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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為什么?”她輕聲念著,不禁跟著從前的自己一起落下淚來。 畫面里正在經受苦難的她看上去委屈得多,她紅著眼,嗓子喊到沙啞,雙目不解地望向天空,“難道我生來,就注定了只能得到這樣的下場嗎!” 或許她是在等神的回音,可回應她的只有一場冰冷刺骨的雨,雨水沖刷著她身體流出的鮮血向四周擴散,那些百姓們厭惡地躲開,口中嫌惡地咒罵。 “妖女!休想迷惑我們的皇帝!休想霍亂我們的國家!” 他們砸壞神女像,拆除神女殿,輕而易舉地毀掉自己曾經的“信仰”。 大雨中,顏鈺輕輕合上眼,一言不發(fā)。 她已經活了太久太久,謾罵也好、夸贊也好,都已經不會動搖她太多情緒,她只是時常有個念頭,要結束這漫長又罪惡的一生,可到下手時又覺得不甘心。 從這個世界還是一片荒蕪開始,她的靈識便已經誕生。 神像與天地間最初也是最純粹的靈氣孕育了她百年,終于將她孵化出來。 冥冥之中,在她還懵懂時就接到貫穿此生的指令,她是神的使者,使命就是輔佐那些被神選中的人。 無父無母,但對天地萬物一片感恩的顏鈺當然選擇義不容辭,她找到那些身處泥潭的“神之子”,即便無數(shù)次被誤解被猜疑被傷害,還是全心付出助他們登上王位。 她輔佐了一人又一人,每次的下場都無一例外,那些王擁有了一切后,便忘記她曾經的付出,甚至因為她出眾的能力開始忌憚提防,直到最后將她作為威脅鏟除。 她不斷轉世,不斷地執(zhí)行從生來就帶在身上的使命,曾經她以此為榮,可漸漸地她開始麻木,開始疼痛,開始清醒過來,這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顏鈺曾經問過系統(tǒng)一句話:“你就沒有想過,其實你一開始就不該被綁來做系統(tǒng)?!?/br> 這句話是她曾經問過自己的。 什么天意!什么使命!空有一個神女的頭銜,卻要為不值得的人受世間所有的苦難,她偏不……她偏不! 于是從郭碌那一世開始,顏鈺選擇反抗。 她想按照自己的意愿過完剩下的一生,即便它平淡無味,卻是獨屬于她的生活。 只是從她有了這個念頭開始,神罰便開始降臨。 她的身體日益衰弱,眼睛泛花手腳顫抖,而且即使沒有她,神似乎還有其他的使者,有股神秘的力量一直推著郭碌,幫他破除一切障礙,助力他距離那張王座的位置越來越近。 顏鈺將一切看在眼里卻無能為力,她原以為自己這一生便要這樣頹廢無力地結束,直到殷北卿穿著如血的紅衣在她眼前墜落。 她的憤怒將她這灘沉寂的死灰復燃。 原本打算再也不插手外人事情的顏鈺主動向女人伸出手,她將被郭碌背叛后墮魔的殷北卿凈化,幫她趕走前來追殺的皇族衛(wèi)兵,指導魂力大傷的她重新修煉。 殷北卿想做女皇,為被凌遲的母親正名,為冤死的父親尋找真相,為天下的不公送去一雙傾聽的耳朵,那她就站在她的身邊。 她們一起回到金國,想要揭穿郭碌虛偽的面具,殷北卿甚至當場召喚出被郭碌奪走的姬蕪,在所有人面前揭開他的罪行。 搶奪獸元珠、虐待獸寵、勾引公主、比試作弊…… 原本以為這一樁樁罪足以將郭碌釘在恥辱柱上,足夠叫百姓唾棄他這個靠卑鄙手段贏得選舉的新皇。 可他們卻指著她的鼻子罵,說她墮魔之后還沒完全清醒,說她強行要獸魂認主是手段殘忍,甚至還有人猜測她是對郭碌愛而不得后的惱羞成怒,所有的指責都是故意的抹黑。 很快舊皇站出來□□,他承諾對峙的雙方會調查真相,并將殷北卿留在宮殿中當貴客接待。 就在她們以為這次終于能夠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時候,陪同舊皇做朝拜的顏鈺心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火急火燎地跑回去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已經遲了,殷北卿渾身是傷地倒在血泊中,在她身旁,握著滴血的劍的侍衛(wèi)卻用冷冰冰的語氣說。 “殷某突發(fā)急病,疑為沼氣未清又墮惡靈,好在除靈隊剛好經過將其成功絞殺防止危險發(fā)生,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不久后,舊皇出面宣告“調查結果”,說殷北卿是用妖術控制了郭碌的獸魂才導致她將主人錯認,其余指控皆為沒有根據(jù)的胡言亂語。 很快郭碌登基,并與舊皇的小公主成婚,看著他和楊茜恩愛甜蜜的模樣,顏鈺突然明白了。 舊皇怎么會幫她們呢,胳膊肘一貫是朝內拐的,他與郭碌是一家人,又怎么會替外人主持公道。 顏鈺想復仇,卻知道只是殺一個郭碌根本改變不了什么。 錯的不僅僅是他,不僅僅是偏袒他的舊皇,這片土地早已遍布腐朽,只會長出黑色的果實。 而她的心早已在殷北卿死去的那一刻化作死灰,但這也是顏鈺第一次那么清楚自己該做什么。 她啟動了塵封已久的圖世碑,以血為墨在碑上刻下醒目的四個大字。 ——世界重啟。 她知道,神是會犯錯的,她要做的就是糾正這一切錯誤的根源。 當一個筆畫落下,她身上的魂力便跟著急速消失,等到她強撐著寫完最后一個字,整個人都已經變得透明,短短四個字消耗了她所有的氣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