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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明帝,但大明已經(jīng)沒了 第29節(jié)

    說到這里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等西軍諸將,乃至于高一功、李過、郝?lián)u旗三名原闖軍舊部都愣住了。

    “擁軍自恃,囂張跋扈,朕也可忍,因?yàn)殡拗?,如今朝廷流落,國家離散,一發(fā)不出軍餉,二給不完糧草,朕沒資格說他們什么!”

    “數(shù)十萬大軍臨陣退縮、不戰(zhàn)自潰,一路戰(zhàn),一路逃,朕也認(rèn)了!”

    “天下崩壞、社稷傾覆,天子尚且無法自保,何敢以此要求臣民?”

    “可唯獨(dú)此等屈膝胡虜、背祖忘宗的漢jian之輩,朕絕對不能忍!”

    “諸位都是從北一路被清虜驅(qū)逐至此,韃子是何等人難道不知嗎?”

    至此,朱由榔又突然轉(zhuǎn)頭對正有些怔然的高一功問道

    “高卿,朕且問你,爾等闖軍舊部自北京一路南下轉(zhuǎn)進(jìn),被清虜逼迫至此,為何不降?”

    聽到天子竟是直接不再稱呼“忠貞營”,而是直言闖軍舊部,高一功一時(shí)頓言,而后沉聲回答

    “稟陛下,我等自一片石之戰(zhàn)以來,與韃子交戰(zhàn)無數(shù),血海深仇,絕不容忘。且清虜剃發(fā)易服,殘殺衣冠,為我等不齒!”

    “說得好?。 ?/br>
    朱由榔聞言慨嘆

    “血海深仇、絕不容忘;剃發(fā)易服、天下不齒!”

    “在座西軍也好、順軍也罷,還有朕這個(gè)‘朝廷狗官’的頭子?!?/br>
    “以前咱們或是官、或是賊,或是軍、或是寇,然說是官軍鎮(zhèn)壓賊寇也好,義軍反抗暴政也罷!”

    “這都是咱們漢家自己的事!何曾可以讓他女真一群關(guān)外捕魚刨參的野人相干?”

    這話音方落,高一功的思緒仿佛被帶到了三年前

    那時(shí),大順二十萬步騎大軍兵臨北京,明朝崇禎皇帝自縊煤山,眼看明祚三百年后,又是一場改朝換代。

    那時(shí)候的大順可不同于張獻(xiàn)忠那個(gè)缺七缺八的空架子大西

    將、帥、督、佐,中樞六部,宰相、度支一應(yīng)俱全,文全武備,本是要直接代明而立的樣子。

    可是,所有的希冀和榮光,在那高不可攀的山海關(guān)前,徹底改變了

    大軍行至山海關(guān)前,吳三桂一開始稱命愿降,所有文武們都興奮起來

    建邦立國、開創(chuàng)基業(yè)就在眼前

    然而在那關(guān)隘之后,等待著他們的不是吳三桂受降的隊(duì)伍

    而是八萬滿洲鐵騎……

    頃刻間,殘甲斷刃、血流漂杵……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diǎn)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精彩內(nèi)容!待他從記憶中回過神來時(shí),一直被押在下方的孫可望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朱由榔,你少給我們灌**湯!”

    “什么狗屁漢家天下,無非就是為了你朱家天下而已!”

    “眾位弟兄!莫要聽這昏君言語!咱們造了反,還殺過他朱家的王爺,現(xiàn)在只是清軍南下,他們怕抵擋不住,欲利用我等而已!待日后,說不得就得卸磨殺驢……唔唔”

    未等他說完話,劉文秀對旁邊士卒使了個(gè)眼色,直接讓人把他嘴巴給堵了。

    朱由榔卻是不看他,也仿佛沒聽見,只盯著西軍諸將,緩緩道

    “沒錯(cuò),孫將軍說得對”

    眾人嘩然,面面相覷

    “但也不全對。”

    劉文秀皺起眉來,拱手向他問道

    “陛下,莫非此來真就是為了利用我西軍將士?”

    朱由榔搖了搖頭,嘆口氣,說道

    “利用?誰利用誰?沒錯(cuò),我是在保朱家江山,可是諸位,這江山,真的就只是我朱家的嗎?”

    此時(shí)朱由榔連“朕”都不用了,而是直接稱“我”

    “我當(dāng)初不過只是一個(gè)閑散王爺,什么狗屁江山社稷,與我何干?”

    “但是大家從北到南,輾轉(zhuǎn)數(shù)千里,所為何事?”

    “國恨家仇而已!”

    “也不怕笑話,若是此時(shí)入主中原,南下打來的不是韃子,而是李自成、是張獻(xiàn)忠,朕直接就降了!”

    “改朝換代、千古規(guī)律,想必新朝廷也容得下一個(gè)掀不起風(fēng)浪的的前朝宗室,以示新朝仁厚。”

    “可打過來的是清虜、是韃子!”

    “其它尚且不談,難道日后清明寒食,諸公拖著一條辮子,有顏面到先祖墓前嘛!”

    “中原、江南死了多少人?有多少平民百姓拼死力抗、寧死不降,如此景象,歷代改朝換代可曾有過,為什么?”

    “因?yàn)轫^虜要亡得不只是大明,不只是大順,不只是大西,他們要亡我漢家天下!亡我祖宗傳承!”

    坐在末位的王夫之心潮澎湃,臉都漲紅了,而他斜對面的李定國則是心中仿佛有所頓悟,想明白了很多事。

    所謂“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當(dāng)年民軍沒飯吃造反,官軍鎮(zhèn)壓,都是沒話說的事,只能說千古以來,就是如此。

    可如今卻不同,打過來的不是哪路軍閥、哪路義軍,而是要剃發(fā)易服,所過之處尸骸累累、屠城無數(shù)的韃虜!

    什么仇能大過此仇,什么恨能強(qiáng)過此恨?

    西軍將領(lǐng)當(dāng)中,一員貫甲的虎將此時(shí)也不講什么禮數(shù),直接開口朗聲道

    “皇帝!俺們都是粗人,不懂你說的大道理,不過你說得對,無論如何,俺們決不能降了韃子!”

    “但俺們到底是殺過官、造過反的人,憑什么相信你們朝廷不再追究?”

    眾人轉(zhuǎn)眼一看,乃是艾能奇麾下的一員大將,叫做馮雙禮的。

    第40章 歃血為盟(上)

    “這位將軍既然如此問,那朕也有疑問相詢?!?/br>
    這員當(dāng)初在張獻(xiàn)忠營中,地位只在四名大將之下,滿下巴絡(luò)腮胡子的虎將一時(shí)愣住

    眾人也是奇怪,剛才不是人家問你嗎?你還沒回答呢,咱們就開始問人家了?

    “朕想問,自崇禎以來,官軍鎮(zhèn)壓你們起義無數(shù),殺了多少人?你們有多少兄弟死在官軍手上,你們能夠忘記嗎?”

    所有人接著沉默

    王夫之和李景興等人則在下面著急,皇上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如今既然想要和民軍聯(lián)合,這些本來就是不愉快的記憶,如何能再提出來呢?這不是故意激怒對方嗎?

    唯有李定國若有所思

    “自天啟、崇禎以來,關(guān)西、河北、中原年年天災(zāi),而朝廷呢?遼餉、剿餉、練餉年年加派!多少地方易子而食?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餓死街頭?”

    一眾曾經(jīng)的農(nóng)民起義軍將領(lǐng)都低頭靜默了,是啊,若是當(dāng)年有一口飯吃,何來幾十上百萬的闖軍、西軍?

    這理是不錯(cuò),可從作為“罪魁禍?zhǔn)住敝坏奶熳涌谥姓f出,實(shí)在有一種荒誕感。

    “只不過無非是朕原來乃是王爺,若真只是平民百姓,怕是朕早就也在爾等這些所謂‘叛賊’行列之中了!”

    王夫之聞言,幾乎想出聲進(jìn)諫,讓這位“口出狂言”的天子快別說下去了。

    “可諸位,如高一功、如李過、如李定國等人為何依然愿意與‘橫征暴斂’,沾滿你們義軍鮮血的朝廷合作,共同抗清?”

    “可朕、堵胤錫、呂大器等人為何依然愿意與你們這些‘逼殺君父’、‘殘殺官紳’的叛賊聯(lián)合?”

    “一句話,就如當(dāng)初王卿對爾等說的一樣!”

    “家國天下而已??!”

    此時(shí),院中高高的蒼穹之上,有許多烏云聚集,似是要下雨的樣子,云層疊疊,仿佛要壓在人的頭上。

    “為了這四個(gè)字,諸位能忍,能不計(jì)較,為何就不相信朝廷、不相信朕不能忍,不能不計(jì)較?”

    在座西軍將領(lǐng)乃至于高一功、李過等原順軍將領(lǐng),在這一刻總算明白這位天子的意思了。

    說民軍殺過官、造過反、占過州郡,可朝廷呢?當(dāng)初天災(zāi)連連之下不一樣捐稅攤派不停?不一樣,皇親國戚帶頭兼并土地?難道手上沾的起義軍的血就少了嗎?

    可他們這些民軍將領(lǐng)為何還愿意與這個(gè)朝廷合作,卻絕不愿投降清軍呢?

    家國天下而已!

    一樣的道理,為什么貴為天子,按道理與自己這些“叛賊”勢不兩立,寧愿和自己這些泥腿子聯(lián)合,也絕不拱手而降,做一個(gè)劉禪那般“安樂公”呢?

    家國天下而已!

    徹底聽懂皇帝的意思后,剛才出言詢問的馮雙禮二話不說,直接抱拳一禮

    “俺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只是雖然皇上你是個(gè)光明磊落的漢子,但俺們都是吃過不少官府虧的人,只還希望皇上能給俺們個(gè)保證!”

    “馮將軍要朕如何保證?”

    朱由榔也不生氣,只是誠懇相問

    一旁李定國身后的劉文秀卻是插口問道

    “不知若是西軍愿附朝廷,陛下日后想如何安頓我等?”

    這也是一個(gè)一直讓西軍眾將關(guān)注的議題,大家又把眼神移到了這位“非同尋?!钡拇竺魈熳由砩?。

    “朕敢在此承諾,西軍將士如愿歸附,直接就地改編為光復(fù)左軍,李將軍為左軍都督,劉將軍為同知,艾將軍為僉事,其下人事安排,一律三位將軍自行安排,朕皆照準(zhǔn),無論軍將士卒,朕絕不干涉任用!”

    又接著看向王夫之

    “王愛卿就在這里,他乃是朝中中書舍人,掌書寫誥敕、制詔、銀冊、鐵券諸事,若諸位還有疑慮,朕立即讓王卿以此擬旨,明日就昭告天下!”

    王夫之見狀也立即出列,躬身下拜,一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的樣子。

    一通果決斷然地承諾之后,原來一直對朝廷收編自己之后會(huì)不會(huì)‘留兵去將’、‘卸磨殺驢’有所疑慮的西軍將領(lǐng)總算安下心來。

    做出這個(gè)決策,朱由榔之前倒是和內(nèi)閣三位輔臣討論、商議過,起初他們是有些反對意見的,主要有二。

    其一,是覺得如果無法干涉西軍的人事、指揮,那么日后西軍日益壯大后,恐怕以后很難再控制,最終形成唐末藩鎮(zhèn)之態(tài),反過來綁架朝廷,驕橫不法。

    其二,則是因?yàn)槿绻荒芨缮嫖鬈姷娜耸掳才?,則意味著西軍不過只是從朝廷那得了一個(gè)名號而已,朝廷又無法約束或者說要挾他們什么,就算日后清軍南下,這些人坐視不理又如何?朝廷和皇帝能拿他們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