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身將手掌貼在地面上，地板在我的手心下分解，消失的范圍逐漸從中心擴散至四周。

    津先生和太宰治對我的特訓，還是第一次大規(guī)模地用到實踐中來。

    “真好笑，明明都是人，一個想當神，一個想當鳥人?！蔽腋锌溃爸挥形鞲瘳?，雖然是個紙片人，卻想著做真正的人。”

    一年前天人五衰為什么會失敗，我現(xiàn)在總算知道原因了。

    瘋子太多。

    “告訴我，書在哪里？”

    “得到了書，源醬你想做什么？”果戈里的手上出現(xiàn)了一本書，他用指尖點著書脊，在手里慢速地轉動著，“你想要的東西，陀思君交給我了。”

    我如實答道：“我想修好它，復活我的朋友，江戶川亂步?！?/br>
    原本我設想的情況是，我可以用復活陀思為借口從果戈里那里騙來書，然后只寫下亂步的名字，只讓他一個人復活。但我沒想到，果戈里和陀思不是盟友，前者竟然想殺死后者。

    “我雖然沒能殺死陀思君，”果戈里拉開外套，將書放到了里面，“但是啊嘞，阻止他的復活，也算是一種背叛吧。所以我不能把書交給你哦，抱歉了?！?/br>
    在我跳到他面前搶書時，他的身體一傾，斗篷連接到了遠處的墻面上，將他瞬間拉離我的面前，與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果戈里，我不可能復活陀思，除非我是頭蠢貨?！?/br>
    “難道你不是嗎？源醬?！绷⒃趬ι系哪g師唇角帶笑，“你先別急著生氣，你看你，只是想要拿到書，只知道恢復書可以完成你的愿望。但是就沒有人告訴過你，關于書的法則嗎？”

    我還沒來得及為他的前一句話而發(fā)怒，就因為后面一句話愣住了。

    是啊。

    我根本就不知道書的法則，關于它的情報，我一律不知。我不知道行文格式，也不知道要用什么顏色的筆寫，寫日文還是英文還是漢字，也沒有事先告知的要求。我甚至不知道它長什么樣子。

    主要是找書這件事發(fā)生的太突然了。

    “按照源醬的理解能力，我也很難跟你解釋清楚?！惫昀锸掌鹆搜劾锼械耐嫖叮槐菊?jīng)地說道，“在書上寫下的內容，和現(xiàn)實世界之間是要符合邏輯的，否則就只是一張廢紙?！?/br>
    我重復了一遍：“符合現(xiàn)實世界的邏輯？”

    “對，比如說你只粗魯?shù)貙懴隆屍障＝鹣壬蔀槭澜绲谝坏膸浉纭@種不符合現(xiàn)實邏輯的事就不會實現(xiàn)?！?/br>
    “這個難度太大了，書也實現(xiàn)不了?！背侨澜玳L相中等以上的男性一夜之間，全部暴斃，普希金才有可能拔得頭籌。

    “所以難道你還不明白嗎？要與現(xiàn)實世界相符合啊?！?/br>
    果戈里低垂著的眼眸微微向上抬起。

    “只恐怕你得到了書，要想復活江戶川先生，也必定會復活陀思君。他們是一起消失的吧?！?/br>
    “……是。”

    我為了防止陀思傷害亂步，在亂步的身上偷偷種下了普希金早年給我的異種病毒，陀思的命運被單向綁定，當天在亂步被分解之后，他也隨之消失了。

    “陀思君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從普希金那里得到了異種病毒，并且知道你種在了他身上?！?/br>
    我攥緊了拳頭：“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件事？”

    “因為，啊啦啊啦，”果戈里歪了歪頭，，刻意把語速放慢，滑稽得像個孩子，“這是陀思君默許的啊。”

    “?。?！”

    “他很早就得到了書，他也并沒有預知的能力，他只是根據(jù)所有可能會發(fā)生的情況，用他那顆不同于常人的頭腦，做出了所有可能的假設。一切可能會發(fā)生的結局，他都考慮到了。

    包括這里的密室，也包括我為什么現(xiàn)在會站在這里，就像是衍生出了無數(shù)根IF線，每一根線的端點，都被他捏在手里。”

    “看你不太理解的樣子，算了，這么說吧，陀思君對書的法則研究得相當熟悉。他相信你能夠修好書，也相信你會復活他，無論是否出于你本身的意愿?！?/br>
    果戈里說到此處，竟然流下了兩行眼淚。

    “太可悲了?！?/br>
    “真的太可悲了，這樣等于即使知道是陷阱，也必須義無反顧地往里跳?！?/br>
    符合現(xiàn)實世界的邏輯，才能變成現(xiàn)實，無論是否出于我本身的意愿……

    這太強人所難了。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

    “放棄了對摯友的承諾，也算是一種背叛吧。阻止陀思君復活，等同于殺害他?！惫昀飳⒛潜緯罩幸粧?，從他巨大的斗篷中落下了很多黑色圓球——他攜帶了大量的□□?！拔蚁硎苤鴺O致的痛苦，卻也是極致的快樂?！?/br>
    書如果被炸得粉碎，那我就很難再收集到所有的殘骸，再將它復原了。

    它墜落的過程在我的眼中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我想起了亂步寫給我的信。

    那些藏在紙下的，未干就被藏起的墨跡，他是用什么樣的心情寫下的呢？

    ……他把他的未來交給我了。

    亂步他想要活下去。

    我想要亂步活下去。

    我腳尖一踮，朝書追了過去。

    在鋪天蓋地的爆炸聲中，我看清了果戈里的口型。

    “我解脫了。”他說。

    魔術師向來喜怒無常，這一刻他應該是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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