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火握拳，還是沒忍住向他遞了一張紙巾，不，我什么都沒說，除了我很擔(dān)心羊的文化水平之外。

    嘛，誰讓你總說那些不著調(diào)的話，不管怎么說最基本的認(rèn)字我還是明白的。將最后一口牛奶咽下，中原中也接過紙巾擦干凈嘴巴，把玻璃杯放進(jìn)洗碗池。他邊洗刷著杯子，邊側(cè)過臉望去，此時那個坐在陽光中的銀發(fā)少年，已經(jīng)重新將注意力聚焦在了自己面前的本子上，你又在寫那個故事啊?還沒寫完嗎。

    封火頭也沒抬地又寫下了一行字，當(dāng)然了，畢竟是用來歌頌我自己的故事，也許未來會有幾十億人跑來閱讀呢，當(dāng)然要以最高的級別來要求了，每個詞都要精雕細(xì)琢才行。

    中原中也聽他說過那個故事，盡管只是簡單的劇情梗概，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把自己寫成那樣子啊?好奇怪，你明明不是那樣的人吧。

    這位妖精王確實是很喜歡開玩笑沒錯，但中原中也知道，他其實是在關(guān)鍵時刻很可靠的那種人，為了能夠讓羊支撐下去，也付出了許多努力，并不是表面上那么輕浮的人。像是命令手下的妖精，對自己的仙后提坦尼亞作那么無聊的惡作劇之類的實在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封火眨了眨眼，咦，難道說，這是中也覺得我平時很靠譜的意思?

    他本來以為中原中也會大喊大叫著否定，可中也卻是干咳了一聲，將頭偏開，你就當(dāng)是那樣好了。說實話，在我不在的時候，能有你陪著他們，我會安心許多，至少不用擔(dān)心基地會被人襲擊。

    封火安靜了幾秒鐘。中原中也覺得有些奇怪地看過去時，便見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呀，居然這樣說了嗎那我更不能辜負(fù)你的這份信任了，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照顧好他們的。

    封火不等他回答，就垂下了目光接著說道：關(guān)于我為什么要這樣寫呢我應(yīng)該對你說過吧，我是由傳說和故事誕生的妖精。當(dāng)然，有自然而然誕生的妖精，也有我這樣從人們創(chuàng)造的傳說里誕生的妖精。

    可是，到了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不再有妖精的傳說，而我所存在過的那個故事，也從這世界上消失了。我想，也許正是因此，我才會失去了存在的基礎(chǔ)吧，連帶著過去和故鄉(xiāng)對，還有提坦尼亞，我的閃耀之星，全部都消失不見了吧。

    中也聽著聽著便抿起了唇，所以，你才想重新把那個故事寫出來是嗎。

    那名僅剩一人的妖精王笑容柔和，毫無陰霾，是啊，也許我重新把故事寫出來，就能把失去的東西都找回來了呢?

    對上他的笑容，中原中也愣了愣，眉頭也舒展開來，他彎起唇角，哈，那么，就讓我來作你的第一個讀者好了，作為慶祝你尋找到過去的儀式。

    封火沉默片刻，回以一個滿足的笑容，啊，謝謝你，中也。你的過去也一定會回來的。

    洗干凈杯子，中原中也穿好外套，再次出門。今天難得不需要去幫其他人擦屁股解決他們引起的麻煩，他要抓緊時間去調(diào)查最近再度出現(xiàn)的傳聞。

    封火朝他揮了揮手，目送他離開后，才夾起筆記本，回到了那間如同秋之森林的房間中。

    中原中也以為他是起得很早，但其實，他從凌晨就坐在了這里，直到太陽升起，才勉強(qiáng)寫出了半張紙的內(nèi)容。

    窗外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所隔絕，也沒有開燈，包括那螢火一般的燈帶也是關(guān)閉的，所以當(dāng)封火關(guān)上門時，就將所有的光都堵在了門外，室內(nèi)余下的便是足以吞噬一切的黑。他低下頭，不帶感情的目光在這張花費(fèi)了一整夜才完成的書稿上停留了片刻，接著伸出手，毫不猶豫地將那頁紙從本子上撕下來，筆記本中心處被撕下的邊緣齊整光滑，好像本就不存在那一頁。

    封火并沒有停止動作，而是繼續(xù)整張紙都撕得粉碎，碎到哪怕一個字都無法看清，才將右手手掌倒過來，任由紙的碎屑窸窸窣窣地飄向垃圾桶。

    由于空氣的浮力，那些輕飄飄的紙屑先是有一道向上飄起的軌跡，隨后才在重力的拖曳下輕飄飄地墜落，像是潔白的蝴蝶在不甘地飛舞，可還是無法掙脫引力，用盡最后的力量后，墜入了深淵。

    唯有一片紙片從他的掌中逃離，沒有規(guī)矩地落進(jìn)垃圾桶，而是飄到了地板上。封火注視著那片碎片半晌，將它拾起來扔掉，而他之前還十分珍視的筆記也被他隨手拋到了桌上。

    筆記在空中翻轉(zhuǎn)，露出盡數(shù)空白的內(nèi)頁。

    封火沒有再向筆記本投去哪怕一個眼神。他從衣柜中挑了一件新的披風(fēng)換上，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臉上，他就這樣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門去。

    那些家伙好像計劃著，今天去河對岸吧。雖然只要隨便承諾一下，就能夠輕易地瞞過會輕信他人的中也，但想用這么拙劣的謊言騙過能夠看破真相的妖精眼，只能說是癡人說夢。

    晦澀的情感從他的眼中一閃而過，那雙水色的眼眸重新恢復(fù)了清澈，他哼起歡快的曲調(diào)，這么好的天氣，出門逛逛好了今天會有什么收獲呢?

    森鷗外微笑著看向面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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