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 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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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知他最愛干這事,為何不想對策?每每遇見,還是只能任他施為?”徐念安問。 “他總是將話說得叫人駁也不是,不駁也不是。就如今日,他明明瞧出我不想去作詩,我也不會作詩,他偏說我不去就是掃大家的興。我還能如何說?”趙桓熙忿忿道。 “自然是如實說?!毙炷畎餐O履_步,望著趙桓熙道:“我瞧著你是對祖父不快的原因有所誤會。如果你以為他會為你不會作詩,不會寫文章,抑或讀書不如趙桓旭好而不快,那你就錯了。趙家是武將出身,祖父自己是個武人,就算喜歡文墨,也斷不會以書香世家的標(biāo)準(zhǔn)去要求自己的兒孫。兒孫如有讀書好的,他自然高興,但斷沒有僅因為讀書不好而不快的道理。” 趙桓熙不解:“但是往日,每每發(fā)生今日這樣的情況,他是會不快啊,會給我臉色瞧,甚至訓(xùn)斥我?!?/br> “那是因為你遇事沒有態(tài)度,沒個主見,畏畏縮縮不像個男子漢。你明明想拒絕,卻連拒絕的話都沒有勇氣說出來。祖父乃沙場宿將,天底下最有血性的男兒,你說他瞧著自己的嫡孫窩窩囊囊的,他能高興嗎?” 趙桓熙不說話了。 “下次若再遇上這樣的情況,你就直接對祖父說,你不擅文墨,去了也不能給大家助興,還不如回房多練幾個字或是多看幾本書。只要你態(tài)度端正誠懇,祖父斷不會怪罪你。若是那趙桓旭強(qiáng)人所難,你便再強(qiáng)調(diào)一遍自己的立場,同時向他們致歉。祖父是明白人,會為你做主的?!?/br> 趙桓熙抬起雙眸,目光又是希冀又是懷疑:“真的嗎?” “你下次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徐念安邁步繼續(xù)往前走。 “那你剛才為何不用這招?反而要提起你弟弟?”趙桓熙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徐念安嘆氣:“我方才教你的話,只能你自己說。若是你在場自己不說反而要我替你說出來,那祖父不是更生氣了?所以我只能努力岔開話題,讓你有機(jī)會可以脫身。后來那趙桓旭拉住了你,你又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我是為了給你解圍才不得不以打趣的方式替你把你應(yīng)該說的話給說出來。” 趙桓熙臉又微微紅了,低聲道:“謝謝你?!?/br> 兩人并肩走了一會兒,趙桓熙又問:“那你為何要與祖父說那幅畫呢?陸伯父他們見多識廣的,萬一覺著我畫得不好,那不是讓祖父更生氣嗎?” 徐念安一笑,卻不說話。 “誒?你怎么不說話,你快說啊。”趙桓熙見其中似有機(jī)巧,越發(fā)好奇起來。 徐念安邊走邊側(cè)過臉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可知,我在家時,聽到的關(guān)于你的傳言,都是什么樣的?” 趙桓熙腳步略略遲疑,口中道:“總……不見得會是好的?!?/br>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毙炷畎灿门磷友诳谛Φ溃笥乙豢?,四周無人,她低聲道:“我聽說,你十歲吃飯要人喂,十二歲還尿床,十五歲下雨打雷還要哭著找娘,文不成武不就,沒有一樣是好的。府里府外的人都管你叫做‘天之嬌子’,嬌氣的嬌。” 趙桓熙猛的站住腳,雙頰紅得發(fā)紫,雙眸春水盈盈,一副又氣又惱的模樣,卻沒有張口反駁。 “我與你相處這幾天,自然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但是別人不知道呀。所以啊,那幅畫,如果是趙桓旭拿出來,也許祖父陸郎中他們只覺得一般,畢竟他才名在外么。但是由你拿出來,與你以往的名聲一比,那畫可不就很是了不得了?”徐念安也不去安慰他,說完便自顧自地繼續(xù)往前走。 趙桓熙慢吞吞地跟在她后頭。 走了好一段路,他忽低聲問道:“所以當(dāng)時在花田那邊,你才那么爽快答應(yīng)與我做假夫妻吧?” 徐念安回身看他,目露探究,“你為何總是糾結(jié)此事?當(dāng)時你來找我,不就是為了向我說明你不愿娶我嗎?你不愿娶我,咱倆又無舊情,我為了全兩家的顏面,提出與你做假夫妻,難道很奇怪嗎?” 趙桓熙低了頭,聲如蚊蚋:“不奇怪?!?/br> “好了,別一副不高興的模樣了,咱們現(xiàn)在去母親院里跟她說一聲咱們回來了。你再這副模樣,母親不定還以為我們徐家人欺負(fù)你了?!毙炷畎策^來扯他的袖子。 趙桓熙回過神來,驚道:“對啊,你把畫拿出來給祖父他們看,那母親不就知道我又畫畫了?” “你今日拿了畫去我家讓我弟弟品評,暖杏曉薇和知一知二都跟著,你還想瞞過你母親去?” 趙桓熙氣道:“他們?nèi)舾页鲑u我,我便不要他們伺候了!” “他們的身契都在母親手里捏著,月例也是母親發(fā)的,又是母親派他們伺候你的。他們不對母親忠心,難不成對你忠心?對你忠心又有什么用?大難臨頭,你護(hù)得住他們?” 趙桓熙答不上來,一扭身子背對著徐念安賭氣道:“你怎么老幫著旁人說話?” “這不是幫著別人說話,這都是人世間的道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以后與人交往時,多想想他的要害在哪里,你便能少吃些苦頭?!毙炷畎灿诌^來扯趙桓熙的袖子,“待會兒到了母親那兒不要主動提起作畫的事,若是母親提起,你就說是我弟弟讓你畫的。不要緊張,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多說練字的事?!?/br> 過了片刻,兩人到了嘉祥居,殷夫人已經(jīng)得了前頭的消息,見趙桓熙自己不提,便問了一句。趙桓熙按照徐念安說的作答,殷夫人果然很高興,問了兩人晚飯想吃什么,又讓兩人將她房里的核桃酪吃了再回去。 “我知道你為什么要教我這么回答我母親了,因為我母親的要害不僅是希望我得到祖父的歡心,還希望我能將趙桓旭比下去。一幅畫固然讓祖父夸獎了我,但并不足以將趙桓旭比下去,相比之下,練字在我母親眼里才是正經(jīng)事,畫畫是歪門邪道。她見我沒有因為歪門邪道得了祖父夸獎而沾沾自喜,反而一心想著正經(jīng)事,自然就會高興了?!背隽思蜗榫?,趙桓熙跳到徐念安前面,面對著她一邊倒退著走一邊道。 徐念安毫不吝嗇地夸獎他:“三郎真聰明,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趙桓熙聞言將下巴抬得高高的,轉(zhuǎn)過身去,走路都昂首挺胸起來,活像只巡視領(lǐng)地準(zhǔn)備打鳴的大公雞。 徐念安心覺好笑,故意問道:“三郎既準(zhǔn)備練字,不知打算每日寫多少個字?。俊?/br> 趙桓熙仔細(xì)想了想,她讓他練的《祭侄文》統(tǒng)共也不過二三百字,他每日寫兩遍也就差不多了吧? “就練六百字吧?!彼?。 徐念安微驚:“南唐名臣徐鉉長于書法,我聽聞他幼時每日都要寫五千個字,你六百。怎么你們畫家與書法家的差距這么大的嗎?” 趙桓熙又給她問住了。 徐念安也不多說,問完了轉(zhuǎn)身就往慎徽院的方向走。 “那、那要不我練一千字?”趙桓熙追著她道。 “末流畫家。” “兩千字?” “三流畫家?!?/br> “三千字?” “還是三流畫家?!?/br> 趙桓熙不滿地嚷了起來:“我都加了一千字了,憑什么還是三流畫家?” “你瞧瞧你這不情不愿的樣子,別說每天三千字,哪怕每天一萬字,只要你抱著敷衍塞責(zé)的態(tài)度,也不會讓你有半點進(jìn)益。當(dāng)然你將來到底能有多大成就并不關(guān)我什么事,若不是為著我的宅子和鋪子,我才懶得管你呢。”徐念安閑閑道。 趙桓熙氣得大叫:“我定要寫一手好字出來讓你無話可說!哼!”撇下她自己先跑回慎徽院去了。 徐念安看著他飛奔的背影忍俊不禁,心道:小樣兒,拿捏你還不就跟拿捏算盤珠子一個樣兒?想怎么撥怎么撥。 回到慎徽院,趙桓熙已經(jīng)去書房練字了,徐念安也不去找他,回房里將自己帶來的一些書籍從箱子里拿出來,坐在窗下看。 宜蘇和明理兩個丫頭進(jìn)來陪著她,一個刺繡,一個做盤扣。 院子里隱隱傳來說話聲,明理抬頭一瞧,曉英領(lǐng)著趙昱捷往書房去了。 “三爺剛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呢,隔壁大少爺就找來了,莫不是一直派人盯著呢吧?!泵骼沓忸^翻了個大白眼。 徐念安嘴角帶笑,慢悠悠地翻過一頁,道:“做你的盤扣吧,不該咱管的咱不管。” “您倒是想躲清閑,怕是不能夠呢?!泵骼磬僮斓?。 徐念安往窗外一看,只見趙桓熙手里捏著一張信紙急匆匆往正房這邊來了。 第23章 “你們先出去?!壁w桓熙進(jìn)了房,見宜蘇和明理在,神情有些不大自然道。 宜蘇和明理行禮退下,幫兩人把房門關(guān)上。 “冬jiejie,黛雪托捷哥兒傳信過來說大嫂要給她相看人家,她不愿意嫁。怎么辦?”趙桓熙湊到徐念安身邊,將手中的信遞給徐念安看。 徐念安一眼瞟去,見信上好幾處字都被暈開了,疑似淚痕,便沒接,只道:“這不是很好嗎?原本我們的計劃就要她等到你我和離,你們才能在一起的啊?!?/br> “我不是說這個。是她現(xiàn)在被大嫂逼婚,除了我沒有人能幫她了?!壁w桓熙見她不接,訕訕地把信又收了回來。 “那你要如何幫?現(xiàn)在就納她為妾嗎?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咱倆是指定不會有孩子的,你納了她,必然會先生下庶長女或庶長子,不知將來你再娶的夫人,有沒有你母親那樣的寬宏大量?”徐念安抬頭瞧著他說。 “我……我不納她為妾?!壁w桓熙在徐念安的對面坐了下來,側(cè)面對著她。 “既如此,便只能讓她裝病了。只是你要想好了,將來你我和離之后是否一定會娶她?別到頭來蹉跎了她的青春,害她落個有疾的名聲,你卻又愛上了旁人?!毙炷畎怖^續(xù)悠閑翻書。 趙桓熙轉(zhuǎn)過臉瞧著徐念安一臉的風(fēng)淡云輕,真真是半點沒把此事放在心上,心中不免置了氣,果斷道:“我會娶她的?!闭f完捏著信紙起身就走。 “你做什么去?”徐念安喚住他。 “反正你眼里只有宅子鋪子銀子,管我做什么?!壁w桓熙頭也不回地負(fù)氣道,卻停住了腳步。 “我給你出主意,勸你想清楚,你倒還氣上了。你和我說說,你在氣什么?”徐念安站起身來,轉(zhuǎn)到他面前仰頭問道。 “不要你管?!壁w桓熙再次轉(zhuǎn)身背對她,就是不肯看她。 “是在氣我態(tài)度不好?”徐念安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他把胳膊往前一甩,不說話。 “雖是假的,但咱倆現(xiàn)在畢竟是夫妻。捷哥兒來傳信,你又大剌剌地拿著信來找我,全院的丫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是裝,我也得裝出吃醋的樣子來不是?”徐念安小聲道。 趙桓熙長睫顫了幾顫,轉(zhuǎn)過身來甚是好奇道:“你方才那樣子……是在吃醋?” “裝吃醋?!毙炷畎矎?qiáng)調(diào)。 趙桓熙偷看她一眼,垂下眼睫,雙頰又開始隱隱泛紅。 “你方才是想做什么去?”徐念安問他。 “去寫信讓捷哥兒帶給黛雪,教她裝病之事。”趙桓熙道。 “你是不是傻?這樣的信能寫?萬一落在你大嫂手中,她鬧到你母親那兒去,你不納黛雪也得納了她了?!?/br> 趙桓熙張口結(jié)舌:“啊,我不曾想到這一點。” “以后凡是有關(guān)黛雪姑娘的事,你不許擅作主張,一定要與我商量著來。”徐念安瞪他一眼,“你先去讓捷哥兒幫你帶個口信,告訴黛雪姑娘別著急,你會替她想辦法。再有就是,告訴捷哥兒最近沒有要緊事別再來找你了,來得頻繁了沒得把母親的目光也吸引過來了?!?/br> 趙桓熙點頭答應(yīng)。 “你這幾日專心練字,有進(jìn)益了就拿去給母親看,讓母親高興高興,然后我就帶你去見黛雪姑娘?!毙炷畎捕诘?。 趙桓熙頓時苦了臉:“還要練字有進(jìn)益了才能去啊,練字哪有那么容易?” 徐念安繃著臉道:“相夫教子,是這世道對已婚婦人的要求。如今你我沒有孩子可以教養(yǎng),我可不就得把重心放在‘相夫’上嗎?你若練字有進(jìn)益了,我?guī)闳@子里逛,母親只會說是你用功得累了,去散散心而已。你若毫無長進(jìn),我?guī)闳@子里逛,母親便會覺著我不知勸你上進(jìn),就知道和你一道吃喝玩樂偷懶?;???v然你心里只有黛雪姑娘,也不能全然不顧我吧!讓我遭了母親厭棄,以后我還怎么幫你?” 趙桓熙見她生氣,頓時急了,分辯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唉,我去練字了?!?/br> 打發(fā)走了他,徐念安回到窗下,繼續(xù)優(yōu)哉游哉地看書。 入夜,兩人去殷夫人房里用飯。 今日飯菜很豐盛,松鼠桂魚,雞汁豆腐,芹菜蝦仁,獅子頭,翡翠佛手雞,還有一道桂圓枸杞鴿蛋湯。 “怎么手上還沾著墨?芊荷,快打水來讓三爺洗手?!币蠓蛉藲g喜地把趙桓熙趕到一旁去洗手,笑容滿面地問徐念安:“念安啊,聽聞你弟弟與陸郎中家的公子是同窗,你可知那位公子是何等樣人?” “因不曾留意,所以并不知曉?!毙炷畎补Ь创鸬?。 “日后若有機(jī)會,問問你弟弟?!币蠓蛉说馈?/br> “是?!?/br> 趙桓熙洗完手走過來,聽到兩人說話問道:“打聽他做什么?” 殷夫人面色微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