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個時候，執(zhí)行官，你打算怎么做？強留他嗎？”

    人類之所以被稱為‘人’，那就是因為，無論過了多久，比起陰暗的地獄，他們始終更向往現(xiàn)世的繁華。

    這不是適應(yīng)不適應(yīng)的問題，只是單純的……天性而已。

    否則數(shù)千年以來，霓虹地獄真正成為獄卒并在黃泉扎根的，也不會只有閻魔大王和秦廣王的輔佐官，以及其他古日本時期的寥寥數(shù)人而已。

    而現(xiàn)代社會的亡者，一個都沒有。

    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不是崩潰了，就是自行請辭離開了。

    為此，地獄的眾人倒是見了不少催人淚下的劇目。

    當然，更多的時候，可不會有鬼差蠢得和人類相戀。

    所以，與其未來痛苦這樣的問題，倒不如從一開始，就選擇最恰當合適的。

    對面黑手黨投來的目光，宛如淬了寒冰般愈加森冷。

    而背對著的紅發(fā)鬼差一無所覺，她沉默地垂下眼睫，放棄一般垮下肩膀，抓著臉苦笑道，

    “真是的，你和小A怎么都問了同樣的問題？難道這個在地獄是什么新流行‘哲學三問’嗎？”

    躲過了人工智能，躲不過EU地獄的惡魔。

    這都是什么奇怪的告白前考驗。

    三子莫名覺得有點想笑，于是真的笑了出來。

    少女清冽的聲音融進風中，帶著清醒的笑意和覺悟，吹入一前一后兩個對峙的男人耳中，

    “你說的，確實是個麻煩。但是小鳥，我從來沒有想過它，倒不如說，它在我看來，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答案――”

    三子仰起頭，泛著笑意的目光直直地望進金發(fā)惡魔的眼中。

    她像是注視著青年，又像是對那雙豎瞳中，倒映出的模糊人影說到，

    “中也老師是自由的?！?/br>
    “我……我沒有想過那些東西，往生也好，留在地獄也好，那都是中也老師的應(yīng)有的權(quán)利。”

    “是每個亡者，都該有的公平和權(quán)利，我，不能去打破它?！?/br>
    三子說到這里時停頓了一會兒，眼中的笑意似乎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被茜色的天空點燃，染上光芒，

    “小鳥，不要小看我啊，我可是閻魔大王座下的第一執(zhí)行官！就算是戀情，我也是報了相當覺悟的！”

    在地獄，分別從來就不是稀有的事，與其未來痛苦心焦，不如在時間到以前，好好享受故事。

    這樣的話，即使未來要面對無盡的歲月折磨，她也能好好笑著，目送戀人轉(zhuǎn)生離開。

    記憶不會褪色，被沉淀下來的，只有更加美好的東西。

    ……

    …………

    “你……”

    金發(fā)惡魔被打敗了一般，往后踉蹌了一步。

    梳成背頭整齊的頭發(fā)因此落了一縷，蔫蔫地搭在青年的額際，讓他的神情看上去有點狼狽。

    瑪門張了張口還想說什么，但在對上少女赤忱的目光后，又徒然地閉上了嘴。

    可惡！為什么就不是他先遇到……

    ——區(qū)區(qū)一個人類！

    瑪門不甘心地瞪著紅發(fā)鬼差身后的身影許久，嘴角越抿起越緊，忽然‘汪’的一聲，再次猛漢落淚。

    一邊喊著“本大爺是不會放棄的！本大爺有的是時間”，

    一邊抹著眼淚，在三子疑惑地注目下‘唰’地越跑越遠，逐漸消失在夕陽的盡頭。

    “……”

    紅發(fā)鬼差無聲地遠目，目送惡魔的背影，忍了很久，還是默默吐出一句話。

    ——“可是小鳥，黑色的帽子，真的不適合你啊?！?/br>
    這和時間沒關(guān)系，和長相有關(guān)啊。

    熱鬧的公園又重新安靜了下來，風從三子的身側(cè)吹過，頭上的樹蔭發(fā)出嘩嘩的聲響。

    三子盯著腳邊的多出的一道影子。

    不需要回頭。

    風中的氣息、胸口內(nèi)的心跳，從一人到另一人身上傳遞而來的目光溫度——

    都在告訴紅發(fā)鬼差，背后之人的身份。

    三子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口氣，努力壓下躁動的心臟，緩緩開口，

    “中也老師，記得我說過嗎，鬼族的時間很長——比太陽變成一顆紅巨星，地球不再適合人類生存，都更加漫長。”

    “你的一生，對我而言，只是很短、很短、很短的一個瞬間而已?！?/br>
    “但是，就算是這樣——”

    三子轉(zhuǎn)過身，猛地伸手扯住中原中也脖子上的黑色頸環(huán)，將人拽到自己的面前。

    兩人的距離被無限拉近，三子甚至能感受到對方鼻尖的氣息。

    赭發(fā)黑手黨的目光落在三子的臉上，宛如灼燒般的熱意，讓少女瞬間雙頰通紅。

    連搭在黑手黨頸環(huán)邊緣的指尖，也跟著微微蜷起，透著粉紅。

    但是這不重要。

    三子抬起眼，強忍著羞澀，祖母綠的雙瞳帶著一往無前的戀心，迎上赭發(fā)黑手黨的瞳眸，鄭重地問道，

    “中原中也，你愿意，將你之后的人生都給我嗎？”

    *****

    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中原中也不計用上謀算，也要得到手的人或東西。

    但世事的奇妙就在于，它總喜歡在人最篤定時，毫無預兆地從某個角落里竄出來，把他人的生活與計劃攪得天翻地覆。

    與太宰和森首領(lǐng)不同，中原中也自認自己不是擅長控制人心的心cao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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