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 第100節(jié)
“若是我沒有嫁給你,他偏心不偏心的,與我無關。反正我只是把他當做長輩,當做恩人,他的家務事,我沒資格過問??墒俏壹热患藿o了你,我自然要站在你的立場上說話。以前的你,雖是膽小懦弱了些,但并沒有品行道德上的瑕疵,祖父對你依然不假辭色。而趙桓旭,自私虛偽,品行低下,祖父卻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他,對他寄予厚望。祖父在你和趙桓旭之間,就是偏心趙桓旭的?!毙炷畎驳?。 趙桓熙默默地垂下眼瞼,沒說話。他也不傻,祖父是不是偏心趙桓旭,他看不出來嗎? “在祖父明顯偏心趙桓旭,而趙桓旭又刻意要在祖父面前抹黑你的情況下,你說謊,只是為了自保,和趙桓旭故意說你壞話是兩回事,不可同日而語?!毙炷畎采斐鍪秩?,掐著他白嫩的臉蛋笑道:“別擔心自己會長歪,因為你生來便是一棵水杉,注定要筆直地生長的,和趙桓旭這種歪脖子樹有著本質上的區(qū)別?!?/br> 趙桓熙聽她將趙桓旭比作歪脖子樹,忍不住笑出聲來,也伸手過去掐住她的臉蛋道:“你又掐我,我也掐你?!?/br> “你還敢掐我?想造反不是?”徐念安伸出兩只手將他的臉一頓亂揉,將他兩頰的rou往中間一擠,迫使他的嘴巴像小雞嘴一樣上下分開。 “冬jiejie,你就會欺負我?!彼€用小雞嘴一動一動地說話。 徐念安笑得臉都紅了。 趙桓熙好想撲上去,可是想起上次的經(jīng)歷,又不敢妄動,萬一這次再……他真的沒法做人了。 算了,忍忍吧,說不定等到十八歲真的會好呢? 二月二十五,殷夫人最大的外孫女——十四歲的沈初韻帶著一個婆子兩個馬夫八名護衛(wèi)四個丫鬟來到了靖國公府。 沈初韻小名萱姐兒,是殷夫人長女趙佳懿的長女,五歲就跟隨父母去了宣州,這些年殷夫人就沒見過她。 小姑娘個子高挑肌膚微黑,長著一雙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兩道眉毛又長又黑英氣得很,穿一身京城不太常見的類似箭服的女子騎裝,走起路來像匹小馬輕快歡騰。 她跟著去迎接她的丫鬟大步來到殷夫人院中,見丫鬟對殷夫人說:“太太,萱姐兒來了。”便知那美貌婦人正是她久未見面的外祖母,當即上前就跪,大聲道:“萱兒拜見外祖母。” 殷夫人被萱姐兒這豪放的做派驚了一跳,反應過來后親自上前扶起她,見她眉目間頗有趙佳懿當年的神韻,一時悲從中來,用帕子掖著眼角問:“你爹娘可還好?” 萱姐兒落落大方道:“外祖母無需擔心,爹娘身體都好。娘年前有了身孕,懶得管我,這才把我打發(fā)到外祖母家來,以后要辛苦外祖母了?!?/br> 殷夫人見這孩子一個人帶著丫鬟婆子過來,卻絲毫不露怯,大大咧咧跟個男孩子似的,心里又喜又憂,念著才剛見面,強行按捺住,向她介紹趙佳臻和徐念安:“快來見過你三姨母和小舅母?!?/br> 萱姐兒一早看到外祖母身邊站著兩個大美人,此刻聽說是她三姨母和小舅母,歡歡喜喜上去行了禮,抬起頭道:“外祖家真是美人窩,外祖母三姨母和小舅母都是大美人?!?/br>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殷夫人領著萱姐兒進了正房,萱姐兒帶來的婆子丫鬟上來給殷夫人見禮。 婆子姓耿,是當初趙佳懿生下萱姐兒后,殷夫人給她送去的乳娘,算是老熟人了。四個丫鬟是萱姐兒貼身伺候的,也都是可信的。 萱姐兒還替她娘帶了一封信給殷夫人,殷夫人看完又是直抹眼淚,對萱姐兒道:“以后就在外祖母這院子里安心住下,需要什么只管與外祖母說。你小舅國子監(jiān)讀書去了,待他下學再與你相見。” 萱姐兒忍不住一笑,見外祖母看她,忙又恭敬道:“是。” 房間是一早就備好的,殷夫人讓芊荷領萱姐兒和她的丫鬟婆子下去安置。 一行人離開之后,殷夫人看向一旁的趙佳臻與徐念安,問道:“你們覺著萱姐兒如何” 趙佳臻噗嗤一笑,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風采猶勝大姐當年?!?/br> 殷夫人瞪她一眼,又看徐念安。 徐念安笑道:“母親切勿憂心,萱姐兒雖是少了些女孩兒的溫柔矜持,但她性格爽朗不怕人,說話體貼又懂事,這樣的性子已是很難得了,只要稍微學些禮儀,便很能見人的?!?/br> 殷夫人嘆氣,道:“你們大姐也太胡鬧了,將好好個女孩兒養(yǎng)得男孩一般,這肌膚還不知能不能養(yǎng)白了?” 趙佳臻樂不可支:“我瞧著她這樣也挺好看,非得養(yǎng)白了做什么?怕晚上熄了燈找不見您那嫡親的外孫女???” 殷夫人繃不住笑罵了她兩句,三人笑了一回,又商量起給萱姐兒做衣裳頭面的事來。 到了傍晚,趙桓熙回來見了這只比自己小三歲的外甥女,自然又是一番稀奇。 吃完飯,趙桓熙剛說了一句“我去祖父院里練刀了?!蹦沁呡娼銉壕吞似饋恚笱劬Я恋溃骸笆裁??練刀?小舅你等等我,我也去!”說罷在一眾目瞪口呆的瞪視中飛奔回自己房里,須臾提來一把雪亮的、開過刃的大刀,興致勃勃道:“走吧小舅!” 眾人:“……” 第123章 最后自然是沒讓去。 小姑娘坐在凳子上,刀尖點地,低著頭不太開心。 殷夫人繃著臉坐在那兒不說話。 趙佳臻與徐念安面面相覷。 徐念安上前道:“萱姐兒,你別怪外祖母不讓你去,國公爺不比一般的拳腳師父,那下手可重了。你小舅身為男子,每次從敦義堂回來身上都青青紫紫的,外祖母怎么舍得讓你去受這份罪呢?不若這樣吧,明日你二姨母四姨母要來瞧你,后日舅母和你三姨母帶你上街去買好吃好玩的,大后日你小舅放旬假,讓他帶你去馬場騎馬如何?” 萱姐兒抬頭偷覷殷夫人一眼,點了點頭。 萱姐兒回房后,趙佳臻坐到殷夫人身邊,道:“娘,當年你養(yǎng)我們姐妹時那般有耐心,怎么輪到外孫女反而沒耐心了?愛之深責之切么?” 殷夫人頭疼道:“你們姐妹再出格,也沒提著把大刀走來走去,這要遇見膽小些的,怕不是要給人嚇死。而且我看她那模樣,她不僅會提著,她還會使呢!” “萱姐兒將門虎女,又在不甚太平的宣州長大,會用刀也不稀奇。慢慢與她說在京城用不到也就是了。她初初來這里,萬不可因為急著管教把關系弄僵了,十四年的性情豈是說改就改的?且得花點心思和功夫呢。”徐念安輕聲道。 “我豈不知,只是她都十四了,眼瞧著就要相看人家了,哪有那許多功夫去與她水滴石穿啊?”殷夫人伸手揉捏太陽xue。 “走一步看一步吧,別外孫女一來,倒把外祖母給愁壞了?!毙炷畎睬纹さ?。 趙佳臻掩口而笑。 殷夫人聞言,靈機一動,對徐念安道:“你瞧我這平日里又忙,怕是沒那么多功夫盯著她,要不你先帶她一陣子?” 徐念安:“……” 趙佳臻笑得前仰后合,道:“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能者多勞了?!?/br> 次日一早,嘉祥居西面的廂房里。丫鬟金戈給萱姐兒梳好了髻,拿起一支金鳳步搖就要往她發(fā)髻上插。 萱姐兒一把推開,道:“不要戴這個,走兩步就掉了。” 金戈為難道:“這是太太送來的,太太說今日小姐的二姨母四姨母要來看您,叫奴婢好好給小姐打扮呢。” 萱姐兒有些不耐煩地看了那支華光璀璨的步搖一眼,道:“她們京城的姑娘家天天就戴這個?怪道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這邁個門檻都得晃到天上去。我不要戴這個?!?/br> 她手在妝臺上一溜鋪開的各種首飾中挑挑揀揀,最后拿起一枚珍珠點綴造型輕巧的桃花狀金華勝,問金戈:“這是誰送來的?” 金戈道:“這是三奶奶送來的。” 萱姐兒將華勝遞給她,道:“我要戴這個?!?/br> 上午,趙佳善帶著她的四個兒子,趙佳賢帶著英姐兒和出生三個多月的泰哥兒來靖國公府看外甥女。 萱姐兒一看這一溜的表弟表妹,頓時來了勁,見過長輩之后就帶著能走的跑了。 殷夫人瞧她拎著裙擺跑得飛快,眼睛又瞪了起來,趙佳善和趙佳賢忙道萱姐兒性子豪爽磊落,像極了她們的大姐趙佳懿,殷夫人替趙佳懿澄清道:“你們大姐小時候才沒這般淘氣?!?/br> 誰知三姐妹異口同聲道:“那是在您面前,在我們面前,她就跟萱姐兒一般模樣。” 殷夫人:“……” 她又去看泰哥兒,三個多月的大胖小子,長得肥壯白嫩,吧唧著紅嫩小嘴咿咿呀呀的,看得殷夫人心都要化了。 兩姐妹下午離開后,殷夫人心癢癢地把徐念安叫到房中,斟酌著道:“念安啊,你和桓熙圓房時間也不短了,怎的還沒消息?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徐念安:“……” 殷夫人見她不說話,怕她多想,忙道:“我不是催你,只是,前兩日又收到你公爹的來信,說什么去了平?jīng)龈笊碜泳鸵恢辈惶娣?。我是想著,萬一他有個好歹,桓熙要守孝三年,你們?nèi)羰乾F(xiàn)在懷不上,說不得就得等到三年后才能生了,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徐念安哭笑不得,心道:婆母你到底是有多希望公爹“有個好歹”啊? 心思略轉,她故作羞怯道:“娘,三郎日日忙于學業(yè)和練武,我心疼他辛苦,所以極少允他做夫妻之事。我覺著,看大夫倒還不必,請娘再給我們一些時間吧,總不能讓三郎累壞了?!?/br> 殷夫人一想也是,嘆氣道:“他也是,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又這般拼命,他才十七歲,時日還多得很,急什么呢?先生個兒子才是正經(jīng)。” 徐念安道:“他說要努力變得更好,讓母親驕傲,給jiejie們撐腰呢?!?/br> 一句話說得殷夫人又心疼又欣慰,生孩子的事就揭過去了。 次日一早,徐念安送走了趙桓熙,原本要和趙佳臻一起帶萱姐兒去逛街,沒想到突然收到柳拂衣派人傳來的紙條,約她到城外的徐家花田見面。 自柳拂衣開始以妙音娘子的稱號賣藝后,與徐念安雖然還一直通過采芝齋的食盒進行書信往來,但見面真的是好久不見了。這次突然約見面,徐念安擔心有事,就和趙佳臻打了聲招呼,叫她先帶萱姐兒上街,她自己則套了馬車趕往徐家花田。 到了城外徐家花田旁邊,她一下車就看到前面停著一輛青篷小馬車,一名抱劍的黑衣男子站在馬車旁邊。 徐念安認得這名黑衣男子,他是柳拂衣的護院,聽說武功十分高強,柳拂衣在外靠刑部尚書夫人,在內(nèi)就是靠他,才得以避免權貴的sao擾和脅迫。 她走到馬車前,喚道:“拂衣?” 柳拂衣將青色的馬車里簾子一掀,露出一張不施脂粉玉潔如蘭的臉,天然帶著嬌媚的眼里泛起笑意:“你怎么嫁了人還是絲毫未變?” 徐念安也笑,問:“你希望我變成什么樣呢?” 柳拂衣玩笑道:“至少也得大著肚子呀!” 徐念安笑罵:“你還是這般沒正經(jīng)!”目光往下一瞥,見她膝上臥著那只獅子貓,她問:“你這是要去哪兒?”尋常出門沒必要帶上貓。 柳拂衣伸出一只纖纖素手托住下頜,嘆了口氣道:“還不是托你的福。我去你那小相公的畫舫上彈了幾首曲子跳了一支舞,那些沒見過世面的文人就給我作了首什么勞什子的《妙音賦》,讓我的名聲傳到宮里去了。這不,宮里來人叫我進宮侍奉呢。我哪兒耐煩去伺候老頭,這便走了。” 徐念安聽說她這是偷跑,瞠目結舌一瞬之后,便抬手將自己的發(fā)飾耳墜手鐲戒指連同荷包一起摘下來,一邊遞給柳拂衣一邊道:“你怎么不早說?我什么都沒帶,你先把這些拿上。待到了落腳點,托人捎信來,我再給你送銀子去。” 柳拂衣樂不可支,伸手推開她遞來的首飾道:“用不著,畫舫之宴后,你那財大氣粗的婆母托人給我送了兩千兩銀子的謝禮來,加上我之前還有些積蓄,不缺安家費。你快戴上吧,擼得這般干凈,回去你家里人還以為你遇上打劫的了?!?/br> “可是你說走就走,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我總不能空著手送你走?!毙炷畎驳馈?/br> 柳拂衣朝不遠處的徐家花田一抬下巴,道:“你家花田里桃花不是開得挺好?陽春三月,還有什么能比送桃花更應景的?” 徐家花田里種的都是小株桃花,一樹樹小巧玲瓏地種在花盆里,花也只開幾朵,圖個清麗應景。 徐念安親自去搬了一盆過來,放在馬車上。 柳拂衣笑道:“這便行了。你回吧,我也要走了?!闭f完就叫護院駕車。 徐念安不放心地道:“你到了地方,一定要捎信來啊,還要給你寄采芝齋的分紅呢。” 柳拂衣嬌嗔:“知道了,你可真嘮叨!” 她笑著離開了,留下徐念安站在原地悵然若失。 她早就沒有家了,這一去,又能去哪兒呢? 沒有家可停靠的女子,便似無根的浮萍,再要強,也少不得隨波逐流,流離失所。 徐念安后悔了,早知會有這樣的后果,她定不會為了趙桓熙叫拂衣出面的。 御街上,趙佳臻正帶著萱姐兒閑逛,偶然聽得路人議論,說今年考入蒼瀾學院的學子名單出來了,就張貼在蒼瀾書院山下的告示牌上。 她一聽就來了興致,對萱姐兒說:“萱姐兒,咱們下次再來逛街,先去看看你小舅考上蒼瀾書院沒有?!?/br> “去哪兒看?”萱姐兒咬著糖葫蘆問道。 “要出城,在都梁山下,快馬來回一個半時辰吧。” 萱姐兒一聽說要騎馬,忙道:“好啊好啊,那我們先回去換身衣服,這身衣服委實太累贅了?!彼嗔肆嗌砩先A貴絢麗的月華裙,皺著小眉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