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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位置最好的那一個房間里,地上點著一只油燈。 油燈就放在角落里,燈身和這只通體雪白的正在痛哭的老鼠一般大小,它發(fā)出穩(wěn)定而持續(xù)的火光,卻只是把這只老鼠的凄慘樣子照得更加明白,沒有為它帶來半分的溫暖。 它躺在一張凳子大小的石床上,蜷縮著身體,腦袋縮在蓋著的桃紅絲綢棉被子里,嗚嗚咽咽得把被子都哭濕了一大半。 “女兒啊,我也不想你嫁?!绷碛幸恢缓毣ò椎睦鲜笞诖差^,“可是,可是你不嫁過去,我們就都完啦!” “阿爹,你沒有出息。”白老鼠用尾巴卷起床頭的枕頭,猛得丟在胡須老鼠身上,痛苦道,“你沒有出息!阿爹!” 胡須老鼠一呆,身形好像突然佝僂幾分,低聲道:“甜甜,我確實……我!” 它憤然起身,爪子握緊又松開,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要找誰殊死拼搏,卻又突然沒了勇氣,頹廢下來。 “甜甜,你從小就和別鼠不一樣?!焙毨鲜螵q豫道,“我想著,它也許會喜歡你這身雪白的毛色?!?/br> 甜甜,也就是這只白老鼠冷笑一聲:“喜歡我的毛?它一定會喜歡的,它一定是喜歡到吃了我,然后再把我的皮剝下來晾干!” 劉老須打了個激靈,苦笑道:“不一定,不一定的……” “貓吃老鼠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它憑什么不吃我?憑什么?”白老鼠漆黑的眼睛里又掉出淚來,“有誰會覺得食物好看,就愿意娶它?” 劉老須不說話。 白老鼠又道:“阿爹,你說啊!我給你變出一顆紫色的米來,你倒是娶它??!你娶給我瞧瞧?” 劉老須跺腳道:“這能一樣么,這能一樣么,甜甜,我這次拜托了鐘山的黃修竹做媒,你嫁過去,盡早修成人形,不會吃苦的!” 白老鼠一聽,簡直要暈過去,哭道:“你還拜托了那黃鼠狼?黃鼠狼也是吃老鼠的。你讓女兒如何是好?” “這兩位我們都惹不起。”劉老須咬牙道,“你若是不嫁過去,那貓就要一天吃我們五口鼠家,一月我們這鼠國就要絕一半,三個月就要亡國,亡了國就什么也完了!哪怕是為了你爹我……你也得嫁!” 白老鼠黯然垂淚,卻不再說什么話了。 劉老須眼神柔和一些,痛苦里帶著無可奈何的欣慰,又坐了許久,才緩緩出去,替女兒關了上房門。 門闔上的一瞬間,門里門外兩只鼠,都哭得像天塌了一般。 劉老須哭了老半天,哭得天都亮了,才放下胳膊,鮮血頓時滴滴啦啦落了一地——原來它是害怕自己的哭聲讓女兒聽見,用兩顆長門牙咬住了胳膊才敢哭的,時間一長,傷口頗深。 它收拾一番,擦掉白鼠門口的血跡,慢吞吞回了自己的房間??薜臅r間久了,它幾乎要背過氣去,路也走不穩(wěn)了。 門口兩個鼠侍恭敬鞠身,一左一右替它開門。 門內金碧輝煌,地磚是用金子鋪的,墻上鑲著美玉,銀盤子里擱著五谷雜糧,瓷壺里裝著葡萄酒。 劉老須閃身進去一個更小的房間,這間房雖小一些,卻才是真正的藏寶室。它撿了個包袱,張手一揮,房里數不勝數的金銀珠寶頓時全部排好隊伍,挨個飛進小小的包袱里。劉老須把它往身后一背,在胸前打了個結。 背上包袱,老鼠又給自己頭上系了塊花頭巾保暖,匆匆忙忙出了門。 它其實還有一件事瞞著自己的女兒,那只黃鼠狼答應做媒不假,送親的路上卻還要路過它的領地,光是請它做媒就已經夠難了,再要過路實在沒有辦法。這看似是一件事,實則是兩份麻煩。 劉老須只能找人幫忙。 旭日初升,日光照在積雪上,雪光反映,將一整條長街的道路照射的清澈透亮。冷風呼嘯而過,吹在劉老須的毛皮上,凍得它一個激靈。 只適應了一小會兒,它就從洞里徹底地鉆了出來,踩在冰冷的雪上,四腳著地跑起來,直沖著前方而去。 前方就是破曉之光芒。 “坐下?!?/br> 六出白坐下。 “起來?!?/br> 六出白立著兩條腿站起來。 朱標伸手畫了個圈兒。 六出白也立刻跟著,追著自己的尾巴轉了一個圈兒。 “去,撿回來?!?/br> 一個巴掌大的布球被扔進院子里,沾上雪滾了許多圈,掉到草坪里去了。 六出白又去撿球。叫它來做這種事情,實在是有點屈才,但朱標想著能鍛煉默契,加之消磨冬日里無趣的時間,才和六出白玩起這些游戲。 若是條件有可能,他甚至想做一個飛盤或是骨頭玩具什么的。 馬秀英提著昨夜朱元璋帶回來的提燈,笑意滿滿得將它掛在樹枝上,看著里面的剪影來回變動。 六出白叼著球從草坪里回來,路過樹下時,小心翼翼地低頭避開了垂下的燈穗,害怕自己弄臟它而受到教訓。 不得不說,朱元璋的威儀已經越來越重了,脾氣也變得越發(fā)說一不二,六出白雖然還沒有成為妖怪,卻本能的畏懼他。 “娘,你不困么?” “不困?!瘪R秀英掀開簾子要進門去,看著坐在臺階上的朱標,有心說他兩句,別凍壞了屁股,想起這孩子身體好,也就作罷,只道,“昨夜守歲雖然久點,但我也沒怎么忙,談不上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