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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佳媳 第110節(jié)

    四太太對這個總是悶葫蘆一般的庶子頗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愣了半晌才道:“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到了夜間,趙桓榮打聽著國公爺回來了,便去了敦義堂。

    國公爺見了他,問:“今日緣何來得這般早?”趙桓熙去蒼瀾書院之后,國公爺平日里親自指點(diǎn)的只有趙桓榮了。

    趙桓榮跪下道:“祖父,孫兒想北上投軍,成家立業(yè)。”

    國公爺聞言,也有幾分驚訝,沉默半晌問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孫兒留在京城一事無成,不如北上從軍,靠這一身武力掙一份功業(yè),也算沒有枉費(fèi)祖父對孫兒的一番教導(dǎo)?!壁w桓榮道。

    國公爺還是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這么多話,問道:“方才你說成家,你嫡母為你找好人家了?”

    趙桓榮頭低下去,道:“這是孫兒想求祖父的第二件事。孫兒瞧上了桓熙媳婦的侍女宜蘇。孫兒背負(fù)克妻之名,也沒指望將來能仰仗岳家如何,只想靠自己的雙手拼搏前途,家中有一位與自己心意相通的妻子,余生便無遺憾了。如今唯一所慮,是怕有損公府的名聲。若是祖父愿意成全,孫兒就去求桓熙媳婦放了宜蘇的身契,帶她北上,為她尋一戶人家記作養(yǎng)女,再行嫁娶。以后,若無事,便不回京了。”

    國公爺沉默良久,道:“你去吧?!?/br>
    趙桓榮仰頭看國公爺。

    “我會寫一封信給李將軍,但是你也別指望他對你特別照顧。踏踏實(shí)實(shí)從底層做起,對你有好處?!眹珷?shù)馈?/br>
    趙桓榮眼中泛起淚光,向國公爺磕了個頭,道:“謝祖父成全?!?/br>
    第129章

    嘉祥居,用過晚飯,趙佳臻知道殷夫人和徐念安有話要說,就帶著萱姐兒去她房里說話。

    兩人離開后,殷夫人問徐念安:“那丫頭,你預(yù)備如何處置?”

    徐念安道:“四嬸嬸幫我們將這件事從表面上圓過去了,自是不能打罰的。但繼續(xù)留在府中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也不妥當(dāng)。她是自幼跟著我風(fēng)雨患難過來的,也無家人可以投奔,我預(yù)備放了她的身契,將她安排在徐家的鋪?zhàn)永镒龌?。過段時間,再為她尋一門合適的親事,也算是全了我與她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br>
    殷夫人點(diǎn)頭,道:“這丫頭是有福氣的,遇著你這么個心地良善的主人。不過今日最讓我驚奇的還是你四嬸嬸,你瞧她以前幫著五房與我們作對的時候,常不能自圓其說,次次被你懟得面紅耳赤。今日在老太太面前那番說辭,有理有據(jù)圓融自然,無中生有之事也被她說得頭頭是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br>
    徐念安道:“許是被五房刺激之后,四嬸嬸是真的‘開竅’了吧。”

    殷夫人聞言,忍俊不禁。徐念安也跟著笑起來。

    婆媳兩個正樂個不住,芊荷進(jìn)來稟道:“太太,四房的榮五爺求見?!?/br>
    殷夫人看徐念安,徐念安也是一臉懵,不知道他此時怎會過來。

    殷夫人道:“讓他進(jìn)來?!?/br>
    趙桓榮進(jìn)了正房,向殷夫人和徐念安都行了禮,道:“大伯母,弟妹,對不住。今日之事都是因為我懦弱糊涂引出來的,給你們添麻煩了?!?/br>
    殷夫人繃著臉道:“你該去向你嫡母致歉,今日若非她出手相助,此事絕難收場?!?/br>
    趙桓榮頷首:“是。”

    “你此刻過來,是為何事?”殷夫人問。

    趙桓榮看向一旁的徐念安,道:“我想求弟妹放了宜蘇的身契?!?/br>
    “放身契,然后呢?”

    “我將北上投軍,若她愿意,我?guī)坏廊ァ5搅四沁厼樗龑ひ粦敉滋思艺J(rèn)親,然后娶她為妻?!壁w桓榮道。

    徐念安驚訝。

    殷夫人也十分詫異,回過神來道:“這如何使得?宜蘇是桓熙媳婦的侍女,你若娶她為妻,桓熙媳婦豈不是要管自己的侍女叫堂嫂?”

    “大伯母,我這一去,就在那邊定居,若無大事,不會再回來。有事,我自己一個人回來,不會帶上宜蘇,斷不會叫弟妹為難?!壁w桓榮道。

    “不回來了?”

    “是。”

    “你爹娘同意了?”

    “祖父同意了?!?/br>
    殷夫人:“……”

    她看一旁的徐念安。

    徐念安看著趙桓榮,問:“宜蘇只是個丫鬟,而且據(jù)她所言,你們一共就只見過兩次面,堂兄為何愿意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趙桓榮道:“沒有說我嫡母不好的意思,只是自從我姨娘去世后,我再未穿過宜蘇送我的那樣一看就是用心做的衣裳。我只求一人真心待我,不論身份。”

    他離開后,婆媳倆一時都沒了言語。

    公府公子娶一個婢女,哪怕他是庶子呢,這事也匪夷所思。

    但是按他所說,他帶著宜蘇遠(yuǎn)遁北地,找個誰也不認(rèn)識他們的地方,讓宜蘇改頭換面,從今后再不回來,似乎又沒什么不可以。

    殷夫人沉默了一陣,對徐念安道:“你回去吧?!?/br>
    徐念安也沒多言,起身向殷夫人行了禮,慢慢走了出去。

    殷夫人盯著門前月光與燈光交匯的地面,心中涌出凄涼的感覺。

    她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這輩子,也算是白活了。

    徐念安回到慎徽院就派人去把宜蘇叫了過來。

    宜蘇顯然回去后又大哭過一場,眼睛紅腫得不像樣,跪在徐念安面前低著頭一聲不吭。

    她沒臉面對徐念安。

    “他方才來見過殷夫人和我了,他說他要北上投軍,如你愿意,他帶你一起走,到了那邊,給你改頭換面,明媒正娶。這輩子,再不回京城了?!毙炷畎驳?。

    宜蘇呆了呆,猛的抬起頭來,睜著一雙淚光閃爍的眼睛看著徐念安。

    徐念安放柔語調(diào):“明日我就去官府辦你身契的事。你跟他走吧,別說是公府公子,便是尋常人家子弟,也少有這般能為了一個人放棄一切背井離鄉(xiāng)的。這件事你是做錯了,但你并沒有錯付,我為你高興?!?/br>
    “小姐……”宜蘇忍不住哭出聲來。

    “北地氣候嚴(yán)寒,風(fēng)土人情包括飲食習(xí)慣都與這邊不同,你們兩個人去到那里重新開始撐門立戶,必定不易,如有困難,一定要寫信來?!?/br>
    “小姐,對不起……”宜蘇哭著膝行兩步,伏在她膝蓋上。

    徐念安想到她這一去她們兩人這輩子許是都不會再相見,心里也不好受,強(qiáng)忍著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花,伸手搭在她發(fā)髻上,道:“從今往后,你無須對得起我,只需對得起你自己,便可了?!?/br>
    三天后,趙桓榮帶著已是自由身的宜蘇離開了京城。

    明理去送行回來,哭得眼睛紅紅的。

    徐念安問她:“塞給她了嗎?”

    明理點(diǎn)點(diǎn)頭:“塞她包袱里了,只要她打開包袱,便會瞧見的?!?/br>
    徐念安略微放心,道:“不管如何,手里有錢,遇到困難總要容易度過些?!?/br>
    趙桓熙放旬假回來,徐念安與他說了此事。

    當(dāng)時小夫妻兩個正躺在床上,怕擦槍走火也不敢抱著,只面對面拉著小手。

    趙桓熙問徐念安:“你羨慕宜蘇嗎?”

    徐念安:“……”她沒想過趙桓熙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羨慕宜蘇嗎?說實(shí)話,有點(diǎn)羨慕。雖說前路是可以預(yù)見的艱難,卻也是可以預(yù)見的自由。

    兩個人去了北邊,相當(dāng)于沒了家人,沒了任何束縛,只需要顧好彼此。這樣的生活,哪怕艱難一些,她也愿意。

    她沒回答,趙桓熙卻道:“待我以后入了仕,我一定要爭取一次外放的機(jī)會。冬jiejie,我沒法給你一輩子那樣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幾年還是可以的。我不想把國公之位讓給趙桓旭了,我需要這個爵位來保護(hù)你,保護(hù)母親和我jiejie。別人不來害我,我也不想害別人,但有的人不是這么想。我不能把你們的安危全都寄托在旁人的一念之間?!?/br>
    徐念安覺著自己十個月的時間沒有白費(fèi),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最近這段時間在蒼瀾書院過得如何?適應(yīng)得差不多了吧?”

    趙桓熙點(diǎn)頭:“除了想你沒辦法,別的問題都解決了。只是自從陸豐與我三姐定親之后,他便以我姐夫自居,管我比文林管我還勤快。冬jiejie,接觸多了,我覺得陸豐與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哦?怎么不一樣了?”徐念安問。

    “在深入接觸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是那種端方周正的君子,一言一行都會循規(guī)蹈矩。誰知今日放學(xué)之前,他居然問我有什么法子能讓我三姐明天一個人去金明池邊與他見面,還用王仙哥的《江山圖》來誘惑我。”

    徐念安樂不可支,問他:“那你與他出主意了嗎?”

    趙桓熙得意道:“那當(dāng)然了,反正他都是我板上釘釘?shù)慕惴蛄?,跟我三姐見面也不是什么大事,出個主意就白賺一幅畫,我是傻子才不答應(yīng)?!?/br>
    徐念安笑著捶了他一下,又問:“那你打算如何做?”

    “明日吃過午飯,我就帶你和萱姐兒出去玩。過一會兒派個人回來,跟三姐說萱姐兒在金明池邊走丟了,咱倆正在找,三姐一定會過來幫忙找萱姐兒。”趙桓熙竊竊道。

    徐念安忍著笑點(diǎn)點(diǎn)頭:“嗯,三姐果然沒有白疼你。”

    趙桓熙羞惱,伸手去咯吱她:“你又打趣我!”

    小夫妻倆在床上笑鬧成一團(tuán)。

    次日午后,趙桓熙帶著徐念安和萱姐兒去鎮(zhèn)北將軍府叫上聶國成,四個人去了瓦舍看戲,卻叫知二去翔鳳樓通知趙佳臻說萱姐兒在金明池邊走丟了。

    是時趙佳臻正在改名“珍寶閣”的金玉良緣里面布置擺設(shè),聞言急忙趕往金明池。別的不怕,就怕這丫頭淘氣跌池子里去了,她武功雖好,會不會水卻是個未知數(shù)。

    趙桓熙傍晚要趕回書院,所以在瓦舍玩了一會兒就回了靖國公府,早早吃了晚飯就趕回書院去了。他心疼徐念安坐馬車來回時間長,現(xiàn)在也不要她送了,帶著幾個護(hù)院自己去了。

    趙佳臻直到天色擦黑才回來,耳根帶著薄薄艷色,神色如常地與眾人打招呼。

    殷夫人問她:“鋪?zhàn)永锖苊??回的這樣晚?”

    趙佳臻極力克制著自己不去看徐念安那邊,點(diǎn)頭道:“我把珍寶閣從上到下都重新做了布置和規(guī)劃,事情很多。”

    殷夫人道:“慢慢來好了,不著急,別累壞了身子?!?/br>
    趙佳臻點(diǎn)點(diǎn)頭,雙頰漫上薄薄一層紅暈,燈光照著,殷夫人沒發(fā)現(xiàn)。

    萱姐兒回房沐浴時,她嘆著氣對趙佳臻和徐念安道:“你們那個混賬爹,怕是想回來。這兩個月斷斷續(xù)續(xù)寫了六七封信回來說自己身染有恙,我也不敢瞞著,去與你們祖父說了。你們祖父現(xiàn)在還沒發(fā)話,但看樣子是有點(diǎn)擔(dān)心的,怕是會派人過去瞧他。若他真病了,說不準(zhǔn)就會帶回來養(yǎng)病?!?/br>
    趙佳臻眼中那點(diǎn)隱秘的柔情退卻,沒說話。

    徐念安沉默一陣,道:“要快些給佳容相看人家了?!?/br>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后,各自回房。

    徐念安走在嘉祥居通往慎徽院的夾道里,忽然從墻角走出個人來,攔住她的去路。

    徐念安一驚,上次從這兒跳出來的人是趙桓熙,然而現(xiàn)在趙桓熙并不在家。

    月光下她定睛一看,卻是趙佳慧。

    “對不住三嫂嫂,嚇到你了吧?”她向徐念安行禮道。

    “沒有,這么晚了,你孤身在此等我,可是有話要說?”徐念安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