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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瑕又在睡覺。

    今天是星期六，已經(jīng)過了早上十點(diǎn)，張予非喊了白瑕好幾遍，白瑕只回應(yīng)過一次，要他閉嘴別吵。他手按著扁下的肚子很想吃東西，但他不想冒著遇到爸媽的風(fēng)險(xiǎn)踏出房門。

    他下床拉開窗簾，注意到外頭的兩個人影。是林雨森和他的爺爺。

    林雨森提著便利商店的塑膠袋，里頭裝著滿滿的東西；爺爺表情擔(dān)憂不停跟他說著什么，但林雨森看起來很不高興，扭頭直接進(jìn)屋。

    爺爺沮喪低頭，接著抬頭恰好對上張予非的視線，他停頓一會，隨即朝張予非招手。

    張予非猶豫幾秒，走到門邊側(cè)頭將耳朵緊貼門板，沒聽見任何聲響后溜出門。

    「你這樣擅自替予非答應(yīng)婚事，不好吧？」

    張予非聽見廚房傳來mama的說話聲時，停下腳步。

    「不讓他快點(diǎn)有孩子，那些老頭會在他滿二十歲那天要求確認(rèn)『祝福』，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予非沒了祝福，我們都會完蛋。」

    「但我們不可能逼我們的孫子、曾孫都在二十歲之前快點(diǎn)結(jié)婚生子，每次都這么早結(jié)婚那些人也會懷疑的。」

    張予非想吐，這就是他們家，如果沒了白瑕的力量，根本無法在社會上立足；為了保有自己的地位，他們會在小孩一出生就積極幫他尋找另一半，在十歲之后就催促小孩多跟異性相處。

    他衝出家門，在墻邊的小水溝乾嘔，確定什么都嘔不出來后，他走到林雨森家門前。

    爺爺一看到他就說：「予非，不好意思把你叫下來，上次你幫我找到林雨森真的很感謝，可以再拜託你幫忙勸勸他嗎？那孩子剛才去超商買一堆食物，說要拍什么影片，上次他也是為了拍什么影片，把下巴撞出一大片瘀青，我很擔(dān)心又出意外，但我說的話他不聽，他只聽你的。」

    「我去看看。」

    「謝謝。」

    張予非走進(jìn)屋，敲了敲林雨森房間的門?！肝沂歉?，我可以進(jìn)去嗎？」

    林雨森只把門打開一條縫細(xì)，瞪他?！笭敔斠銇韯裎?？」

    「我來看看你想做什么，如果不是要做危險(xiǎn)的事，我再編個理由跟爺爺說。」

    「叫白瑕出來。」

    張予非放輕聲音。「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我們家跟白瑕的事太不現(xiàn)實(shí)，不會有人相信。之后我跟白瑕有發(fā)生什么事情，我一定會告訴你，別生氣了好嗎？」

    「所有事情都會告訴我？」林雨森瞇眼。

    因?yàn)閺堄璺歉叱隽钟晟瓕⒔活w頭，每次林雨森仰頭看他，他都覺得這樣的動作很可愛。

    「對，所有事?！?/br>
    「白瑕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你的體內(nèi)？」

    「你問白瑕吧，這件事需要經(jīng)過他同意。張予非剛說完，肚子突然發(fā)出一連串響亮的咕嚕聲。

    林雨森愣住，接著笑出來。「沒吃早餐？我有御飯糰，要不要吃？」他往后退一步，打開門讓張予非進(jìn)房間。

    「好啊?！?/br>
    林雨森愿意讓他進(jìn)房間和給他東西吃，應(yīng)該代表他們之間的冷戰(zhàn)結(jié)束。張予非微笑，自己真是來對了。

    在張予非自殺后的這三年間，林雨森的房間擺設(shè)變了，多出一個簡易的自製攝影棚，電腦正對著的那面墻前方掛著一片綠布，綠布前有張矮桌和凳子，上頭全是御飯糰。張予非懷疑林雨森把附近便利商店全部的御飯糰都買下來，他拿起一顆開始吃?！改愦蛩阋淮稳砍酝辏俊?/br>
    「對，拍大胃王吃播。」林雨森架好手機(jī)，將鏡頭對準(zhǔn)那堆食物。

    張予非眉頭一皺。「你知道一次吃這么多很傷身？很多大胃王不是假吃，就是把胃搞壞?！?/br>
    「但也有很多人拍了，現(xiàn)在不也好好的？」林雨森坐到凳子上，將一顆顆御飯糰疊好，做出看起來很多很高的視覺效果。「你站旁邊點(diǎn)，不要擋到鏡頭?！?/br>
    張予非依然留在原地?！赣埣a不好咀嚼，一不小心就會噎到。別拍?！?/br>
    林雨森的表情瞬間變得難看，指著門。「看不順眼就出去，拍影片是我的自由，別擋在那里?！?/br>
    「你之前的影片，撇開上次騎腳踏車那部，再更之前的爬樹影片也很危險(xiǎn)，摔下來會可能會死?！?/br>
    「我現(xiàn)在還活著不就好了？」

    「林雨森，你知道你爺爺和簡律有多擔(dān)心你嗎！」張予非看林雨森突然紅了眼眶，自己也很難受?！负喡烧f你因?yàn)樽罱^看的人數(shù)變少，心情不好。」

    「知道就別再問，出去，我要拍影片了。」

    張予非把手中最后一口御飯糰吃掉，走到那座飯糰山前?！赣^看數(shù)有那么重要？那些網(wǎng)友留言不是喜歡你，他們只是把你當(dāng)笑話看。你如果在拍影片的過程中出意外，他們會對你負(fù)責(zé)嗎？他們根本不認(rèn)識你，連難過都不會。」他拿起塑膠袋，將御飯糰一顆顆丟進(jìn)袋子里。

    「干什么。」林雨森吼，伸手試圖扯過塑膠袋，但被躲開。

    「你要是這么需要被那些人觀看，還有他們的留言，我可以請白瑕幻化成巨蛇給你拍，一條聽得懂人話的巨蛇，絕對可以吸引很多人看。」

    「少騙我。」林雨森瞪他。

    「我不會對你說謊?！?/br>
    「但你會對我隱瞞。我國三時為什么突然裝作不認(rèn)識我，因?yàn)槟銣?zhǔn)備要自殺？我會妨礙你的計(jì)劃？」林雨森愈說愈激動?！父陕飳ξ疫@么好，明明什么都不跟我說。對，我就是需要那些人的留言和關(guān)注，如果我不去努力贏得他們的關(guān)注，就會被丟下，你懂被丟下的感受是什么嗎？你懂每天晚上經(jīng)過爸媽房間的門時，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多看幾眼，期待下一秒爸媽可能會開門出來，卻又一次次落空的那種失望嗎？哥，你的爸媽或許有點(diǎn)極端，他們依然在你身邊，他們愛你，不像我的爸媽不會再出現(xiàn)了?！?/br>
    張予非咬緊牙，輕聲說：「你爺爺、簡律他們不會丟下你，你不需要努力從他們那里贏得什么?！?/br>
    「哥，你呢？你會丟下我？」

    張予非答不出來，他還沒放棄自殺。

    「我反而覺得白瑕比你還在乎我，之前我躲進(jìn)樹林，白瑕和爺爺那么努力找我，結(jié)果你竟然跟白瑕說，你不知道我可能會躲在哪里。」林雨森的眼淚開始狂掉?！改鞘俏覀兊谝淮我娒娴牡胤?。」

    「我以為你對那邊有陰影……」其實(shí)他只是不想把自己和林雨森共同的祕密與第三個人分享，就算是白瑕也一樣。

    「但在一直找不到的情況下，正常還是會去那里找吧？」林雨森深吸口氣。「哥，要我不拍可以，但之后你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反正你又不想活了，乾脆就把身體讓給白瑕?！?/br>
    張予非極力忽視從胸口涌出的刺痛感。「你喜歡白瑕？」

    「比喜歡你還喜歡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