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艷的血跡，被扯斷的電線和拍攝設(shè)備……

    以及自己和林漾站的位置。

    她意識到，剛剛是林漾過來拉開了自己所以才讓她只是腿上破了點(diǎn)皮，那個設(shè)備原本是要砸到自己的，而林漾為了拉開她，把自己手腕傷成了那樣……

    心底的那層良知和愧疚沒讓她再無動于衷地站著，明媛忙要上前，只是剛走了兩步，后面一人沖過來，直接把她撞開。

    明媛側(cè)目。

    沈妄一張臉陰沉著，她看不清他正面的神情，只是在匆匆一瞥中注意到沈妄眼尾濃烈的墨色，以及極力繃緊壓著的下頷線。

    他徑直走到林漾身邊，看清林漾傷口的那一瞬沈妄周身的氣壓降到了極點(diǎn)，一張臉陰冷的嚇人，抬頭望向明媛時的黑眸似浸了冬日下極寒的冰霜。

    沒再耽誤時間，沈妄抱著人出去，只在低頭安撫林漾時散去了眼底斂著的半數(shù)寒意：“疼了就哭，別忍著?！?/br>
    林漾身上的血跡都蹭到了沈妄身上，見他毫不在意還用自己衣服給她包著傷口，有些費(fèi)力地抬起指尖碰了下沈妄的手背：“哥，你別這樣，我剛剛救了你媽?！?/br>
    她看出沈妄此刻整個人繃著的神經(jīng)，更知道他此刻胸腔壓著的惱怒。

    沈妄叱她，他想訓(xùn)這丫頭又心疼她這會滿頭的冷汗，上了車一言不發(fā)地給她細(xì)細(xì)擦著，緊閉的車廂內(nèi)散著零下幾度的低氣壓。

    別說司機(jī)把車子踩得飛快，林漾被這氣氛搞得傷口更疼了，無力地還想抬手去蹭他臉頰，沈妄倏地攔住她，冷聲：“老實(shí)點(diǎn)。”

    他黑眉皺的又深又緊，瞧著這丫頭現(xiàn)在煞白的臉色，壓了壓還是沒壓?。骸拔宜麐尣灰竽闳プ鲆粋€好人，你能不能先去做一個健康的人！”

    那傷口看的人膽戰(zhàn)心驚，里面的血管甚至都暴露在外，血rou模糊。

    林漾是疼的流眼淚，她倒沒把沈妄這話放在心上，吸著鼻子：“那是你媽。”

    她這樣子沈妄還以為她是委屈自己剛剛冷硬的語氣，這會更是有火發(fā)不出，強(qiáng)忍住吸了一口氣，繃著嗓子：“別說話了，馬上到醫(yī)院?！?/br>
    他額頭青筋□□，比林漾還用力。

    林漾的意識漸漸模糊，到醫(yī)院下車時她已經(jīng)開始昏迷了，只是靠著僅存的那一絲清醒意識到沈妄把她抱起，在她耳邊像是落下一句：“誰都沒你重要?！?/br>
    沒再聽清，她直接昏了過去。

    這個手術(shù)做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八點(diǎn)才結(jié)束。

    明家一家人都過來了，包括兩老人。劉甄看著自己女兒，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你看看你這都做的什么事，捫心自問，你這些年管過沈妄什么事，這次突然一回來倒開始擺起了當(dāng)媽的架子，還想插手他和丫頭的事？”

    “明媛，你覺得你拋棄沈妄這么多年你還有資格嗎？”

    “她有什么資格？”明學(xué)成也動怒，猛地敲了下拐杖，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明媛身體顫了下。

    “這兩孩子的事是我們都同意的，他們兩經(jīng)歷了多少你覺得你這個當(dāng)媽的知道多少？你配當(dāng)沈妄的媽嗎？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讓你不要管不要管，你看看你回來都做了多少幺蛾子！”

    老爺子原本就心疼林漾那幾年的生病，當(dāng)下過來聽到林漾又為明媛受傷火騰地一下就上來了：“你回來這幾天我跟你說過的話你是一點(diǎn)都沒放在心上是吧？你非要讓沈妄跟你斷絕關(guān)系你才高興？你是站在什么身份你去破壞兩孩子？”

    “現(xiàn)在人丫頭為了你手上落下了那么大一個口子，你也聽見醫(yī)生說的了，她這疤痕抹不掉了，你也是為人女兒的，人家爸媽要知道了得多心疼啊，你這一輩子良心就能過的去？”

    明珩過來都沒勸住兩老人，他姐這些天在海京做的事明珩也知道一些，又是什么聯(lián)姻、給沈妄找未婚妻、不同意林漾進(jìn)門這些話他都聽明媛提過不少次，為此，連帶著他沒少在家被明學(xué)成和劉甄批。

    “姐，不是我說你，這事，你是真的不對。”

    他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沈妄在病房里收著林漾，對外面這些置若未聞，也知道沈妄這會是最容易動怒的時候，提醒明媛：“你還是做好心理準(zhǔn)備吧，我?guī)筒涣四?。?/br>
    后過來的卓曉桐從路上就開始發(fā)火了，看見明媛也沒好臉色，這會連喊人都懶得喊了，哼了聲直接推了門進(jìn)病房里看林漾。

    明媛抬頭，在明珩要走開時突然問了一句：“她是真的，喜歡沈妄？”

    “……”明珩都不知道怎么說她這個姐好了，明學(xué)成又是一拐杖敲在地上，指著她忍了又忍，最后才嘆氣“唉”了一聲，和劉甄一塊帶著氣離開。

    “都這樣了你還看不出來？”明珩反問，“林漾有多喜歡你可能不知道，我可能也不清楚這個程度，但是沈妄喜歡林漾，是從高中就喜歡到現(xiàn)在的，他們兩喜歡了快八年，甚至都快趕上了你在沈妄的時間，你還覺得兩人就是小孩過家家？”

    “姐，你未免也太看低沈妄了，你太不了解你兒子了，他說的喜歡和動心，都不是隨意的承諾?！?/br>
    事情都到這地步了，明珩覺得干脆就說開吧：“你以為林漾是圖沈妄的錢？你難道不知道當(dāng)年高中時林漾就因?yàn)閮扇说倪@種關(guān)系放棄了彼此的喜歡？”

    “如果她真是因?yàn)槔婧蜕蛲谝黄?，那高中那個時候她也沒必要離開，在沈妄身邊耗這幾年怎么都會比現(xiàn)在得到的更多?！?/br>
    明珩一一給她分析著：“你如果是因?yàn)閮扇嗣曈X得不該在一起，那就更沒必要了。人活這一輩子，不是給別人看的，何況他們兩現(xiàn)在一沒血緣，二沒戶口關(guān)系你擔(dān)心什么？”

    “擔(dān)心沈柏裕官場上的那些榮譽(yù)？”

    明珩笑著搖頭：“姐，沈柏裕是多自私的人你應(yīng)該最清楚，當(dāng)年兩孩子的分開你真以為他是為了沈妄好嗎？他是最無情的人，他不過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和地位，沈妄和林漾兩人已經(jīng)為了他放棄過了一次，憑什么還要兩孩子再為這樣的人放棄一次？”

    “他們只是喜歡，他們有什么錯呢？”

    “愛而不得這個詞從來都是人們給自己身上加的枷鎖罷了，他們彼此喜歡、堅持，沒影響到任何人，憑什么不能在一起？”

    明媛徹底愣住，她沒想到一向懶散放羈的弟弟會講出這么一番話，她怔然地抬頭，發(fā)現(xiàn)明珩正看著病房內(nèi)的卓曉桐，明媛瞳孔閃了下，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來，震驚道：“你們在一起了？”

    明珩已經(jīng)沒耐心繼續(xù)在這個開導(dǎo)自己這位jiejie了，最后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病房，語氣疏離：“姐，這不是你該問的事?！?/br>
    “另外，公司里的項目你該轉(zhuǎn)接還是立馬轉(zhuǎn)接吧，這事過后你還是盡早回國外吧，這里不適合你?！?/br>
    明媛急著辯解：“我……”

    “你難不成真想沈妄動手和你鬧得母子關(guān)系破裂？”

    明珩這一句話徹底讓明媛沉默了。

    她回想之前沈妄和自己說的那些，回想自己這些天做的事，以及林漾告訴她：

    “這不是他的人生，是你這個母親給他選擇的人生。”

    “你到現(xiàn)在為止，都還不知道到底怎么走近他，都不知道你給他造成的傷害有多深。”

    “傷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是不可逆轉(zhuǎn)的?！?/br>
    “他那個時候想要的，只是單純的父母陪伴，不是什么將來的那些許諾?！?/br>
    腦海里突然被這些說辭填充，明媛指尖縮了下，她僵硬地抬頭，混亂的視線里映著病房內(nèi)沈妄坐在床邊的背影，明媛攥緊了手指，眼皮緊緊顫了顫。

    她這個母親，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她是不是真的，和沈柏裕一樣自私……

    作者有話說：

    快了，快結(jié)束了。后面還有一些

    第66章

    林漾睡了一夜,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麻藥勁，胳膊上泛著密密麻麻鉆心的疼，她剛稍微動了下坐在床邊的沈妄立馬起身：“不舒服？”

    因?yàn)檫€沒完全適應(yīng)眼前的光亮, 她擰眉辨認(rèn)了好一會才看清眼前的人。沈妄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頭發(fā)凌亂，臉上染著明顯的疲憊, 眼瞼下方也泛著淡淡的烏青。

    “哥, 你……”林漾剛一開口, 嗓子因?yàn)楦沙兑搽y受, 沈妄給她喂了點(diǎn)水, 用細(xì)膩的指腹擦著她唇道：“昨天做了手術(shù)，帶你來醫(yī)院，你躺了一夜, 這會有沒有什么地方難受？”

    他看出林漾因?yàn)殡[忍額頭冒出的薄汗, 抿著唇給她用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細(xì)細(xì)地擦著：“麻藥已經(jīng)過了, 肯定會很疼, 一會讓護(hù)士來打一針止疼針。”

    林漾搖頭, 她示意自己要坐起來。

    沈妄給她身后墊了枕頭，小心翼翼地扶著人靠在上面, 因?yàn)閯幼鞣攘盅恍⌒某兜绞滞蟮膫跁r發(fā)出輕微的“嘶痛”聲。

    沈妄嘆氣, 看著她又氣又心疼地問：“傻不傻？”

    給別人擋危險, 自己還弄成了這副樣子。

    喝了水林漾已經(jīng)緩了不少，她搖頭, 輕輕抿了下干涸的唇瓣，朝四周看了下, 細(xì)聲問著：“你媽沒事吧？”

    都什么時候了, 她還關(guān)心明媛。

    沈妄睨她, 漆黑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鶩，冷聲道：“你覺得我會讓她見你？”

    他不會再給明媛任何機(jī)會。

    林漾不是圣母，但畢竟那是她哥的媽，何況自己好不容易救的人總不能白救了啊。于是又試探著伸頭問：“哥，她沒事吧？”

    隔了幾秒，沈妄還是答了：“你救的人好著呢，就你躺著?！?/br>
    “……”

    林漾是真的疼，也顧不上他這會的嗆，低頭瞄了眼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什么：“我媽那邊你跟他們說了嗎？”

    他們突然不回去，南都那邊還不知道。

    “打過電話了。”沈妄沒瞞著她，“卓姨擔(dān)心你要和嚴(yán)澤棋一塊過來，怕你不安心，已經(jīng)告訴他們等你恢復(fù)就回去。”

    過年林漾必然還是要回南都的。

    聊了會，林漾因?yàn)槭懿涣颂郏瞩久级⒅吹臅r候意識到什么：“這么大一個傷口是不是要留疤了？”

    病房里遲遲沒傳來沈妄的回應(yīng)。

    林漾抬頭。

    他同樣盯著那道傷口，雙目漆沉深黑，窗外日光打在他一側(cè)的眉眼線條，棱角分明。

    醫(yī)生說，傷的太重，不可能完全去除。

    看沈妄這反應(yīng)林漾就知道他多想了，她靠著枕頭，閑暇之余還牽唇笑了下：“哥，我還真是難得看到你現(xiàn)在語塞的模樣?！?/br>
    “我真不在意啊，有這個傷疤還挺好，這樣以后你看見是不是得更心疼我了，少氣點(diǎn)我?！?/br>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不斷擴(kuò)散，沈妄一直擰著眉的，聽見這話黑眉反倒松了一些，不贊同地睨了她一眼：“林漾，到底誰氣誰？”

    鮮少能有這么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好時機(jī)，林漾笑容更甚，因?yàn)樘?，臉色也蒼白著，看起來就是兩個極端的病態(tài)神情。

    “哥，我真的不在意這點(diǎn)，誰身上沒個疤啊?！?/br>
    她指揮著沈妄：“我想喝水。”

    沈妄把床頭上一直備著的溫水又重新倒了一杯，放上吸管，遞到她嘴邊。

    在林漾要低頭喝的時候，他又忽地移開。

    林漾：“哥？”

    四目相對，沈妄神色嚴(yán)肅，似呢喃又似叮囑，他說：“林漾，以后無論在什么時候，永遠(yuǎn)都最先考慮你自己?！?/br>
    “那如果是你呢？”林漾執(zhí)著地問，“如果是你在身邊嗎，也考慮我自己嗎？”

    “是。”

    沈妄答地毫不猶豫：“沒人比你更重要，你先考慮你自己了，我才能安心考慮我們?！?/br>
    他說完這話后兩人沉默了好一會，林漾終是明白他今日的異常，用另一只手蓋住不知是疼還是其他原因想哭的眼睛，嘆著氣說：“好，我知道了，我答應(yīng)你?！?/br>
    “答應(yīng)你，不會再有下一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