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漂亮啊

    “吃了這個，你也許會好受一點?！彼浡暤?，“我回家啦?！?/br>
    江忍握住那顆糖，另一只手拉住她：“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孟聽有些慌，生怕他動手去碰她眼鏡。

    她連忙說：“出了車禍，受傷，曾經(jīng)失明。江忍，你放開我?！?/br>
    他皺了皺眉：“現(xiàn)在能看見了？”

    孟聽點點頭：“不能見強光?！?/br>
    “我看看，你先閉上眼。”

    孟聽心里一驚，讓他看還得了啊。她眼睛現(xiàn)在消腫了，基本和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只不過用眼太久還是會生理性疼痛。

    她急得快打他了：“不行，我眼睛長得很奇怪?！?/br>
    他見她臉都紅透了，忍不住笑了：“多奇怪？”

    孟聽不太會騙人，半天她小聲說：“就跟我學生證上一樣?！彼⌒囊硪硌a充，“很丑的?！彼阅銊e看啦。

    江忍笑得不可自抑，他信了她的邪。

    然而掌心那顆糖軟軟的，他松開她：“你回家吧?！?/br>
    她慌得跟被攆的兔子一樣，總算不再慢騰騰走路。跌跌撞撞往前跑。

    他把那顆糖扔進嘴里。

    酸酸甜甜的滋味暈開在味蕾，江忍靠在公交站臺旁。h市的天一片晴朗，這個在他眼里窮鄉(xiāng)僻壤的市區(qū)，有那么一刻，變得不太一樣。

    糖紙被他揣進兜里。

    算了，不看就不看唄，又不可能是什么天仙大美人。

    ——

    孟聽回到家，把卡交給了舒志桐。

    舒志桐意外地看著她，她解釋道：“奧數(shù)比賽的獎勵，舒爸爸你收著吧?！?/br>
    舒志桐聽她講了由來，喜笑顏開：“聽聽真厲害，這錢你拿著，去買幾件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不要擔心家里，舒爸爸不會讓你吃苦的?！?/br>
    孟聽眼睛酸酸的，她帶著淺淺的鼻音：“我有零花錢，舒爸爸你拿著吧。”

    她把卡放在桌子上就打算回房間，舒爸爸樂呵呵的：“那我給聽聽收好存銀行，有不少利息呢，聽聽有需要就去取出來?！?/br>
    舒蘭從房間里出來，她睡到了中午，身上還穿著睡衣。

    “爸，哪來的卡呀？”

    見她伸手要拿，舒志桐率先拿走：“小蘭，衣服換了來吃飯，這是你姐的東西，不要亂動。”

    舒蘭被呵斥，也不滿了：“我就看看怎么了，爸你怎么這么偏心，我好久沒買新衣服了?！?/br>
    說到這個她就氣。

    利才職高和七中不一樣，七中要求學生不能標新立異，必須穿校服。利才卻不同，雖然他們也有一套校服，然而學校沒有要求穿的硬性條件，舒蘭從來沒有穿過一次校服。

    她穿自己的衣服，可是家境不太好，她的衣服遠遠沒有其他女生來得光鮮漂亮。這個年紀好攀比，舒蘭每次看到人家穿好看衣服難受死了。

    也就孟聽受得了一年四季穿得那么寒酸。

    舒蘭總覺得走在校園中別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帶著嘲笑。

    她跺腳賭氣走了，她想要新衣服有什么錯？江忍喜歡那些女生，不就是她們比自己會打扮嗎？要是她有錢，一定比那些人還好看。

    孟聽回到房間，想了許久，把積灰的箱子拉出來。

    她打開箱子。里面是幾套漂亮的舞蹈服裝，還有一雙白色的舞鞋。她細白的手指輕輕拂過它們，這些曾經(jīng)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可惜mama死后，她再也沒有穿過。

    孟聽一直覺得自己罪惡。

    她曾經(jīng)像極光一樣美麗奪目，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舞臺上的她，漂亮得炫目奪魄。

    那年她初中。

    走在路上，都會有無數(shù)小男生偷偷看她。

    “就是她呀，她真好看啊，我聽鄧強說她叫孟聽?！?/br>
    “我見過她跳舞，真的很美?！?/br>
    “她說話也軟軟的，比我meimei還萌?！?/br>
    “去搭訕啊?！?/br>
    ……

    孟聽的mama叫曾玉潔，見女兒這么受歡迎忍不住笑：“我瞧瞧，今天又有幾個人跟著你回家啦?！彼筋^往后看，那群小男生作鳥獸散。

    孟聽微惱：“mama！”

    曾玉潔笑得不行：“臉皮這么薄，以后被欺負怎么辦?！?/br>
    孟聽回憶到這里，眼里忍不住帶了淚。她看著箱子里面還沒褪色的小金牌，把它拿起來打開后蓋，里面有最后一張照片。

    舞臺的燈光下，她坐在鋼琴前，曾玉潔在她身后微笑，手放在她頭發(fā)上。

    里面十四歲的姑娘，柔軟的發(fā)別在耳后，漂亮美好到不可思議。

    這是曾經(jīng)的自己。

    孟聽上輩子直到死，都一直在逃避這些東西，沒有打開過這個箱子。如果不是因為這場比賽接她回來，mama不會出車禍。車禍降臨的時候，曾玉潔抱住了孟聽。

    曾玉潔死了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孟聽連笑都不會了。

    生命中最美的光，變成無法磨滅的痛。她眼前一片黑暗，再也沒有跳過舞，也遺忘了過去的自己。

    美麗奪目，帶著小小的驕傲的自己。

    孟聽從天才全能少女變成蕓蕓眾生最普通的一員。

    而現(xiàn)在，她要因為舒爸爸面臨的困境，克服心理障礙重新拿起它們嗎？

    ——

    周一讀書的時候，大家都知道孟聽拿了奧數(shù)比賽冠軍的事了。

    趙暖橙也驚呆了：“我去，你真拿了第一呀，那盧月呢？”

    孟聽在找化學書，聞言回答她：“第二?！?/br>
    趙暖橙咂嘴：“我滴個乖乖?！甭犅犔珔柡α税伞?/br>
    班上也在說這事，那是因為盧月是高三的女神。盧月家境好，也有修養(yǎng)，平時就像高高在上的仙女似的，不沾凡塵氣，可是沒想到輸給了比她小一個屆的孟聽。

    班上女生都忍不住道：“孟聽太牛逼了，智商碾壓啊?！?/br>
    男生笑著說：“贏了也沒用呀，人家盧月多漂亮。成績好有什么用？”

    女生也小聲道：“雖然孟聽很好，可是她眼睛確實可惜了。哎不說了，你們聽說盧月和江忍的事了嗎？她好像在和江忍交往?！?/br>
    “不是吧！”

    “真的……”

    話題漸漸偏轉(zhuǎn)，趙暖橙氣得不行，聽聽明明都贏了，可是被人同情。她都快氣成河豚了。

    而對于整個七中來說，江忍成了最獨特的存在。

    他是隔壁職高的，那群人放學經(jīng)常在銀杏樹下抽煙。

    他們學校教導主任和老師都不敢管他。聽說他就沒上過幾節(jié)課，他有錢，是真的非常有錢。哪怕被江家趕出來，可是他出手卻很闊綽。

    那年買得起小車的家庭不多，何況是江忍開的超跑。

    孟聽自己聽到這些卻不在意。

    她還在想怎么賺錢。

    幾年后房價會暴漲，然而舒志桐早就把房子賣了，現(xiàn)在的房子是租的，還在新開發(fā)區(qū)。

    真的很窮啊……

    而做房地產(chǎn)的江家，幾年后不知道多有錢。

    好在她心態(tài)平和，一切都沒有也沒關(guān)系，死過一次才明白，人一輩子平安健康最重要。

    放學的時候，隔壁職高校門口一陣起哄聲。

    趙暖橙和孟聽走在一起，才發(fā)現(xiàn)他們在起哄什么。

    沈羽晴在等江忍。

    她原本以為過段時間江忍會來找自己，結(jié)果聽到了江忍和盧月的傳聞。她再也忍不住，主動過來了。

    江忍從兜里摸出打火機，點燃了唇間的煙。

    他抽煙的動作很肆意，半晌低頭看她一眼：“你來做什么？”

    沈羽晴說：“江忍，我們重新開始吧，我以后不會自作主張了，都聽你的好不好？”

    江忍嘖了一聲：“沒興趣，走開?！?/br>
    孟聽生怕江忍在人群中看到自己，她低下頭，拉趙暖橙走。

    趙暖橙會錯了意：“聽聽，你也很激動對不對？臥槽這是沈羽晴，她求江忍復合竟然被拒絕了。沈羽晴他都瞧不上，真不知道他以后會喜歡誰？難不成真喜歡盧月?。俊?/br>
    孟聽抿抿唇：“我們走吧好嗎？”

    趙暖橙恨不得長得這里看完熱鬧：“聽聽你不要說話?！?/br>
    沈羽晴眼睛都紅了：“你真的喜歡盧月嗎？她只是成績還不錯，其余哪點比得上我了，江忍，你對我沒有一點感情嗎？”

    江忍覺得煩，聞言把煙摁滅了：“你是不是自我感覺太好了?！彼慌馁R俊明的肩膀，“你下午的那張照片呢？”

    賀俊明愣了愣，半晌才明白忍哥說了什么。

    他從兜里掏出一個小金牌，按開后蓋給沈羽晴看，他語調(diào)賤兮兮的：“沈羽晴，忍哥煩你你就別來了唄。他喜歡這樣的，你不合格?！?/br>
    看熱鬧的人都睜大眼睛看過去，然而小金牌太小，啥都看不見。眾人好奇心一下子被吊起來了。

    沈羽晴離得近，她看清楚了。

    這張照片過于老舊，像素也不好。顯然是幾年前拍的了。

    不到兩寸大的照片上，一個金色長裙的少女手指搭在鋼琴上。她看著鏡頭，笑容又甜又羞澀。

    照片有些褪色，卻無損她精致的美麗。

    沈羽晴愣了許久，一時間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人群外的孟聽也愣住了。半晌她臉色白了，那小金牌她再熟悉不過，昨晚還在箱子里，今天怎么會到賀俊明那群人手上？

    賀俊明嘿嘿笑：“她好看吧？想不想回爐重造？”他喜歡盧月，因此不喜歡沈羽晴，說話自然不客氣。

    沈羽晴反應(yīng)過來，氣得不行：“她才多大，你們變態(tài)吧?！?/br>
    江忍不耐煩了：“滾不滾啊你?！?/br>
    沈羽晴也怕他，紅著眼睛走了。人群四散開。孟聽不知道是該氣還該是怕，她咬牙，心怦怦跳，看了眼小金牌，也跟著趙暖橙走了。

    賀俊明樂得不行：“忍哥，你真不看一眼啊。她真的很好看?！?/br>
    下午上次那個彈琴的女孩子，叫什么來著，噢噢舒蘭。這是她的小金牌，沒想到后面還有張照片。他看了覺得驚艷，第一眼就說：“臥槽我是不是看見了小天使?！泵人懒丝臁?/br>
    方譚湊過來看了眼，也呆了呆：“是很漂亮，但是看上去年齡不大?！?/br>
    何翰聽他們討論，也湊熱鬧，連連驚嘆。

    只有江忍趴在桌子上睡覺，他覺得吵：“閉嘴。”

    剛剛煩沈羽晴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想起這張照片。

    賀俊明遞過來，江忍沒再拒絕，他低眸看了眼。

    就是這一眼，他也愣住了。

    “忍哥，你也覺得她很好看對吧？”還特別有氣質(zhì)，分外純凈。

    十月天空晴朗，江忍靠樹邊，笑得有些痞，開顏色玩笑：“早個幾年遇見她，老子說不定會……”他沒說，但是男人都懂。

    賀俊明心想，忍哥你才是變態(tài)禽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