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準(zhǔn)過來！”姜仲霆厲聲道，“我可是隕日的院長，我要是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里, 你們誰也逃不了干系！尤其是你, 林暮晃，你還不知道吧, 你在外頭的名聲早就臭掉了！如果我是你, 我絕不會傻到再背一樁‘殺害院長’的罪證……”

    還未說完, 林暮晃就像聽到了什么滑稽的荒唐話一般, 笑了起來：“就是因為想要跟我未來的妻子堂堂正正地在陽光下手牽手, 我才忍了那么久, 陪著你們演這出無聊的戲……”

    說著，他從身上摘下一個類似于胸針的小玩意兒，向旁邊拋了出去。

    那里沒人啊——在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的同一時間，姜仲霆呆滯地看見，那片“空間”扭曲了起來。

    “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暮晃道，“大舅哥，麻煩你了。”

    從陰影中顯露出來的，赫然是——

    已經(jīng)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xiàn)的馮驍。

    接住了林暮晃扔過來的微型攝像頭，馮驍信誓旦旦道：“放心吧，看在外甥女的份上，姜仲霆這么個人面獸心的東西，老子一定把他的底褲都扒光！”

    *

    狗仔哥這段時間可謂是吃盡了苦頭，光從他蓬蓬的頭發(fā)和茂盛的胡茬就能看出，他在這個實驗室里潛伏了有多久。

    自從湖心寺歸來那天，他在安全署看到了封天寧的車，靠著敏銳的嗅覺感覺到了貓膩后，他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復(fù)返了。

    靠著跟蹤和特殊的異能，總結(jié)了頭一回潛入的失敗經(jīng)歷，外加一點點驚人的逆天運氣，馮驍居然當(dāng)真混進(jìn)了實驗室。

    ——代價是，他再也沒出去過。

    他喝公共廁所洗手臺的水來潤嗓子，撿別人不吃、或者因著過了保質(zhì)期而即將被扔的食物，身上實在癢得不行就拿衛(wèi)生紙沾水擦一擦，睡覺就找個雜物間就地蜷縮一下。

    這幾個月的經(jīng)歷，實在是心酸到能寫出一整本書，讓人好好為他鞠一把同情淚。

    有那么好幾次，他幾乎要被發(fā)現(xiàn)了——可以想象，在這種管理森嚴(yán)的封閉區(qū)域，一旦暴露，那鐵定就是人間蒸發(fā)的結(jié)局。

    幸好，衛(wèi)承樂剛好在那個時候應(yīng)邀來到了實驗室，雖是內(nèi)心震驚不已，但還是為他打了掩護(hù)。

    事后，二人成功交換了情報，并在之后的短暫幾次接觸中，爭分奪秒地敲定了揭露陰謀的計劃。

    唯一犯難的是，羅家身為醫(yī)藥方面的巨鱷集團(tuán)，掌握的金錢和發(fā)聲渠道數(shù)不勝數(shù)，想要讓人發(fā)不出聲音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

    但興許是時也命也，那么多條路，羅家竟然選擇了一條讓他們后悔終身的道路：妄圖先在暗地里推波助瀾，讓林暮晃的影響力擴(kuò)大，然后再通過“狂歡節(jié)”一舉打垮這個“典型靶子”，順帶擊垮護(hù)著他的劉宣良，還能將自己做的一些臟水潑別人身上。

    一石二鳥、乃至多鳥，多妙。

    某種程度上說，他們的目的確實達(dá)到了，經(jīng)由這一夜，全國乃至全世界的焦點，都集中在了林暮晃身上。

    如果沒有意外，今晚一過，林暮晃這個“人”，就該社會性死亡了。

    但是，因為這份鋪墊，當(dāng)下大家的注意力牢牢地聚焦在了月蔓實驗室，換言之——

    如果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信息也將會以最快的速度傳播出去。

    而這個過程，將快到任何人都無法攔截。

    “資料多得硬盤都裝不下，我先剪了個初版視頻出來，讓大家伙見識見識……”馮驍此刻興奮得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這次，老子絕對能搞個大新聞——！”

    說著，他從窗邊一躍而下。

    月蔓實驗室的周遭，正圍著一大群人——那是終于克服了堵車風(fēng)險，趕到了現(xiàn)場的記者，以及不怕死來湊熱鬧的自媒體同行們。

    有媒體甚至搬來了燈光器械，把前方的路段映得一片發(fā)白，似是為即將登上舞臺的重要演員貼心地打上了聚光燈。

    看到從實驗室里跑出來的“親歷者”，驚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許多人爭先恐后地跑過去，生怕遲了會趕不上熱乎。

    “不要動，停下來，聽我說！”

    馮驍高高地舉起手機(jī)，經(jīng)由燈光的反射，顯示出來的是一個碩大的、清晰的二維碼。

    面對著閃光燈不停、大大小小的圓形鏡頭，他挺直了腰板，大聲道——

    “我是馮驍，在月蔓實驗室潛伏時間長達(dá)半年，在此深度揭秘羅氏醫(yī)藥背后令人發(fā)指的真相！

    “偽善的羅氏不僅拿小孩兒做違法的人體實驗，還跟妖物勾結(jié)，早早通知工廠擴(kuò)大了制藥規(guī)模，就等著坐等資產(chǎn)起飛！

    “羅頤州所謂的‘捐贈’，實際上全供給了黃牛，普通人只能掏空錢去購買高價藥，羅家不得好死！”

    他的語速極快，但偏偏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確保所有人都能聽清楚他的意思：“這些事，全都在我寫的文稿里說到了！我已開放下載權(quán)限，所有人都可以下載瀏覽并傳播。如有人質(zhì)疑，請加我的聯(lián)系方式，我手里還有大量的原始素材！視頻，照片，錄音，應(yīng)有盡有——別說我是詆毀！”

    這段話剛一說完，就有拍攝的記者提醒道：“下載不了了，鏈接被屏蔽了！”

    羅家的處理手段很快，但是，已經(jīng)太遲了。

    幾千萬人乃至更多人，在第一時間下載了這則稿子。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稿子內(nèi)部還嵌套了一個二維碼，掃一掃，就可以下載馮驍事先剪輯好的視頻。

    文字稿來爭取被下載速度，視頻來爭取傳播擴(kuò)散的范圍，可謂是想得周到至極。

    一時間，“馮驍”二字連帶著他的稿件和視頻，一起在網(wǎng)上瘋傳起來。

    【求個資源啊哥哥jiejie們！】

    【我手里有，私，速度！被封第四個號了！】

    【我草羅家這尼瑪?shù)牟皇前盐覀儺?dāng)傻子耍嗎？說得跟真的一樣！】

    【怎么會有這么畜生的東西……tm管理員你再刪？再刪你孩子沒屁眼，聽見沒！】

    【什么妖化程度73，我看林暮晃這不根本就沒事嗎……】

    【我的天，羅頤州真是人面獸心，他怎么敢的??？穹海那么多人的死壓在身上，晚上不會做噩夢嗎？】

    【他直播里一口一個“舍妹”的，看著好像急得要死，結(jié)果呢，自己跑去高級酒店當(dāng)縮頭烏龜，妹子倒是被拖回實驗室，按著又抽了一輪血……】

    【聽說羅頤州的妹子跟林暮晃是一對，小姑娘好不容易逃出魔窟，在隕日過了兩天安生日子，結(jié)果這次又被抓回去了。林暮晃去救女朋友，還要被污蔑成是妖，被罵得狗血淋頭……慘啊，真他媽慘】

    【cao你二大爺，羅氏，我草你??！】

    *

    “有什么必要，需要我現(xiàn)在走？”

    面對一臉難色的經(jīng)理，羅頤州的臉色是rou眼可見的不好看。

    “您……看看吧?！?/br>
    經(jīng)理拉開了窗簾。

    落地的玻璃窗外，酒店的大門口聚集了大量的人，即便隔著這么遠(yuǎn)的距離，也能感覺到他們的激動和憤慨。

    羅頤州一言不發(fā)。

    經(jīng)理又將窗戶拉開，失去了隔音效果后，嘈雜的叫罵聲便一股腦灌了進(jìn)來。

    “叫羅頤州滾出來！”

    “他還睡得著？滾出來！”

    經(jīng)理誠懇道：“您繼續(xù)留在這里，我們擔(dān)心他們會沖破安保的防線，進(jìn)來威脅您的生命健康……”

    這群人手里握著菜刀、鐮刀、鋤頭和火把，還有人端著鮮紅的油漆，面目猙獰，直教人心里發(fā)憷。

    羅頤州突然輕笑一聲：“是怕我繼續(xù)呆在這里，會影響你們的生意吧？”

    “絕、絕對沒有這種想法，我們完全是出于對您的擔(dān)心……！”

    正在經(jīng)理慌張解釋時，一位穿著保潔制服的阿姨走了進(jìn)來，隨后毫無征兆地發(fā)難了。

    “啪”！

    一顆臭雞蛋準(zhǔn)確地砸在了羅頤州的額角上，少年本就病弱蒼白的肌膚當(dāng)即就紅腫了起來。

    隨后，更多的雞蛋像狂風(fēng)驟雨一樣，撲在了他的臉上和身上。

    “你知不知道我在這里工作都是為了誰，我女兒一個好好的大學(xué)生，我把她供到大學(xué)……你還我女兒！”

    這位保潔阿姨被聞訊而來的保安拖了下去。

    面對滿身狼藉的“貴客”，經(jīng)理根本就不敢多看他一眼，不斷點頭哈腰道：“羅總，我們答應(yīng)為您免未來一年的酒店房錢，另外免費接送您去新的酒店，為您置備最好的酒店設(shè)施，您如果還有需要，請隨時撥打我的電話……”

    羅頤州一言不發(fā)地擦去頭上腥臭的雞蛋液，道：“東西幫我收好?！?/br>
    經(jīng)理如釋重負(fù)，身后的人也無一不是歡送瘟神的興高采烈。

    他最后是從貨物運送通道出去的，伴隨著垃圾的酸臭味和在他腳邊竄來竄去的老鼠。

    黑壓壓的人群堵在正門口，酒店的管理人員正在焦頭爛額地維持秩序。突然間，有人抄起大喇叭，以迫不及待的語氣道：“我們酒店并未招待你們口中的那位客人，他早就退房離開了，跟我們沒有瓜葛……”

    羅頤州突然問道：“我難道是什么過街老鼠嗎？”

    這句話，注定是沒有人會接了。

    盡管，所有人的內(nèi)心都有一個共同的答案——

    “當(dāng)然了”。

    *

    在看到少年輕輕松松擋下自己的攻擊時，氣勢洶洶襲來的異能者意外道：“你不是……”

    四階嗎？

    但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他可是實打?qū)嵉奈咫A，怎么可能被一個只有四階的小鬼所壓制？

    “想知道??？”

    在昏黑的環(huán)境下，少年湛藍(lán)的眼眸像是餓狼一般亮得驚人，對異能者來說，這道亮藍(lán)色和他釋放的火焰一樣，都代表著“危險”二字。

    虧大了，只不過是一個羅家而已，還不值得他為之如此賣命。

    想到這里，他已心生退意，然而，雙方過招時，最忌諱的便是“怯”。

    “啪嗒”一聲，他已跪倒在了地上，喪失了戰(zhàn)斗力。

    “好啦，現(xiàn)在揭曉答案……我怎么會跟你一個五階打成平手呢？”林暮晃慢悠悠道，“當(dāng)然是因為愛的力量啊——”

    衛(wèi)承樂被他的rou麻激得胃部痙攣，忍不住搓起了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嘚瑟什么，不就是簽了血契以后，小潘可以給你遠(yuǎn)程加輔助了嗎！

    你有老婆很了不起是吧，滾滾滾！

    *

    在明白大勢已去以后，姜仲霆眼中的光彩徹底熄滅了下去。

    他雖然當(dāng)了多年的院長，但實際上，他的位置并不穩(wěn)當(dāng)，乃至能稱得上是岌岌可危。一個異能者學(xué)院的院長掌握著多少的資源，這自不必多言，因此，有太多人的眼睛在緊緊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