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說話時，那真是一尊眉眼疏冷的冰凍花瓶。

    幾乎就在她站好的下一秒，門就被破開了！

    系統(tǒng)瞪大的眼睛又小了回去：[……沒事了，是男配同學。]

    *

    進門的正是衛(wèi)承樂。

    不似別人的狼狽樣子，他這會兒渾身上下干干凈凈，絲毫沒有戰(zhàn)斗過的痕跡。斬刀上的繃帶纏得死死的，不見松脫，完美地充當著掛飾（而不是武器）的作用。

    倒是他披風上的仙鶴正在順著布面不斷地逡巡、飛舞，宛如一群正等著啄食的禿鷲，難捱一般發(fā)出“嗝——嗝——”的喉音，仿佛在指責主人的不務(wù)正業(yè)。

    他腕骨上的號碼牌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淖矒袈?，反面赫然是—?/br>
    “0”。

    [這家伙是逢戰(zhàn)必逃的類型嗎？]系統(tǒng)震撼了，[怎么做到這么咸魚劃水的，教教我！]

    衛(wèi)承樂的視線在室內(nèi)環(huán)視了一圈——

    “……沒人？”

    明明墻角就站著一個大活人，他卻皺著眉頭發(fā)出了疑惑：“剛才明明聽到了有人走動的聲音……”

    系統(tǒng)看著在角落里糾結(jié)要不要出聲打招呼的潘千葵，腦中只有一句話——

    原來這樣也行？

    第31章

    潘千葵當真是糾結(jié)了, 尤其是看到衛(wèi)承樂環(huán)顧了好幾圈，眼神數(shù)次從她身上掃過后，她想打招呼的心逐漸熄滅。

    總覺得, 她這會兒開口說話的效果, 就像正常人突然聽見自家花瓶在唱歌一樣……

    到時候把衛(wèi)承樂嚇一跳, 沒準還沒聽清楚她說什么，先反手給她一刀——對潘千葵來說, 疼痛倒還是其次了, 主要是——

    人被殺就會死, 但她又死不了。

    那……場面就會非常、非常尷尬了。

    可是, 總不至于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衛(wèi)承樂走了……

    就在她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時, 衛(wèi)承樂的披風突然無風自動，不斷地“嘩啦”抖動著, 像是有什么活物試圖從布袋里掙扎出來。

    “……有情況？”

    話音未落, 數(shù)只仙鶴倏地從平面膨脹成實體, “撲棱棱”地拍打著翅膀，從布面上紛紛破出！

    這是他的靈寵，除卻偵查、巡視的作用外，也會進行危險示警。

    這種未經(jīng)允許就私自活動的情形, 非常少見。衛(wèi)承樂本就覺得這屋子不大對勁, 靈寵這一動，更是令他警惕萬分, 下意識將手按在了腰間的斬刀上。

    但很快, 他就發(fā)現(xiàn), 情況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樣。

    仙鶴的鳴叫聲中并不帶任何的攻擊成分, 這不是發(fā)現(xiàn)敵人的示警, 反倒像是瞧見了什么喜歡得不得了的東西, 在爭先恐后地試圖搶奪。

    鳥兒纖長的脖子向后優(yōu)雅地一彎，向角落里疾馳而去，嘴里不住地發(fā)出興奮而吵鬧的鳴叫聲——

    他也因此，終于得以瞧見了被黑色長頸所環(huán)繞的少女。

    在仙鶴潔白翅膀的簇擁下，面容清冷的少女宛如畫中仙，讓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她賜下的神諭。

    她說——

    “好巧啊。”

    *

    “好巧、啊。”

    尷尬地說完這句后，潘千葵感覺自己的頭皮都開啟了“煎炸煮烤”的發(fā)麻模式，仿佛下一秒就要自閉了。

    無視她吧，無視她吧——她內(nèi)心不住地這般祈禱著。

    她寧可這會兒進來個陌生人，也比面對衛(wèi)承樂要自在一些——連系統(tǒng)都能看出來他對她的不喜，身為當事人，潘千葵自然感受得要更加明顯一些。

    對方對于她是否真的是“潘千葵”這一點，一直心存疑慮。

    原殼是時空局通過一些隨機程序給制造出來的，跟她本人的性格足有差了十萬八千里——對于路人，上頭一向懶得花費太多的心思。

    更何況，按正常情況來說，誰會沒事去注意一個路人的性格轉(zhuǎn)變呢？

    她實在解釋不了這一點，因此只能選擇避開他，代價是——

    她，潘千葵，成為了一個被警惕的高度可疑分子。

    從衛(wèi)承樂的表現(xiàn)就能看出來了，他在看清楚她的臉后，第一反應(yīng)是扭頭就走。

    結(jié)果——

    門被關(guān)死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

    “你干的？”

    “不是我?！?/br>
    他們二人的聲音疊在了一起，竟是異口同聲了。

    這快速的回復(fù)讓衛(wèi)承樂更起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問什么？”

    潘千葵：“……”

    她不說話了，畢竟在一個懷疑她的人眼中，她做什么都像是有目的性。

    衛(wèi)承樂將手放在門上，無視了“噼里啪啦”不停響躥的電火花，青色的氣流擴散而出，無數(shù)風刃向門上砍去。

    ——連條白印都沒留下。

    這里的“限制”比迷宮里更大了，他心想。

    只要動用異能，殘存的能量就會被陣法吸收，然后再化為陣法的一部分，生生不息地循環(huán)。

    如果異能強度不能一瞬間超越陣法的承受上限，消耗掉的異能只能給陣法當養(yǎng)分——他越弱，陣越強。

    這地方果真是邪門。

    他回頭看屋里的另一個活物：“你來這里多久了？”

    “好幾個小時了?！?/br>
    她的聲音沒太大的起伏，只是簡單地陳述事實，但卻是讓他多看了一眼。

    “膽子還挺大。”

    他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夸還是損，潘千葵正躊躇要不要回一句“謝謝夸獎”之類的禮貌社交用語，卻聽衛(wèi)承樂吹了聲口哨。

    他約莫是想喊仙鶴回來，但是——

    沒、鶴、理、他。

    那五只仙鶴跟爭寵似的，不僅用帶著漂亮紅冠的頭蹭著潘千葵的臉和脖子，還時不時拱一把旁邊別的仙鶴，試圖把其他競爭者給擠出去。

    你擠我、我擠你了一陣，終于有只鶴不耐煩了，長喙一伸一收，閃電般啄擊著旁邊鶴的翅膀，發(fā)出了近乎恐嚇般的低鳴。

    但其他鶴也不是吃素的，幾只仙鶴當即打成一團，屋子里一派羽毛紛飛的亂象，仿佛下雪現(xiàn)場。

    下意識進入面癱模式的潘千葵：……可憐無助弱小，還懵。

    “它們這樣……沒事嗎？”她還是忍不住發(fā)問了，“是生了什么病嗎？”

    衛(wèi)承樂用同樣冷淡的聲音回道：“碰上你之前，它們還好好的?！?/br>
    潘千葵沉默了數(shù)秒，選擇了不吭聲。

    不知為何，這種平靜的態(tài)度，反倒看得人煩躁起來。

    如果是林暮晃在的話，她大概會急急地說“不是，我什么都沒做”，再配上慌亂到不知所措的表情，然后……

    傻子就這么被直接被釣上鉤了。

    他本都做好了她會在他面前把這招數(shù)再原樣重現(xiàn)一遍的打算，偏偏……她不說話了。

    對他的態(tài)度怎么能跟林暮晃差那么多？

    看到自家仙鶴擠在少女腳邊撲棱翅膀、兩只長足跳來跳去的白癡模樣，他更煩躁了。

    *

    身為靈寵的主人，衛(wèi)承樂自然很清楚它們平時是個什么反應(yīng)。

    總的來說，就是一只比一只不好管。心情好了，還會聽聽指揮，心情不好還會像剛才那樣，抱怨主人“游手好閑”——在這妖怪橫行的迷宮里，它們連口湯都分不到，這像話嗎？

    靈寵雖是“寵”，但本質(zhì)還是被勉強馴化的妖，對人類更談不上心悅誠服地臣服。

    如果主人的實力不夠強，被反噬也是秒秒鐘的事。

    因此，仙鶴們這般……“諂媚”的樣子，那簡直聞所未聞。

    剛才雖是說了刺人的話，但他并不覺得真的是少女動了什么手腳——她身上沒有異能波動的痕跡，仙鶴跟他的心念聯(lián)系也沒被切斷。

    最關(guān)鍵的是——

    先前也不是沒跟她接觸過，怎么這次的反應(yīng)格外異常？

    他知道從少女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遂凝起神，嘗試和仙鶴們溝通。

    這些低階的小妖靈智尚未完全開啟，傳過來的想法皆是斷斷續(xù)續(xù)的片段，好像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子，喳喳地叫個不停——

    “上次，甜甜的味道，只有一點點。這次，很明顯……”

    “之前，被更強的氣息、壓過去了……”

    “她身上有‘別的’味道，很可怕，不敢過去……”

    說到這里，仙鶴們的情緒明顯亢奮了起來，歡欣雀躍道：“現(xiàn)在……不在了！消失了！沒有了！”

    “能靠近了！”

    “喜歡，喜歡——！超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