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別無它選

    多爾濟只是稍稍思忖不到片刻，就帶頭出聲，躬身下拜

    “草民亦愿效犬馬之勞！”

    隨著多爾濟的表態(tài)，越來越多的聲音匯集

    “愿為大明皇帝陛下討平叛逆！”

    “愿為皇帝陛下差遣！”

    ……

    朱由榔面上再次露出笑容

    “好！很好！”

    “這就對了嘛，只要是誠心與朕，與大明相交的，朕絕對不會虧待?！?/br>
    而后扶起為首的額璘臣、昆克勿、多爾濟三人，這三位是眼下察哈爾、科爾沁相繼覆滅后，漠南實力最強的三部。

    接著對所有人道

    “此番戰(zhàn)事，大家也都不必全部出動，張都督所部數(shù)萬鐵騎，足以踏平！至于額璘臣、昆克勿二位卿家的忠心，畢竟是朝廷的招討使，不好拒絕，便允二位為張卿扈從，戰(zhàn)后必有封賞。”

    “謝陛下信任！”

    二人當即謝恩

    “至于其余諸位嘛，這樣吧，多爾濟”

    “草民在！”

    多爾濟立即應聲

    “朕聽聞當年皇太極驅逐林丹汗后，與漠南諸部會盟于沈陽，共同推舉其為博克達徹辰汗，從此，這蒙古大汗便落入滿洲皇帝身上，可否？”

    多爾濟聞言滿頭大汗，遲鈍應聲

    “偽帝竊據(jù)汗位，乃是……”

    朱由榔直接打斷，厲聲道

    “不必遮掩什么，強者為尊嘛！當時大明內(nèi)憂外患，連自己一畝三分地都解決不了，何況大漠草原？林丹汗剛愎自用，亦是自取其辱?！?/br>
    “敗了就是敗了，勝了就是勝了！”

    凌厲目光掃過

    “可既是如此，今天站在這里的勝利者，是朕！”

    “爾等明白嗎？”

    第10章 會盟（下）

    額璘臣和昆克勿兩位知曉內(nèi)情的，當即跪地大呼

    “皇帝陛下當為蒙古大汗！”

    其余眾人見狀，先是一愣，隨后也相繼離席撲倒

    “陛下當為大汗！”

    “大明皇帝當為蒙古大汗！”

    聲音由近及遠，紛紛響應，其中許多言語，朱由榔聽不懂，但不難知道是啥意思，只覺得一時心潮澎湃。

    無論如何，對蒙古乃至于整個北地的攻略計劃，第一步算是完成了，未來明廷休養(yǎng)生息、積蓄力量，算是暫時沒了后顧之憂。

    “朕說過，只要真心相投的，絕不虧待！”

    “今日可在此立言，但今日參與會盟部落，日后但有爭端、是非，均可直報于朝廷，直報于朕這個蒙古大汗御前！”

    “朕一定給諸位一個說法！若是有天災**，牧民受難，朕和朝廷絕不旁觀?！?/br>
    “長城沿線諸多互市關口，會漸次重新開放，南北互貿(mào)，交流，內(nèi)外一家，如有jian商、墨吏，壓迫剝削牧民過甚，諸位大可以奏陳直報與朕，必為爾等做主！”

    這幾個條件可謂都相當誠懇了

    要知道，在明代的草原貿(mào)易中，漠南部落其實才是處于弱勢的一方，這也是明清之際晉商集團能夠崛起的原因，就是利用雙方之間的單方面貿(mào)易優(yōu)勢，進行壟斷。

    當然，早在姜鑲起義以后，多年戰(zhàn)亂中，晉商集團被削弱得比較嚴重。

    而其中幾家比較龐大的，如范氏，眼下還在明廷查抄之列，已經(jīng)被緝捕封存。

    不同于后世某些段子里動不動就是晉商富可敵國，恍若背后**oss的人設。

    明軍從中并未查抄出多少真金白銀來

    也不奇怪，也許天啟、崇禎之際，這些人的確富可敵國，但后來天下大亂，打到山西的李自成會管這個？怎么可能會繞過順軍拷餉政策。

    至于多爾袞入關秉政以后，江南失陷，財政失血，清廷也不大可能留著晉商這塊肥rou不動。

    早就被搬空了。

    當然，晉商集團雖然在清軍入關之前，多次充當滿清控制關外貿(mào)易和銷贓的白手套，但事實上，人家的生意都是來者不拒。

    以“中開法”給明軍籌糧，李自成來了又成為拷餉對象，走私鐵器給蒙古，啥能賺錢就干啥。

    只是在崇禎年間，最賺錢的行當莫過于走私鐵器給后金而已

    但歸根到底，以商人集團卻能夠穩(wěn)固站在明清雙方之間，恐怕還真不是幾個商人能做到的，這些生意里面，當年天啟、崇禎，上到京師朝堂滾滾諸公，下到邊軍十數(shù)萬軍將，又有幾人逃得了干系？

    一個公平的商貿(mào)秩序，對于蒙古諸部而言，也十分重要，畢竟內(nèi)地的許多商品，對于他們而言都是必需的消耗品。

    可以說過去近百年間的雙方摩擦，十有**都是因為邊貿(mào)互市，或是歲賞問題引發(fā)的。

    不過既然有胡蘿卜，當然也就有大棒，朱由榔的話并未說完

    “但同樣的，既然朕予爾等庇護，那你們，自然就要以大明為尊，以朕這個蒙古大汗為尊！”

    “但凡今日會盟部落，不得私自互相征伐，不得襲擾擄掠內(nèi)地，不得私下與外勾連，不得僭越名號！”

    “爾等可明白？”

    “草民等謹遵大汗圣諭！”

    眾人俱俯首

    自從北元遁入草原以后，其實蒙古諸部和明廷之間的關系，是相當微妙的，一方面，為了和南面互貿(mào)或者受歲賞，部分部落會向明廷朝貢。但另一方面，他們又自己擁有一套獨立于明廷之外，并列的權力體系。

    簡單來說，對于草原部落而言，蒙古大汗和明朝皇帝，是同等的。

    林丹汗當年就說過

    “南朝止一大明皇帝，北邊止我一人，何得處處稱王？”

    這也是他和皇太極爭端誘因之一，從中便能看出，至少在蒙古大汗的眼里，自己和南面的“南朝天子”是相提并論的，而非是如朝鮮那種朝貢關系。

    而今日，朱由榔所作所為，其實跟當年皇太極想要做的事情一樣。

    就是要把這兩個權力體系合二為一！

    如果說對于如何處理內(nèi)部問題，朱由榔心中還算忐忑萬分，走一步看一步，那么對于如何經(jīng)略控制草原，朱由榔卻反而信心十足。

    原因很簡單，對于內(nèi)部發(fā)展問題，他基本沒啥先例能夠借鑒，只能慢慢摸著石頭過河。

    但蒙古問題，他卻是有作業(yè)可抄的。

    在這一點，不得不承認，后世的清朝做到了封建王朝的極致。

    從皇太極，到康熙、乾隆，清廷通過上百年實踐，逐步摸索出的各種政策，都是眼下朱由榔可以直接參考借鑒的優(yōu)秀范本。

    歷史上的清廷，對于蒙古的控制，大體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皇太極盛京會盟以后，實控了漠南（今內(nèi)蒙古）；康熙多倫會盟以后實控喀爾喀蒙古（外蒙古）；雍正、乾隆覆滅準噶爾以后，又解決漠西和西域問題。

    其中手段，可以說是將軟硬兼施、又拉又打、內(nèi)外相制等等手段發(fā)揮到了極致。

    當然，究其本質(zhì)，乃是因為清廷本來就不是一個中原王朝，而是關外的游獵部落，本身就是“二元帝國”。

    這一點，倒是和昔日同樣對草原建立過穩(wěn)固統(tǒng)治的大唐比較像，因為對于繼承北朝政權的唐帝國而言，草原的重要性并不比中原低。

    朱由榔本人并不希望日后的大明，也變成如宋代，或是明中期以后那樣完全保守于關內(nèi)的“中原文明”。

    一個強大的，廣闊的帝國，那它的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都必須是多元化的。

    事實上當年朱元璋讓自家兒子娶北元公主，未嘗沒有同樣考量，戰(zhàn)爭可以擺平一時，卻無法解決百年、千年的歸屬，想要徹底同化吞并草原，所要付出的努力還很多。

    土臺之前，金黃色龍纛迎風飄飄，一眾頭領伏地無言，兩側甲士按劍不語

    朱由榔面無表情，緩聲言道

    “既如此，諸位，今日你我來日君臣，便在此盟誓，有違逆背叛者，當為人神所憤，天地共誅！”

    “來人，牽白馬來！”

    第11章 天可汗

    貞觀初年，東突厥頡利、突利可汗領十數(shù)萬鐵騎，趁著玄武門事變后，唐帝國內(nèi)部動蕩之際，大舉南下，挺進至長安城外。

    當時全長安不過數(shù)萬兵馬，無抵御之力，李世民便以設疑兵之計，親率高士廉、房玄齡等六騎在渭河便橋之上，與來犯的頡利、突利可汗斬白馬盟誓。

    此后三年，唐滅東突厥

    故而，這種“斬白馬盟誓”的手段，對于這些草原部落而言，未免有些分外之意。

    不過倒也不必過多擔心，畢竟在座的這些位頭領們，怕是連知道李世民和唐朝是啥玩意的都沒幾個，更別說懂得什么“渭水之盟”的典故了。

    不過斬白馬會盟這種事情，在草原上并不罕見

    更確切地說，不同于中原關內(nèi)那樣通過幾千年的政治文化傳統(tǒng)熏陶，已經(jīng)很少需用“會盟”這種手段來進行政治聯(lián)盟了。

    而對于元廷北遁以后，一盤散沙的蒙古諸部而言，會盟，就是確立某股新興勢力或者維護主導權威的手段。

    比如當初皇太極就是先孤立林丹汗，將其余漠南蒙古部落拉攏到自己這邊，先后于沈陽與喀爾喀蒙古、漠南蒙古諸部會盟多次。

    其人的蒙古大汗名號，亦是第二次沈陽會盟時所加。

    如果要類比的話，有些類似于戰(zhàn)國時期，各大諸侯國之間盟會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