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時間，才能讓她慢慢思考。

    池翮問：「我送你回家？」

    宋騫也問：「我送你回家？」

    姜臨晴給這倆各回了一個字：「不」。

    公車駛過五個站, 姜臨晴剛才的沖動，不知名的一股氣，平靜下來了。她已經(jīng)少有大喜大悲的時候，仿佛不再有什么能激發(fā)她的熱烈。

    姜臨晴知道，她和池翮有心照不宣的意思。他們按著劇本里的人設(shè), 他是出師不利，金盆洗手的小賊。她是無聊無趣，闊綽買歡的金主。

    兩人不是多好的演員，常常露陷。

    池翮住五星級酒店，住溫泉別墅, 還給她接連發(fā)紅包。

    而她, 有時候比他更像一個窮人，她無房無車, 給他買的衣服都是特價款, 去西餐廳只能吃海鮮炒飯。

    兩人都察覺對方的人設(shè)出了差錯。但他們有默契, 他們不改。

    他繼續(xù)當(dāng)沒錢的財迷，她假裝自己是揮金如土的富婆。其中真真假假，半信半疑, 只有他們能意會。除了他們, 誰也不能。

    然而, 某些真相被揭曉, 她和他之間無形的默契突然被打破了。他倆又要怎樣在一起？

    車程長達一個小時。姜臨晴下車, 醒了醒腦，又推翻了剛才車里的自己。

    她和池翮沒有未來。他是誰？他或貧或富，結(jié)局是一樣的。她不禁敲了自己腦袋一記。

    她又在意什么呢？

    ＊

    宋騫一直在吃櫻桃。

    這個晚上，他滴酒未沾。

    今天來聚會的，除了池翮，其余的人，歸國朋友都見過了，他和池翮聊得來，特別多話。

    插不進來的宋騫，默默吃完了一籃子的櫻桃。

    旁邊一人提醒：“別吃太多，小心中毒?！?/br>
    直到歸國朋友起身離開。宋騫推開櫻桃籃，坐到池翮旁邊：“什么時候的事？”

    池翮側(cè)頭：“她到‘有光’咖啡館辦展覽?！?/br>
    難怪，宋騫就奇怪，姜臨晴總往咖啡館跑，但他沒將她與池翮聯(lián)系一起。他想到的是池妙旌?！拔蚁肫饋恚谝淮卧诰瓢梢娝?，你也在場。她說，她對我一見鐘情?！?/br>
    池翮笑：“她說說而已，你別當(dāng)真?！?/br>
    宋騫也笑：“莫非這就是孤鶩計劃2.0？”

    池翮不覺尷尬，他把姜臨晴發(fā)紅包的記錄展示出來：“她是我的大金主?！?/br>
    宋騫的笑變得古怪：“你……”

    池翮十分坦然：“我長了這張臉，不去當(dāng)小白臉太可惜了?！?/br>
    宋騫甘拜下風(fēng)：“論臉皮厚，我是比不上你啊?！?/br>
    “對了?！背佤缱?，“以后不要讓她來打麻將。你前女友對她的眼神，快要將她殺死了。”

    “你都說，吳嘉是我的前女友，我跟誰在一起又不看吳嘉的臉色?！?/br>
    “我不喜歡我的金主過來，看別人的臉色。”池翮拿了煙，夾在手里把玩，“而且，上一次你自己玩完就把她丟在山下了?！?/br>
    “山下？”宋騫微訝，“我讓人送她回家的?！?/br>
    “是嗎？”池翮叼上煙，把打火機按了兩下，“有人對你的話陽奉陰違?！?/br>
    宋騫斂起神色：“我知道了?！?/br>
    “另外，今天好幾個人給我吹風(fēng)，說你交了新女朋友?！?/br>
    ”我哪來的女朋友。”事實上，自吳嘉之后，宋騫就不再交往女朋友。他偏愛古典美人，誰知吳嘉纖弱的外表下，藏的全是禍心。

    “不是她？”

    宋騫突然想到：“哦，他們說的可能是一個叫‘尤物’的女人?！?/br>
    至于尤物是誰，池翮沒興趣了。他抽兩口煙，算算時間，姜臨晴該到家了。他問她是否安全到家。

    姜臨晴：「嗯。」

    他再跟她說話，她就不理了。

    姜臨晴點開了宋騫的聊天框：「宋先生，你和他什么關(guān)系？」她其實猜得到，無非是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宋騫：「猛志逸四海，騫翮思遠翥?！?/br>
    姜臨晴想起了，池翮那天自我介紹的時候，就說過這句詩。

    宋騫：「我們一般互稱好友。其實他是我表弟?！?/br>
    姜臨晴這時就躺在沙發(fā)床上。

    她對宋騫不設(shè)要求，兩人越懸殊越方便。面對池翮，她總盼著能和他離得近些。

    他不要站得太高，到了和宋騫一樣的高度，她就得仰起頭才能望見這個人。

    她寧愿他是一個貪婪的小賊。

    ＊

    第二日，陰天。

    公司下達了人事通知。姜臨晴望著工作郵箱里，新上任那一位的名字。她扶了扶額頭。

    上天給她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

    劉倩在那說：“太子爺?shù)拿衷趺醋x？rong？”

    朱怡暢：“hé，我知道組詞。騫翮，展翅的意思?！?/br>
    張藝嵐在辦公室拍了一下掌。

    姜臨晴坐直了。

    張藝嵐：“人事通知，我們換領(lǐng)導(dǎo)了。聽說他是藝術(shù)家的苗子，將來，我們策展部會分成商業(yè)、藝術(shù)兩大塊。”

    “學(xué)藝術(shù)的？”朱怡暢說，“會不會和彭寅一樣，是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

    “不一樣。”張藝嵐說，“他可能更傾向于把商業(yè)和藝術(shù)結(jié)合起來。”

    “哇！”有了香水展覽的經(jīng)驗，劉倩見到了藝術(shù)的前景，對這位新領(lǐng)導(dǎo)抱有極大的期待，“又帥又有才，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br>
    朱怡暢：“如果真的才貌雙全，肯定是香餑餑?！?/br>
    張藝嵐咳了兩下：“上班時間，勿談私事?！?/br>
    關(guān)于太子爺?shù)乃缴钣懻?，到此為止?/br>
    姜臨晴一直沒說話，她坐在那里聽。一邊聽，一邊回想，自己去咖啡館和池翮洽談的樣子。

    他是不是抱著看戲的心態(tài)，把她當(dāng)傻子一樣。

    騙子，大騙子。別說半句真話，估計這人連標(biāo)點符號都是假的。

    哼。

    姜臨晴心一狠，把他拉黑了。

    ＊

    中午，下起了下雨。

    辦公室的同事都說訂外賣。

    姜臨晴感覺，劉倩和朱怡暢肯定又要在吃飯時討論太子爺?shù)陌素浴?/br>
    她想一個人靜一靜，去了樓下的意式餐廳。

    她坐在窗邊那桌，點了一份意面套餐。

    斜對桌的一個女孩不停望過來。

    姜臨晴感覺女孩似乎在哪里見過，但又沒什么太深印象。她轉(zhuǎn)頭向窗外。

    是女孩自己走了過來：“你是姜臨晴?！?/br>
    姜臨晴驚訝：“你是……”

    女孩：“我是楊飛捷的女朋友?！?/br>
    姜臨晴想起來了，這就是那天追著楊飛捷而去的女孩。他的女朋友，似乎沒什么好意外的。姜臨晴笑了笑：“你好?！?/br>
    “你好?！迸⒄f?！拔医姓虑鄬帯！?/br>
    姜臨晴不認為，她有和女孩坐在一起吃午餐的交情。

    但章青寧徑自坐下了。她的長卷發(fā)燙了淺栗色，這時扎成了馬尾辮，她的劉海很碎，凌亂散在兩腮旁。

    章青寧：“我跟他是在國外認識的，我比他晚一個月回國。”

    “哦。”姜臨晴覺得，章青寧和楊飛捷都有陽光的氣質(zhì)。原來他喜歡這樣的女孩。

    章青寧：“其實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見一見你?！?/br>
    “啊?！苯R晴干干一笑，“其實我們有辦同學(xué)聚會。如果你跟他一起來，就能見到他的同學(xué)們了?！?/br>
    章青寧：“你不知道我為什么要見你？”

    姜臨晴搖頭。

    章青寧：“我和大捷的感情遇到了問題。”

    姜臨晴尷尬：“那，你們要好好溝通?！?/br>
    章青寧：“有些問題是沒有辦法溝通的?！?/br>
    情侶之間無法溝通的事，與她這一個外人道又能怎樣？姜臨晴突然想到那一把灰格子傘。章青寧是不是介意那把傘？

    章青寧：“我想姜小姐是聰明人。我和他有問題，我為什么要見你，我想你知道原因。”

    “我不知道?！苯R晴說，“我和他只是高中同學(xué)，他回國了，我是最后一個知道的。我和他很久不聯(lián)絡(luò)?！?/br>
    章青寧點頭：“你們好像是很久不聯(lián)絡(luò)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