支撐他如此瀟灑的一個原因，便是眼光。柳二算不上某個領(lǐng)域的頂尖人才，但自幼耳濡目染下，卻將規(guī)則玩得很溜，加上眼光毒辣，心狠，招攬到了不少人才，幾年下來，便完全掌控了柳家的集團。

    而密切關(guān)注明肖的動靜，便是一個下意識的吩咐。結(jié)果沒想到，還真的吊上了大魚。

    車停在郊區(qū)的別墅外，柳二大步進屋，隨手脫下大衣，保姆連忙接了過去。松了松領(lǐng)帶后，柳二看也沒看桌上的飯菜一眼，便走上二樓。

    一進屋，他便點開了手機，心腹早已發(fā)來照片。

    二樓徹徹底底屬于柳二。他哪怕帶女人回來過夜，也不會來二樓，就連保姆也不行，家務都由智能機器人完成。而柳二期待已久的照片，只有在自己的私人領(lǐng)地內(nèi)查看，才會讓他徹徹底底的愉悅。

    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醫(yī)院外，穿著粉色粗織毛衣和牛仔褲的少女。她被一群人圍著，身側(cè)的兩個男人牢牢守護著她。

    少女戴著口罩，但僅僅是一抹身影，柳二就確定了，是她。

    緩緩摩挲上照片，柳二的心劇烈地跳動著，桃花眼有幾分晦暗。

    與此同時，身體隱隱有些發(fā)熱。

    隨后又是幾張逛街的照片，甚至就連今晚少女在海灘散步、救人的照片都有。當然，也包括了顧嶼亭和少女對視的一幕。

    柳二反反復復地看著這幾張照片。哪怕從始至終只露出了一雙眼睛，他也覺得夠了。

    就憑這雙眼睛，哪怕下半張臉無比丑陋，柳二都已沉迷。

    身體越發(fā)燥熱，以往需要無數(shù)劇烈運動才能刺激的身體，單單看著照片，竟然都已無比愉悅。

    男人坐在椅子上，左手摩挲著照片，右手卻早已探入某地，持續(xù)動作著，不斷重復。

    這項他許久沒有做過的活，這一次，愉悅度竟然超過了以往的所有床伴。不是他進步了，或者閾值降低，而是因為照片。

    僅僅一張照片。

    一張露出眼睛的照片。

    一小時過去，接近尾聲。柳二突然滑到一張照片，那是唯一一張正臉照。在這最脆弱的時刻，他只覺得那雙澄澈的眸子，透過照片，直直的看進了他的眼底。

    登上山頂。

    男人難耐地閉上了眼，桃花眼上，睫毛早已濡濕。

    第一次撞見父母雙出軌后，便一直跟隨著他，如附骨之蛆的空洞，竟然悄無聲息地愈合了。

    ……

    在哥哥的體檢報告出來之前，蘇墨墨都不想出門玩。經(jīng)過昨晚的散心，她的情緒好上許多，加上她本性恬淡，是真的恢復了平靜。

    無論是什么結(jié)果，蘇墨墨想，她都有勇氣接受。

    明肖得知蘇家兄妹的安排后，也沒強求。他今天似乎有點忙，一大早就出門了。而蘇墨墨的列表上，躺著兩個新朋友，明禮和顧嶼亭。

    明禮發(fā)來早晚問候，她便挑著回復。至于顧嶼亭，蘇墨墨轉(zhuǎn)賬過去，他沒收。

    兩人的朋友圈倒是如出一轍的干凈。

    蘇墨墨下午待在房間，繼續(xù)看學習視頻。很多知識她看一遍就記住了，不過她三年級便退學，也不了解同齡人的進度，只當別人都一樣。而且蘇墨墨18歲那年，哥哥才買回這智能手機，自認落后許多課程，她學得更勤快了。

    要不是考慮到流量費，之前蘇墨墨一天可以學習18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