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以往就算有走水，也萬般不會延伸的如此之快，怕不是有人……”

    正當他要讓手下嚴查是否有明軍細作時，卻是一名兵卒面色慌張，手腳并用的從外面跑到跟前。

    “王爺！村……村北，有馬匪！”

    尚可喜面色一白，立馬反應(yīng)過來，狠聲

    “哪里是什么馬匪，那是明廷的騎兵！快！快擊鼓聚兵！”

    第20章 雪夜（下）

    冬日黃昏，天色陰沉，可那遠處的火光，卻是滔天而起，在數(shù)十里雪原當中，頗為顯眼。

    王愬一看，如何不知，錦衣衛(wèi)探馬已然得手。

    已經(jīng)休整快兩個時辰的明軍騎兵立刻翻身上馬，檢點軍械。

    廂總文晏先行引六十騎往楊村北面奔馳而去，那里正是在燒起來的木料坊方向。

    楊村快三分之一的兵卒正在此處救火，若是突然于側(cè)面殺出一支騎兵，后果可想而知。

    其余三百多騎，跟隨王愬身后，自楊村西側(cè)，直突神器局衙門！

    落日斜暉，映照白雪皚皚中，楊村方向陣陣呼喊和烈火熊熊，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上千鐵蹄忽得錚錚作響，長槊馬刀，在火光之中映射出駭人光芒。

    此時楊村北面的“馬匪”來犯消息已經(jīng)傳入衙門和南邊的集鎮(zhèn)，頓時引起陣陣慌亂，尤其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早已被安插好的錦衣衛(wèi)探馬廣泛傳播開來。

    “不好啦！官軍騎兵打回來啦！”

    “我都親眼看到了，正在衙門倉庫放火呢！”

    “大家快躲起來啊，免得刀劍無眼啊?！?/br>
    滔天火勢越來越大，周圍十數(shù)里依稀可見，楊村百姓無不張望議論，又害怕糟了兵災(zāi)，嘈雜之后，邊都閉門鎖戶，不敢出前，商鋪小販亦紛紛收攤，慌忙逃竄。

    文晏領(lǐng)著六十騎，繞過吱呀作響的炎灼火場，突然出現(xiàn)在那正在救火的一兩百清兵步卒面前……

    剛才火勢太大，也沒幾人發(fā)現(xiàn)對方忽得縱馬而來，如此突襲，竟是一時不知所措。

    為首救火的把總還只當是尚可喜親衛(wèi)騎兵，愣了半晌，才反應(yīng)對方是從北邊而來，位置不對，急忙大呼，卻是來不及了。

    與此同時，王愬所領(lǐng)的三百鐵騎亦自楊村西側(cè)，以鋒矢狀嵌入村西的冶鐵坊附近……

    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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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可喜畢竟亦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雖然慌忙之間，但也沒有失了進退，讓親衛(wèi)跑到衙門前擊鼓聚兵，把府邸側(cè)邊駐扎的兩百親衛(wèi)都叫過來。

    這些人都是當初投清之時就遺留下來的老卒了，無論忠誠還是勇悍，均是值得信任的。

    神器局衙門為前廳后宅，宅院背后即是馬廄，眾親衛(wèi)點兵上馬，就可一戰(zhàn)。

    尚可喜倒也不是沒想過跑路，可是他知道，此時可不同于以往在前線帶兵。

    前線兵家陣戰(zhàn)，勝負折損，亦是常事，失軍跑路，雖然丟臉，但也是帶兵將帥的常事。

    可眼下卻是不同，神器局乃是多爾袞頂住壓力，三四年新政施行，整頓軍務(wù)的核心所在，若是被明軍破壞，自己絕對難逃一死，甚至連累家人。

    故而唯一之法，只有奮力一搏。

    看之前發(fā)來的公文急遞，這股明騎也就是幾百號，尚可喜雖然沒有殲敵的把握，但抵擋周旋一二，等待天津衛(wèi)方面的援軍，應(yīng)當還是有些自信的。

    王愬橫槊策馬，帶著麾下驍勇，越過冶鐵坊，直插神器局核心的衙門，路上偶遇十幾個游兵散卒，自然是鐵蹄鋒刃相加，不堪一擊。

    不過喧嚷之聲也因此傳播出去，楊村西側(cè)也有明騎來犯的消息很快往里面延伸。

    “莫要戀戰(zhàn)，先結(jié)果了尚可喜！”

    王愬夾著馬腹，咬牙驅(qū)馳，以馬槊挑殺了一名閃躲不及的綠營兵丁，借著暗色之下的火光，在錦衣衛(wèi)探馬的引領(lǐng)下，往楊村中心地域去。

    而在楊村北面，被文晏騎兵突襲的救火清兵，自然亦早是血流漂杵，留下數(shù)十具尸體，慌忙四竄。

    文晏領(lǐng)著一眾人，手持火把，先將木料坊點了，加大火勢，緊接著又開始點旁邊的軍械作坊。

    尚可喜還未知道明騎主力是自西邊來，所以點兵之后，先是勒馬往北邊文晏處這里。

    見對方正放火作亂，連忙策馬相戰(zhàn)。

    文晏知道自己人少，卻是不主動與之相對，只是抽空放火，而后往回退縮。

    凜凜火光之下，兩股精騎反復(fù)周旋。

    總是有不經(jīng)意間，三五騎士捉對廝殺，迸射出淋漓火花，折戟斷臂。

    尚可喜正值四五十壯碩之年，亦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來回之間，竟是帶著親衛(wèi)斃殺了數(shù)騎，將文晏等人逼退近百步。

    文晏見狀，也只得咬牙親自和對方碰上，苦苦支撐。

    可尚可喜心中卻有疑慮，不對啊，這股明騎看起來還不足百人……

    莫非……

    正當他略作思量之時，身后卻是一聲轟隆巨響！

    “轟隆?。　?/br>
    山崩地裂，如江海斷流般的氣浪奔涌，宛若地震一樣，人喊馬嘶，戰(zhàn)馬紛紛受驚，四處失控亂竄，令騎士勒令不及。

    有些身姿弱的馬騾，甚至被嚇得伏倒在地，將身上兵卒摔了下來。

    余波陣陣，足足持續(xù)了十數(shù)息。

    尚可喜亦是胸口一悶，死死勒住戰(zhàn)馬，快半刻鐘后，才大口松氣緩過來。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而那明將所領(lǐng)騎兵，卻是如同預(yù)知一般，早就往后撤到快二百步開外，雖然也受到波及，但情況卻是好些。

    見此狀況，這般驚天動地的動靜，尚可喜也是玩火器的行家，如何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必是火藥坊被人點了！

    神器局的火藥主要分兩處存放，其一是衙門旁的倉庫，里面儲存的火藥是裝好準備運往前線補給的，其二就是火藥坊，是眼下剛生產(chǎn)出來就地暫存的。

    火藥坊在楊村中間偏西的位置，距離這里大概是兩里多的樣子，都能傳出如此動靜，可見情勢如何。

    近萬斤火藥同時迸發(fā)怒火，雖說黑火藥用作爆炸，其實威力不大，但架不住量大啊，這可是近萬斤。

    （這里說個題外話，黑火藥在歷史上其實主要用作發(fā)射藥，當做炸藥其實威力沒有那么大，明代著名的“天啟大爆炸”之所以是未解之謎，就是因為哪怕當時的京師王恭火藥廠里有一萬噸黑火藥，也不會造成那么大的傷亡，史載死傷兩萬余人，要么是史書記載失實，要么就是另有緣故。）

    哪怕先留下火繩，而后迅速遠遠跑出了一里的王愬等人，亦是被這爆炸驚得戰(zhàn)馬嘶鳴不斷。

    好在事前都已經(jīng)做好準備，堵住馬耳，不至于驚嚇過度。

    待爆炸平息后，王愬才勒馬，以長槊一指還在煙塵之中的楊村北側(cè)

    “尚賊正在北面，眾將士與我建功立業(yè)去！”

    身后驍勇自然也挺兵相隨。

    尚可喜反應(yīng)過來后，連忙調(diào)動一隊數(shù)十騎親兵，往后查看情況。

    可還沒等他們出發(fā)數(shù)十步，就遇上了迎面撲來的王愬明騎。

    “刺啦！”

    騎兵相沖，首重長槊，交錯之間，也沒什么戲文里“大戰(zhàn)三百回合”的過程，往往一個照面，就留下一條性命。

    王愬挺槊刺殺一騎，身后同袍亦紛紛效仿，前排直刺開路，后排則挽弓仰射掩護。

    竟是突然之間，就斬殺二十余騎，打開通路。

    尚可喜見狀，自然是大怒，知道為今除卻血戰(zhàn)別無他法。

    而剛才還在苦苦支撐，折損十余騎的文晏部卻是士氣大振，又回馬殺來。

    于是乎，尚可喜所部兩百親衛(wèi)，竟是在這火場之間，被前后夾擊。

    兩軍不再多言，唯有血勇拼殺，王愬若是不能快速結(jié)果了尚可喜，等一日過后，天津方面的援兵怕是就能抵達。

    而尚可喜更是被逼到墻角，除了拼命別無他法。

    “嗖嗖”

    火光間，飛失利箭，你來我往，不時有人中到要害落馬，而更多的，則任憑釘在甲胄之上血流不止，卻也一聲不吭，依舊勒馬鏖戰(zhàn)。

    兩軍俱是精銳騎兵，不相上下。

    可明軍這邊畢竟占了人數(shù)優(yōu)勢，再加上又是前后夾擊，出奇突襲，逐漸占據(jù)上風，不斷結(jié)隊獵殺清騎。

    一刻鐘的功夫，尚可喜部又減員數(shù)十，只剩下百余騎。

    尚可喜身中一失，面色蒼白，長嘆一聲，到底還是求生**強盛，在親衛(wèi)護佑下，打算從東面突圍。

    可王愬哪里會放過他？

    帶著十余精銳，緊追不舍，仗著伊犁戰(zhàn)馬腿力，死死咬住。

    兩隊騎兵前奔后逐，一路拼殺至楊村東側(cè)數(shù)里之外，依舊難解難分。

    尚可喜實在無法，馬力不濟，且身邊親衛(wèi)死傷殆盡，只得咬牙憤然，轉(zhuǎn)身拼死一搏，他瞧準了那帶頭的青年將官，知道對方是領(lǐng)頭，若是能擒殺下來，自然能解危局。

    王愬面色冷然，挽弓抽箭，三矢連珠。

    “嗖嗖嗖”

    一箭落空，一箭被尚可喜眼疾手快躲開，最后一箭卻是射中戰(zhàn)馬，命其馬速大減，立地嘶鳴。

    而王愬發(fā)箭之后，卻是繼續(xù)挺身，先是以長槊直刺，騙得尚可喜橫矛格擋，可沒成想這一擊卻是虛的。

    那王愬竟是干脆霎時間棄了馬槊，在尚可喜驚駭之際，另一手中早已挾有馬刀。

    刺啦……

    猩紅飛濺白雪皚皚之上，火光映襯，甚是駭人。

    “尚賊授首！”

    身后騎兵呼喊之聲逐漸傳播，文晏等人也紛紛歡呼。

    三百多人聲音竟是壓過戰(zhàn)場，令剩下的清兵無不面色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