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地作為學(xué)者生活幾年，也可能會化作制衣匠開一家衣帽店平靜度日。

    一個個行業(yè)，一種種技能，在實踐中飛速從簡單的記憶知識，融合成他徹底掌握的技能。

    與此同時，李程頤腦海中的劍爐火焰，此時終于更進一步，開始延伸覆蓋更多空間。

    時間緩緩流逝。

    轉(zhuǎn)眼便是十五年過去……

    大地之上，一處巍峨的雪山頂端。

    一名衣著襤褸的白發(fā)老人，靜靜放開手中拐杖，仰頭望向頭頂天空。

    雪花紛紛揚揚，灑落在他面上，但他面部的皺紋和頭上的白發(fā)，卻在此時飛速褪去，轉(zhuǎn)變成年輕的俊美模樣。

    “還缺一點?！崩畛填U輕聲呢喃著。

    體會過老人的生活后，此時他元神劍宮內(nèi)，大量濃郁的火焰充斥幾乎所有空間，但唯獨一點，還有大約人頭大小的空處，無法徹底填滿，無法被點燃燃燒。

    “到底是什么……？”

    他腦海里回憶起自己經(jīng)歷的所有一切。

    忽然間，一種莫名的感悟涌上心頭。

    “是了……還缺少我作為人，完整的一生……”

    生命的生老病死，自然變化，也屬于萬物之理的一部分。

    明白這一點后，李程頤不再猶豫，轉(zhuǎn)身朝著來時黑堡方向返回。

    他從雪山頂端一躍而下，身形宛如閃電，堪比彌爾頓騎士至少三十倍的恐怖素質(zhì)，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風(fēng)雪在這一刻被打出一條真空通道，仿佛在懼怕他的狂奔。

    離開時他花了十五年，但返回，他只用了五天。

    回到黑堡。

    李程頤重新做回了不敗之卡洛斯，但這一次，他的身體也在隨著時間變化，不斷發(fā)生衰老。

    遵循自然的情感培養(yǎng)，他娶了奧本西的一名外孫女，組成新家庭。

    兩年后，他的兩個兒子一同出生。

    歲月流轉(zhuǎn)，時光飛逝。

    轉(zhuǎn)眼間便是三十年過去。

    李程頤不復(fù)曾經(jīng)的年輕和俊美，皺紋出現(xiàn)在他身上，歲月的變化在他皮膚留下深刻的痕跡。

    ……

    ……

    ……

    黑堡·花園。

    月光下，百花盛放，園地間的小路上。

    “沒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眾W本西和李程頤并肩漫步，“萬物相生相克，相互聯(lián)系也相互影響。有影響便必定有變化，只有摒棄一切影響和聯(lián)系，才能做到永恒不變，但那樣……便也如萬物中的隱形人，不再能與萬物交互，那樣的生存又有何意義？”

    在和李程頤的交流中，他同樣也在飛速成長，變得越發(fā)睿智。

    “是啊……影響之根源在于接觸，無論有形無形。若想永恒，便只有隔絕一切接觸……但那并非吾等所追逐?！崩畛填U手中同樣杵著一根拐杖。

    他的身體也在虛弱，但他并未阻止這樣的自然變化。

    雖然他可以利用元神劍宮的強化，以火焰維持自身的強大，但那毫無意義，也不是他本意。

    在這個世界，這個限制無比強大的世界，衰老也是生靈變化的一部分，阻止它，難度和消耗都極大。

    “曾經(jīng)我以為自己達到了生靈的頂點，但是你，讓我明白，我還遠遠沒有觸及那最終的頂點?！眾W本西已經(jīng)很老了。

    他駐足不動，轉(zhuǎn)身，從衣袍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棕色書冊。

    那是一本沒有裝訂，也非印刷的書冊，封面有著手寫的痕跡。

    其名為《白塔書》。

    “白塔的巔峰已經(jīng)到了盡頭，任何事物都有屬于自己的盡頭，我如此，白塔亦如此……帝國……”

    奧本西沒有說下去，而是眼神轉(zhuǎn)到遠處正在凋零的一片白色小花。

    “這本書，希望你能幫我代為流傳下去。我將我的一切領(lǐng)悟，都記錄在了上面?！?/br>
    “我會的。”李程頤點頭?！澳阋呙?？”

    “是的……就算是最強法師，九級頂點，壽命也最多只能達到幾百年，我不愿改變自身生命本質(zhì)，萬物的一切上限，本應(yīng)是他該有的宿命……”

    奧本西喃喃著，一步步朝前走去，他背對著這邊，朝李程頤揮揮手。

    “希望我們還能再見……”

    目送著對方的離開，李程頤輕輕點頭。

    如今的他，也已經(jīng)是近五十歲的老人，早已不再年輕。

    拿著手中的書，他知道，以后或許再也不會見到這位帝國最強法師。

    “父親?！鄙砗髠鱽硪魂嚦练€(wěn)的男聲。

    李程頤回過頭，看到自己的長子貝洛，身披領(lǐng)主長袍快步朝自己走來。

    “關(guān)于精靈方面，帝國軍向我們發(fā)出了聯(lián)會對戰(zhàn)絞殺的請求。這次前來帶隊的是菲利普斯伯爵?！?/br>
    “我已將領(lǐng)主之位傳于你，一切決定由你做主。”

    李程頤已經(jīng)不想插手領(lǐng)地的一切。

    他已能明顯感覺到身體的衰老。

    力量在敗退，在虛弱，他沒有阻止。而曾經(jīng)被他震懾的精靈和蠻人們，如今也開始試探性的再度嘗試進犯領(lǐng)地邊境。

    但這些，他都已經(jīng)不在意了。

    杵著拐杖，李程頤轉(zhuǎn)身，在兒子的無奈下離開花園。

    時光繼續(xù)流轉(zhuǎn)。

    精靈的進犯在聯(lián)軍的壓制下，很快被擊退。但蠻人的侵入?yún)s沒那么容易解決。

    索拉帝國經(jīng)歷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潰敗。

    集結(jié)了五萬人的大型軍團，在和蠻人的上百部落聯(lián)合大軍對戰(zhàn)中，戰(zhàn)略失利，導(dǎo)致帝國十二位輝煌騎士戰(zhàn)死，三位八級法師力竭戰(zhàn)死。

    雖然也造成了蠻人超過五成的死傷，可這兩敗俱傷的局面，導(dǎo)致了人類和蠻人雙方的實力大減。

    也給了暗中隱藏的精靈機會。

    歲月繼續(xù)流轉(zhuǎn)，二十年后。

    索拉帝國越發(fā)虛弱，曾經(jīng)的最強九級法師再沒有出現(xiàn)過，白塔最強成了八級，且也只有一位新晉法師。

    帝國軍隊越發(fā)腐敗，沉迷于享受權(quán)力，聲色犬馬，王室不再有進取之心。

    而李程頤此時，也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

    他的孫子相繼出生，甚至孫子也開始組建家庭。

    曾經(jīng)的不敗卡洛斯，此時身體素質(zhì)也已跌落到了巔峰時的五分之一。

    盡管依舊強大，卻已經(jīng)不再是如以前那般高不可攀。

    起碼蠻王已經(jīng)能看到追趕的希望了。

    而此時的李程頤，已經(jīng)逐漸感悟到了屬于人，屬于自身這個族群，本身的變化一切。

    他開始時常獨自坐在黑堡頂層的露臺上，眺望星空發(fā)呆。

    沒有人知道他在思索什么。

    兩年后。

    梅麗莎壽終正寢。

    七十多的李程頤就在她身邊，靜靜注視她，看著她顫抖著嘴唇，想要最后說些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出。

    梅麗莎緊緊拽著他的手，渾濁的眼珠注視著他，帶著最后的柔和和懷念，然后，輕輕失去力氣。

    “母親，這是萬物的宿命?！?/br>
    李程頤輕聲說著。

    在他身后，是兩個兒子和妻子，還有一眾家族的后輩。

    雄鹿卡洛斯，曾經(jīng)帝國的不敗象征，如今也已經(jīng)垂垂老矣。

    輕輕松開手，李程頤站起身，轉(zhuǎn)身走出病房。

    他恍惚間似乎明白了什么。

    當(dāng)生命走到盡頭，屬于意識的部分同樣也在虛弱，消失。

    唯一留在現(xiàn)實的，只有她曾經(jīng)留下的種種痕跡。

    萬物在變，生死同樣是其中的一環(huán)。

    意識和記憶同樣也有生死，存在過的會隨風(fēng)逝去，不存在的也會隨風(fēng)而來。

    “我好像明白了……”李程頤看著不遠處慢慢走近的老巴克。

    他也已經(jīng)很老了，腰背早已不如曾經(jīng)那般挺直，但那雙眼睛，依舊如一，甚至比曾經(jīng)還要純粹，精煉。

    “萬物在聚合，物質(zhì)如此，意識也如此?！?/br>
    “聚合，帶來精粹，精粹帶來純凈。純凈便能升華……跨越那不曾觸及的新境界……”

    在這一刻，元神劍宮內(nèi)的所有火焰猛地一漲。

    火光徹底填滿最后的一點空隙，徹底盈滿整個宮殿。

    在這一剎那。

    在火焰徹底填滿一切的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