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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極人臣后我回家了 第63節(jié)

    天意如此。

    他莫名又想起了,兒時那個干巴巴的meimei,在角落安靜地看著他們玩耍。如果當時他能對她好一點該多好,可他們當時做了什么呢?強迫著把她拉起來,嘲笑她是賤人生養(yǎng)的孩子,罵她是個丑八怪,嘲笑父親根本就不在意她這個女兒。

    其實當時有幾句話是出自他真心呢?不過都是對著大人的話學舌罷了。但說了就是說了,再怎么樣也挽回不了的。

    他看見了常意身后的人,苦笑了一聲?;蛟S歷經(jīng)突變,他心中有所感悟,看到沈厭始終只有一人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若有沈?qū)④娺@樣的人照顧你,倒也是一件好事……我之前真是說了笑話?!?/br>
    聽到自己的名字,沈厭抬了抬眼,目光里有些警告。

    常熙回拉緊了meimei的手,聲音有些沙啞。

    “常大人,我自知不配做你的兄長,但還是祝你往后都不再受小人磋磨,尋得良人,平安喜樂?!?/br>
    常意沒否認他的話,隔著鐵欄微微傾身。

    一個熟悉的香囊被常意放在他手里,常熙回手里下意識地抓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香囊內(nèi)沉甸甸的,已經(jīng)不是之前香料的觸感。

    他驚詫地抬頭。

    常意淡淡說道:“我也祝你,一路平安?!?/br>
    ——

    沈閔行于集市行刑后,常家抄家流放滄州,封鎖了幾十天的京城終于重開城門。

    當然,談華鈺也不用守城門了。

    “你不去送送嗎?”在皇城門口碰到常意,封介說道:“侯星都去了。”

    “他不用上朝,我要上朝。我去做什么?”

    常意詫異。

    “也是,休沐結(jié)束第一天,你缺席可不行。”

    常意和他一起入皇城,隨口道:“侯星倒是重情重義?!?/br>
    常熙回之前在國子監(jiān)那些朋友,如今常家出來事,恨不得離八百里遠,這是人之常情。唯獨侯星這個之前關(guān)系一般的同窗,從頭到尾都不曾變過態(tài)度。

    常熙回在看人的眼光這方面倒是沒錯。

    當然,常意猜想其中也有些侯星不通人情世故的因素在。他所作所為幾乎不權(quán)衡利弊,都是從心之舉。

    “他這樣的人,也有優(yōu)點?!狈饨楦袊@,侯星的心意太過明顯,他其實有點想和常意推銷推銷自己這個傻下屬。

    他和常意也共事不少時間了,兩人之間算得上是比較了解的朋友,常意這樣容易多思多慮的性子,其實配侯星這樣一根筋的人會簡單輕松不少。

    但他轉(zhuǎn)念想到沈厭,又把肚子里的話咽了回去。

    都是來上早朝的,難免在一條路上遇見,封介望見談華鈺注意到了他和常意在閑談,正往他們這邊走過來。

    封介壞心頓起,左右望了一遍,沒看見沈厭的身影,安下心來,假裝沒看見談華鈺,用恰好讓他們這一圈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那你知道那小子偷偷愛慕你很久了嗎?”

    “什么?誰?”

    談華鈺原本端著的嗓子破了音,尾音都有些變調(diào),三步并兩步走過來,沉著臉問道:“封大人在說誰呢?讓我也聽聽?!?/br>
    常意退后了一步,她知道封介和談華鈺曾是同鄉(xiāng),對他們二人說話并不感興趣。

    封介似乎才看到他似的,笑瞇瞇地說道:“原來是談大人啊,我剛剛說什么了嗎?”

    第60章 賜婚六十

    談華鈺陰柔漂亮的臉上寫滿了不滿, 但又不好直說,只能隱晦地說道:“我剛剛明明聽見封大人的聲音了?!?/br>
    封介不急不忙地回道:“我在和常大人聊天呢?怎么了?”

    談華鈺看他繞來繞去半天,就是對重點避而不談, 有些氣餒地望向常意。

    常意解圍道:“在說別的,封大人說笑罷了?!?/br>
    談華鈺瞪了他一眼,恭敬退到常意身后半步。

    封介咂咂嘴, 頗覺得沒意思。

    談華鈺真是越活越過去了, 遇什么事居然還像個小孩似的,讓常意給他做主。

    總之沈厭這閻王不在, 封介膽子大起來,攛掇道:“談大人剛剛問在下,是想知道什么?”

    談華鈺這回學聰明了, 不接他招,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問道:“我剛剛問什么了嗎?”

    封介響亮地嘖了一聲:“有個農(nóng)夫啊, 自己丟了斧頭, 便整天疑神疑鬼的,看誰都像是偷了他的斧頭。他看到鄰居家有把斧頭, 便覺得是自己丟的那把,終于有一天忍不住跑到鄰居家把那把斧頭搶了回來, 才發(fā)現(xiàn)都只是他的幻想,那斧頭本就是鄰居家的,和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有的人怕是做賊心虛, 看誰的斧子都像是自己的?!?/br>
    封介第一次在陰陽怪氣這方面勝過談華鈺, 看著談華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可謂是一時間神清氣爽。

    今日上朝,常意穿的不是平時的羅裙,談華鈺即使看不懂女子衣服的款式, 也能看得出來常意今日這件衣服的正式,梳的頭型也不似往常那邊隨意松散。只見她梳著高寰髻,頭頂斜插著一支玲瓏點翠鑲珠的銀簪子。

    談華鈺沒見她穿過這樣顏色濃重的衣服。她身上的裙子顯然是工匠根據(jù)她的品階定做的裙子,一襲朱色的如意緞繡裙,紗裙中有蟒繡浮動,朱紅的顏色襯得她人愈發(fā)蒼白羸弱,卻有種與平時不同的莊嚴顏色。許是怕受寒,外面還披了一襲象牙白色的金絲掐花對襟外裳,凜然中多了幾分雅致。

    都說十娘子被皇帝忌憚,但這身行頭,若無皇帝允許,是不可能被穿出來的。

    因為沒見過,談華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也只能看幾眼,因為下一秒,他的視線就被人擋住了。

    白發(fā)翩然掠過,男子的身體完全遮擋住了常意,連衣角都沒露出來。沈厭走在常意身邊,甚至未曾回頭看他們一眼。

    以沈厭的身份,只有他們問好的份,手里握著兵權(quán)的大將軍無需低頭遷就任何人,況且沈厭本身就是這樣不近人情的性格,若非如此,民間也傳不出他是天兵鬼將這樣離譜的謠言,他們早已習慣。

    和常意還能說上幾句,和沈厭就沒什么話說了。

    封介和談華鈺默契地拱手行禮,在沈厭微微頷首下往后退了些。

    常意微微側(cè)臉,看見沈厭抿著嘴唇,雖然表情沒什么變化,但眼里頗有些不快的樣子。

    “大早上的,誰惹你了?”常意詫異。

    “無事?!鄙騾捵煊玻痪湓拵н^去,垂在一旁的手擦過常意的指尖,好似不經(jīng)意地想碰碰他。

    常意想起他在書房放肆的模樣,看不得他現(xiàn)在裝乖,似笑非笑地躲開了。

    沈厭與她官位相當,穿的都是朱紅色的官服,沈厭穿朱服倒是意氣風發(fā),一襲朱紅勁裝,白玉背云,走在一起好似大喜的新婚夫婦,看上去倒有些般配了。

    談華鈺看著自己身上紫色的官服,頓覺眼睛燒得慌。

    “他們倆何時關(guān)系這樣好了?!焙竺嬗泄賳T小聲嘀咕。

    他們之中也有還未統(tǒng)一時就跟著皇帝的老人,沈厭和常意幾乎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那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做不了假。

    如今看他們倆和和睦睦地走在一起,仿佛做夢一般,反倒顯得周圍怪異起來。

    封介呵呵地笑著:“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但應(yīng)當比你們想象中要好?!?/br>
    若說常意回來之前,朝廷上還有人頗為不滿意。她站在這里后,那些人也熄火沒了聲音,若非有必要,他們沒必要得罪她這樣的人。

    聰明的人看到常意這一身的官服,便意識到之前皇帝收權(quán),常意隱退,不過都是做給他們這些外人看的表象罷了。

    常意這一手轉(zhuǎn)移視線玩得確實爐火純青,明明從未退出過權(quán)力中心,卻讓人以為她已經(jīng)交權(quán)隱居幕后。

    最重要的是,她是個女人。

    這樣的權(quán)力放在任何一個男人手中都不突兀,唯獨放在她手里,就顯眼了起來。

    她是一個信號。

    她是榮朝創(chuàng)立短短不到幾年的女官制度里品級最高的女官,也是榮朝眾多文員里品級最高的一個,這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意味著今后,會有更多的女子來瓜分,自古以來便是男人所有物的朝廷大權(quán)。

    下了朝,常意被皇帝慣例留下。

    皇帝抬頭看了一眼,說道:“你和沈厭怎么回事?”

    常意沒想到皇帝一開口便問這個,愣怔了一下。

    她自小想得多,之前和沈厭處不好,是兩人都懷了各自的心事,不愿坦陳、別別扭扭的,逐漸就不知道如何和對方相處,互相對付起來。

    但這其中未嘗沒有點她順水推舟的意思。越長大些,他和沈厭接觸到的權(quán)力便越大,對于皇帝來說,他們倆不和帶來的好處,遠比和睦相處的幼稚情誼帶來的好處大。

    一個又冷又硬不會說話,一個有心順勢而為地遠離,她和沈厭還能在這詭異的平衡中相處七年,也算是不容易。

    但那日以后,她已經(jīng)釋然,沈厭無論記不記得,她都無所謂。長堰村的那個少年、她的小怪物,無論是什么模樣,都是沈厭,他這個人從未變過。

    皇帝了解常意是什么樣的孩子。

    她心里有了主意,十匹馬也拉不回來,也沒打算遮遮掩掩。

    “我們……算是和好了吧?!?/br>
    皇帝挑了挑眉,又驟然松開,欣慰地笑起來:“這么多年了,可真不容易。是不是?沈厭這孩子,半點不知道收斂,到哪都要跟著,生怕別人看不出來端倪,朕新婚那會兒也沒他能粘人?!?/br>
    他們倆什么情況,皇帝這個過來人一看便知。

    常意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轉(zhuǎn)移話題道:“皇上,太子殿下呢?”

    “他去看他母后了。”皇帝的語氣頓了頓,有些低落:“靈兒已經(jīng)睡了一周了,至今未醒?!?/br>
    皇帝雖然沒說,但常意知道,他是在怕唐靈這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唐靈醒不過來,但是還要在孩子面前,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常意心情沉下來,問道:“太醫(yī)怎么說?”

    沈閔鈺捏了下鼻梁,有些疲倦地說道:“還是老樣子,撞到礁石的那塊地方,淤血不通,神智則不清。即使這次醒了,有那塊淤血在,依然有隨時暈厥的可能。”

    常意的指尖幾乎陷進rou里,她掐了幾下手心:“果真一點辦法沒有了嗎?”

    “我留你正是因為此事?!被实勖嗣骂€,對她直言:“長留醫(yī)仙陳路平,你可聽過,他是氣血病的大家?!?/br>
    “我聽過?!背R庾x的啟蒙醫(yī)書,便有這位長留醫(yī)仙的著作,語調(diào)提高了些:“他不是隱居已久了么……他的線索。”

    “前日里,長留縣縣令上報,說陳路平在當?shù)氐鲤^里義診,分文不收,朕派人去請,他只說了兩個要求。”皇帝說道:“一是來請他的人,必須是病人身邊的親人;二是來請他的人,必須是真正關(guān)心病人病情之人?!?/br>
    陳路平行醫(yī)一輩子,什么人沒見過,他也是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了,皇帝的侍衛(wèi)也嚇不到他。

    這兩個條件,對于其他病人和其親人來說可以忽略不計,但對皇帝來說,幾乎算是刁難了。

    皇帝無法,只能讓侍衛(wèi)們打道回府,畢竟他是求人看病,不是和人結(jié)仇,總不能把他綁來京城。

    常意沒有任何一點猶豫地說道:“我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