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摧城

    剛剛遭受一波齊射火力打擊的清軍，七零八落，難以聚集，而明軍士卒則在基層軍官的指令下，緊緊靠攏在一起，幾乎肩并肩般，挺著刺刀，不斷向前。

    密集的鋒刃猶如刺猬般讓人難以下手，就這樣，兩軍頓時碰撞在一起。

    “刺啦！”

    “锃”

    明軍站在最前排的士卒同樣著甲，與清軍正面相對。

    刀刃刺破甲胄，或是劃出火星點點，最后互相拼撞，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蓬！”

    偶爾還有幾枚掌雷在戰(zhàn)場上爆炸，迸射的火光將兩軍將士面孔忽得映照起來。

    “刺！”

    在軍官們此起彼伏的竹哨聲中，隊列始終保持步伐一致，緊密團結。

    將士們統(tǒng)一攥緊護木，用力突刺，而后收回，周而復始。

    飚濺的濃稠血液在夜色下看不太清，但那腥臭的味道依舊彌漫戰(zhàn)場。

    清兵雖然占據(jù)兩倍人數(shù)優(yōu)勢，卻是第一次遇見如此陣仗。

    說起來，隨著明清戰(zhàn)爭的進度，不僅明軍在戰(zhàn)火中得到磨煉，事實上，和明軍鏖戰(zhàn)年余的江北濟爾哈朗、勒克德渾，北逃的耿仲明、尚可喜等人，也對明軍的戰(zhàn)術、戰(zhàn)力有了深入了解，如果清軍主將是上面幾位，這般對于炮兵部隊的夜襲絕對不會如此草率。

    可四川清軍不同于江北清軍，他們當初是跟著豪格從陜西一路追殺入川，所過無不摧枯拉朽，之前在川東和文安之、袁宗第也有過拉鋸，但主要都是進攻，還沒嘗過幾次和明軍大部陣戰(zhàn)廝殺的機會。

    隨著一枚掌雷在清兵人群中炸開，里面裹挾的石子直接把距離最近的一名士卒臉上穿透數(shù)個流血孔洞，在火光映襯下格外駭人。

    身側戰(zhàn)友見狀，也許是巨大的傷亡所產(chǎn)生的心理壓力，竟是喪失了勇氣，往身后退去。

    清兵五百士卒，此時傷亡已近二百，還能維持不潰，已經(jīng)是相當精銳了。

    但恐慌和動搖就像瘟疫，在隊伍中迅速傳染。

    沐顯忠見戰(zhàn)機已至，這位年方二十的青年軍官，親自提了一把帶刺步槍，高聲疾呼

    “沖??！”

    隨后挺身在前

    身后如林般刺刀叢緊密相隨，一同沖馳而出

    最后這一波猛烈沖擊，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軍將領想親自彈壓穩(wěn)定局勢，結果被沖過來的刺刀集群正面撲來，三柄刺刀同時刺中，當場喪命。

    剩下的清兵不顧一切，狼奔豕突，在火光和月色之下，也分不清方向，只是一直往身后逃竄。

    等炮營參將帶著援兵抵達過來時，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束了。

    次日拂曉，在炮兵陣地前清點出近三百具清兵尸體，而明軍陣亡不過三十余人，負傷近四十。

    這個傷亡比例其實也相當大了，衛(wèi)從哨不過兩百多人，傷亡率近四成，如果是一般軍隊，早就崩潰了。

    可以說，就傷亡承受能力而言，這支二百人的小隊，已經(jīng)進入了近代水準。

    炮營的衛(wèi)從哨，硬是在兩倍多兵力劣勢下，擊潰來襲五百清軍精銳，保護了攻城火炮陣地，消息傳到后方，得到了高一功親自嘉獎，尤其是那位出身貴胄的樞密參軍，戰(zhàn)后怕是要升一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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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夜襲失敗后，明軍也專門在炮兵陣地周圍布置了防衛(wèi)，想要再襲擊就不容易了。

    但李國英還是一次又一次的襲擊，因為他實在是沒其他辦法了。

    明軍的炮火每天都在轟鳴，火光硝煙彌天。

    從第二天開始，炮營軍官們都不再校正目標了，直接按著原先計算結果，不斷重復射擊就是。

    圍城第四日

    炮營參將舉起手中雙筒望遠鏡，遠眺已經(jīng)被沉重火炮打擊下?lián)u搖欲墜的城墻。

    城頭沒有一個清兵，原本作為依仗的女墻已經(jīng)蕩然無存，清兵不敢站在毫無掩體的城墻上。

    轉首對沐顯忠吩咐道

    “派人通知高都督，城墻攻破在即，可以讓步兵準備了?！?/br>
    沐顯忠也用望遠鏡觀察了一番，隔著兩三里，卻看得一清二楚，約四丈左右的城墻，外包的磚石已經(jīng)全部坍塌，里面的夯土墻體也裂紋廣布，坑坑洼洼，最多再用炮彈砸上一個時辰，就支撐不住了。

    自從分配到炮營以后，他就很喜歡，只不過也有一些不足，作為在教導師里，從宋應星編寫的教材中，學習過成像比例原理的“高材生”，他覺得完全可以再在望遠鏡之外，利用標尺之類，做一個專門給炮兵估算距離的儀器，那樣就更方便了。

    好在一般戰(zhàn)后，武備局都會專門派官員過來，向各軍將佐征集武器改進意見，倒是后可以反映一下。

    吩咐讓人通知高一功后，明軍兩個營的步兵運動到東面城墻外，等著炮火破城，便可迅速突入。

    李國英見狀，也知道城墻快守不住了，馬上讓城墻周邊人馬往后撤，而后聚集五千多人，隨時準備堵缺口。

    “通通通……”

    小主，這個章節(jié)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更精彩！最后一通炮擊，飛速旋轉的彈丸如流星般撞擊在墻面上，裂痕彌補的夯土墻體終于再也支撐不住。

    “轟隆”

    在漫天數(shù)丈高的塵土中，傷痕累累的城墻就像倒塌積木，從中間逐漸往外塌陷，而后伴隨著延伸炮彈，塌陷口不斷朝兩側擴大。

    “通通通……”

    火炮鳴響了半個時辰后，整段約百丈左右的城墻全部坍塌成一丈左右高的廢墟。

    四周猶如沙塵暴般擴散開來，讓人看不清城內(nèi)

    但毫無疑問，重慶城破了。

    “萬勝！”

    歡呼聲從炮兵陣地延伸到準備好的步兵方陣，而后不斷在明軍陣地和營寨中延伸，響徹數(shù)十里。

    沒有什么會比這一刻的場景更加提升士氣了。

    炮手們慶祝之后卻沒有停下的意思，接著轉過炮口，繼續(xù)盡可能從這個近百丈缺口中射出足夠多的炮彈，壓制其中可能的兵力。

    雖然在漫天塵沙中看不清里面的狀況，但只要盡可能的輸出火力，但十七世紀的火炮從來就是靠集火殺傷。

    兩個營的步兵排為縱隊，聚集在缺口兩側。

    炮火一停，就迅速朝城中突入。

    城墻一塌，對于清兵的震撼時莫名的，在這個年頭，火炮還是普通士卒心目中的“神器”，對于這種摧枯拉朽的力量，他們總是報以某種神秘主義的恐懼。

    故而原本聚集過來堵缺口的五千多清兵開始議論動搖，但在將佐的勒令下，還是分作數(shù)支，朝缺口涌動過去。

    但緊接著，炮火卻一刻不停，又是一波鋪天蓋地的過來。

    雖說由于煙塵問題，大部分炮彈都沒擊中，但只需要少部分犁進密集的步兵隊列，就能輕易帶走幾條、十幾條人命，留下遍地殘肢、猩紅。

    這對剛剛就有所動搖的清兵集群更是士氣打擊，而后炮火剛停，兩個營，六千多明軍士卒就如同沖垮了岸堤的洪水，從低矮的城墻廢墟后涌現(xiàn)出來。

    “殺！”

    由于地域狹窄，一次只能通過一兩個哨，但明軍也懶得搞步槍輪射，直接一通齊射，丟完掌雷，就刺刀沖鋒。

    僅僅兩刻多鐘時間過去，后退變成挫敗，挫敗變成撤離，撤離變成潰散。

    如竹林般密集，在陽光下閃爍發(fā)光的刺刀、長矛和回蕩在空氣中，響徹云霄的喊殺聲。

    似浪潮般席卷了整個東城，明軍其他各部緊接其后，先鋒占領了已經(jīng)逃得空無一人的城門，讓更多人馬快速入城。

    士氣的崩潰迅速傳染到全城，很多地方明軍都還沒打過來，這邊清兵就開始投降了，或者丟下武器，逃出城外。全城混亂一片，沒人再考慮什么城防了，全都自尋出路。

    仗打到這個份上，李國英已經(jīng)別無他法，第一反應就是跑路，帶著六百多親信，打算從南門跑路，退往瀘州。

    但為時已晚，有被俘虜?shù)?，有主動投降的，有丟下武器逃散的，那自然就有想趁機搏富貴的。

    李國英本來就是左良玉所部，部下不少親信本來就是原明軍出身，忠誠度和遼東的漢軍八旗不可同日而語。

    南門守將見大勢已去，又見李國英要從這邊跑路，干脆讓人關了城門，緊閉不開。

    剛剛才快馬過來的李國英見狀，靠六百人也不可能直接奪門。

    接著身后明軍喊殺聲越來越響，赤紅色旗幟已經(jīng)能夠遠遠望見。

    自知無路可走，只得長嘆一聲，翻身下馬，讓部下丟棄兵刃，縛手投降。

    第35章 殿試

    “號外號外！川東開戰(zhàn)，王師收復重慶！”

    “號外號外！山西義軍突圍，清虜兵鋒受挫！”

    南京繁榮坊市的街頭巷尾，一些十來歲的孩童捧著報紙，在街頭叫喊販賣。

    雇傭報童這事，最早是啟民書社開始干的，這年頭老百姓生活艱難，即使是南京城內(nèi)，也有不少流民、乞丐，以現(xiàn)在的社會條件，還不可能建設社會福利體系，所以，能給這些孩子提供一份并不繁重，同時能夠補貼家用的工作總是件好事。

    隨后很多其他民辦出版社也紛紛效仿，過去賣報這種工作，如果交給成年人，又顯得報酬太低，畢竟一份報紙也沒多少利潤，交給這些半大孩子正合適。

    裕民坊的街道旁，許多酒樓食肆林立，嘈雜聲中，一家酒樓里，兩個正在用餐的商人朝著外面的報童大聲招呼，買了兩份。

    原本一般這種酒肆里，店家都會專門準備許多當下流行的報刊，比如《啟民報》、《寧報》、《江東報》之類。

    不過這家酒樓也許是疏忽，還沒進最新一期，客人便從報童手上買來。

    月前，應天府衙通過報紙和告示通知，要求所有城中商戶，向上元、江寧兩縣縣衙登記信息。

    南京商業(yè)繁華，城中各種經(jīng)營行當?shù)纳虘舨幌虑?shù)，一開始眾多掌柜、老板還擔心這是朝廷又要開征新稅攤牌，拿他們開涮。

    別看明代官方規(guī)定的商稅很低，不過三十分之一，那只是明面上的正稅而已，除此之外，地方府縣、各級衙門還有想方設法弄出的各種“攤派”。

    在南京這一畝三分地上，盤剝最厲害的倒不是文官，而是太監(jiān)，圍繞著攤派的斗爭，尤其在明末，可謂愈演愈烈。

    朱由榔光復南京后，說實話，來自肇慶的一班人馬還是第一次治理如此龐大的城市。

    被調(diào)任為應天府尹，也就是首都市長的，是之前在湖廣戰(zhàn)場立下殊勛，原武昌知府連城璧。

    他一開始先是讓一切照舊，所有條例、制度先恢復到崇禎年間的水準，清廷新開的攤派廢止。

    等市井經(jīng)濟基本恢復到崇禎初年的水準后，才開始大刀闊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