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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無際的迷霧與星空相攜而來,她們立于時間長河之上,丟失的回憶與片段在她們眼前依次閃爍,轉(zhuǎn)瞬便望盡了一生。 黑白的虛影由緩慢撥動得越來越快,由清晰變得模糊不堪,漸漸化為白光,由微弱到明亮,直到令人難以直視,在一瞬刺目之后,最終歸于虛無。 一切褪去,她們?nèi)匀徽玖⒂诰盘斓纳駥m之上,但她們的思海中,無數(shù)的記憶沖刷而來,打斷了這場爭斗。 “這是···須彌幻境?” 凌煙率先回過神來,四下打量著這刻在她記憶最深處的九霄殿,連磚石的紋路都一模一樣。 須彌幻境,可復(fù)刻人腦海深處中的所有回憶,構(gòu)建一個虛無的幻境,難辨真假。 而她們這萬年來的經(jīng)歷過往,竟然只是一場大夢,不過是當(dāng)年諸神黃昏的重演罷了。 也許其中出現(xiàn)了些許偏差—— “這個結(jié)局,和我設(shè)想的可不太一樣。真是可惜···” 玄狐不復(fù)之前的狼狽,又恢復(fù)了自由散漫的儀態(tài),她看著顧重,幽幽嘆了一口氣。 “你差點就成功了。” 顧重目光復(fù)雜地看向玄狐,在幻境中的死亡,也是真正的死亡,只差一步,她便當(dāng)真能夠大仇得報,讓凌煙這萬年的努力付諸東流。 “玄狐,神界已經(jīng)覆滅萬年了!一世又一世,追殺了顧重這么久,還不夠嗎?!” 凌煙回想起方才的場景,頗為惱怒和后怕,萬年前她便因入了玄狐的魔障誤殺顧重,而今差點重蹈覆轍。 “一條命,怎么能兩清?當(dāng)然要千百條···” 玄狐的聲音仿若自九幽煉獄中傳來,帶著無盡的恨意,時間并不能消磨一切,萬年的漂泊讓仇恨醞釀得更加純粹。 “那你的命,也不夠償我!” 凌煙心頭火起,她知道神族欠玄狐,顧重欠玄狐,但玄狐也欠她,然而她更記得當(dāng)年那并非作假的情誼。 她本以為,所有的一切在萬年前,就隨著神界的墜落而落下帷幕。 塵歸塵,土歸土,留待后世萬年、十萬年、百萬年,甚至都不會有人知曉那些隨風(fēng)飄去的往事。 “你自可以再來取?!?/br> 玄狐皺了皺眉,眼波流轉(zhuǎn)向凌煙,滿是淡然。 “···” 被她這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一噎,凌煙很是懊惱。 萬年前,在顧重身死后,她親手了結(jié)了眼前這位罪魁禍首的性命。 然而在心中的仇恨與憤怒得到宣泄之后,只剩下無盡的空虛與迷茫。 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尋到了復(fù)活愛人的辦法,有了重塑顧重的信念支撐著她,只怕自己也早已灰飛煙滅。 在那一刻,她便放下了心中的所有恨意,只一心一意地尋覓顧重魂魄。 昔年對錯難分,各有各的立場。 所謂恨,不過是無愛之人的信念而已。 有了愛,恨便無用了。 “來——” 顧重舉起劍,她心知多說無用,什么都不剩的玄狐,完全無法勸服。 若要戰(zhàn),那便戰(zhàn)。 這場殘棋,即將走到終局。 凌煙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玄狐也未能看清顧重的動作,看上去很是樸實無華的一劍,已然刺入玄狐的體內(nèi)。 劍勢透體而不減,將玄狐的魂魄推離體外,正正插在心口處的一團黑紅晶體之上。 “警——” 那被言稱為系統(tǒng)的東西只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呼嘯,就徹底失去了生息,驀然炸裂開來,化為粉末,在空氣中漸漸消散。 這才是真正神靈的力量,以力破萬法,任何的詭譎之物難擋一合。 顧重利劍一抽,將玄狐重新拉回她的軀殼。 魂魄回竅的一瞬,她口中開始噴涌出大片的鮮血,整個人rou眼可見地衰頹下去。 “玄狐!” 凌煙向前走了兩步,似乎想要沖到她的面前去探查傷勢,如同往日相交之時,隨后她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頓住了自己的腳步。 “至少現(xiàn)在你是自由的?!?/br> 顧重垂下眼眸,藏住眼底的悲憫。 玄狐愣了愣,隨即仰天長笑了起來。顧重竟還記得某一世她那隨口的說辭,殺了系統(tǒng),卻也殺了她。 也是,又有誰能真的忍受有人天天惦記著自己的性命呢? “真是假仁假義。” 她冷哼了一聲,并不領(lǐng)情。 自由,這是一個多么諷刺的詞,也是她這一生都在追尋之物,卻到將死之時,才真正得到。 她癱倒在地上,看著閃爍著流光的穹頂,心下卻意外的平靜,這樣一個結(jié)局,似乎是罪有應(yīng)得。 為著仇恨,她這一生算計了太多,也辜負了太多,但她從來都沒有退路,只能一往無前。 如果所有一切重來一次—— ——我依然會這樣選擇。 生機在流失,玄狐的魂魄漸漸消散,意識已然模糊不清。 依稀間,仿佛有個人站在前方,似是等了她許久,見到她的到來,微笑著,溫柔地牽起她的手。 ——我這輩子唯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你··· —— 隨著玄狐徹底失去生機,堅固的大殿開始崩裂,變得搖搖欲墜,仿若幻境坍塌的前兆。 顧重拉起凌煙的手,準備將她帶離這等危險的境地。 然而凌煙卻反握住她,微微搖了搖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