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愈懵了。他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情形，腿不免有點(diǎn)軟。不過他馬上深吸一口氣，反應(yīng)過來，一把提起靠在桌腿上的大刀，怒喝一聲，大步踏上前，對著空氣砍去。

    王老道長拿手撐著腮幫子，本來都快睡著了，這下醒過來，忙從袖中掏出一疊符紙，浮沉一甩，兩指并攏，念道：“妖孽，看貧道……”

    話出口，符紙外放金光，刺目無比，整個房間都被照亮。

    “等等！”

    折扇化作利劍，先是挑飛鄧愈的長刀，隨后斬裂王老道長的符紙，奪的一聲釘在窗格上。

    第99章 做神仙吧

    “怎么回事？”王道長以為朱標(biāo)中了邪術(shù)，趕緊確認(rèn)他的狀況，“為何要等等？”

    鄧愈也疑惑極了，武器被挑飛帶來的是極大的不安感，他忍不住看向一盞油燈，想把燈座拿起來抄著以做代替。

    “他沒有殺意。”朱標(biāo)慢慢道，“而且我覺得事情應(yīng)該另有真相?！?/br>
    他的眼睛亮起來，不是物理意義，而是心靈角度上的，因?yàn)樗粌H看出了鬼身上穿的衣物是甲胄，還看出了鬼的死亡時間。

    如果推測正確，結(jié)果無疑會是所有人都滿意的。

    “王道長，你有沒有明目符，給鄧將軍一個吧?！?/br>
    “最近忘做了?！蓖趵系篱L很誠實(shí)，“不過我有牛眼淚，也能拿來用?！?/br>
    “我不挑！”鄧愈迫切想搞清楚他們倆看見了什么，“怎么用？”

    “閉眼睛抹上去就好?！?/br>
    鄧愈接過王道長的瓶子，渾身緊繃，依然在戒備身后不明的鬼物。他拔出塞子，用手指蘸了一點(diǎn)淚水，擦在了眼皮上。

    再睜開眼，已是不同的世界。

    他首先看到的是漂浮在空中的，道道模糊的氣——煞氣、人氣、血?dú)狻㈥帤夂完枤舛伎戳藗€遍，因?yàn)閺d堂正對帥府的原因，再抬頭還無比明朗地見到了盤旋的金色長龍。

    震驚了片刻，鄧愈將目光下移，一下子收入滿眼的鮮血。

    “這，這是……”

    一個鐵塔般魁梧的影子立在那里，動也不動，兩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鄧愈。

    “老趙……老趙！”

    啪的一聲，油燈架子掉在地上。鄧愈的嘴快過思維，率先喊出了聲。

    這衣服，分明是與他一樣的款式，穿過他胸腹的那支一尺多長的利箭，也眼熟的不得了。

    不知不覺，鄧愈的臉上已經(jīng)掛滿淚水，他撲過去，看著鬼魂身上的傷口，看著他滿身的鮮血，仿佛又回到了洪都之戰(zhàn)即將勝利前的那個夜晚。

    “你疼不疼？老趙，你不是死了嗎？”

    現(xiàn)在，趙德勝是不是鬼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想干什么也不重要了，戰(zhàn)友在面前的這個事實(shí)，瞬間吞沒了鄧愈的理智，讓他所有的感官都用來欣喜。

    “大夫，我去給你找個大夫吧？”

    趙德勝笑了，擺手道：“我確實(shí)死啦！最近的麻煩都是我搞出來的，真是對不住你！”

    “這有什么?！编囉氖?，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他是個很能忍耐痛苦情緒的人，輕易不流淚。趙德勝死時，他哭了，現(xiàn)在再次見到他，反而比當(dāng)時更控制不住自己。

    重逢也許是比離別更難得的。

    突然想到什么，鄧愈急忙道：“我夫人請來的道士和尚，有沒有傷到你？”

    “沒有?！壁w德勝搖搖頭，“我白天不出來，他們沒有找到我?！?/br>
    “那么你，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當(dāng)時死了之后，過了段時間，發(fā)現(xiàn)自己竟就在尸體上飄著，看你們忙來忙去，然后將我運(yùn)回應(yīng)天來?！?/br>
    “你看到了！我們贏了！洪都守住了?！?/br>
    “我看到了，看到了?！闭f到這里，趙德勝布滿灰塵和煙土的臉上露出笑容來，“打得真好。”

    “可你怎么會到我這里呢？”鄧愈道，“老趙，你的墓地是我挑的，你的兒子和弟弟把你風(fēng)光下葬，大帥雖還沒有追封你，可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了，你還有怨氣？”

    “不不，有怨氣好，有怨氣好！”他改口道，“我還能見見你，多好，你就留下，我日日給你點(diǎn)香，給你貢瓜果。”

    “我找你是為了離開?！壁w德勝道，“你怎么能有這種想法，人鬼殊途?。　?/br>
    “我在墳頭只呆了一會兒，就迷迷糊糊來到這里，你當(dāng)時忙，白天晚上都不在府里呆，我怕嚇到女眷們，一直等到你回來，就是為了和你說上話，讓你幫忙送走我！”

    “刀痕是你想出去，所以砍在大門上的？”朱標(biāo)問道。

    鄧愈猛然回神，把空間和說話的機(jī)會讓給朱標(biāo)。

    趙德勝道：“是，我剛到這里時，太過慌亂，一心想走，沖到府門前卻發(fā)現(xiàn)出不去，所以再那里抽刀了?！?/br>
    “廚房丟失的菜呢？”

    趙德勝不好意思地?fù)蠐项^：“是我吃的?！?/br>
    “所以昨天夜里你來喊鄧愈，是想讓他注意到你。”

    “對對。”

    “王道長怎么看？”朱標(biāo)道。

    王道長不知道怎么看，他只發(fā)現(xiàn)不管是朱標(biāo)，還是鄧愈，對這只鬼都很有好感，他好像還是一位犧牲的將軍。

    既然大家都沒除鬼的心思，他自然也不會沒事找事：“沒有威脅，不主動傷人的不是惡鬼?！?/br>
    “雖然不是惡鬼，可既然化鬼了，除卻有人故意，就是仍有執(zh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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