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火葬場實錄 第38節(jié)
“這鄭蔚倒是有膽量,才去澤安州,就敢冒險將此事揭露?!?/br> “奴才不敢瞞著爺,這廝去尋了沈潤合作,消息才能這么順利傳達。沈潤也護著他呢。” “沈潤去澤安州了?” “爺?shù)牟钍?,自然得派最穩(wěn)妥的人去?!?/br> 皇上皺眉,顯然的不放心: “該讓旁人去?!?/br> 皇上雖信重沈瀟,但對沈潤卻是最不同的。 當初奪儲遭人暗算,是沈潤護在他身前,為他抵擋。若非沈潤,那幾支沖著他來的箭,一支也躲不開。是沈潤將箭格擋,格擋不開的以身相擋。但玄鐵打造的箭尖,哪怕有盔甲,箭尖還是刺入腦后。 沈潤九死一生才活的命,可眼睛卻看不見了。 這是皇上心中的永痛。 他還記著在潛邸時,尚是少年的沈潤提著刀與他說,將來要做大將軍,為他護衛(wèi)疆土。他一直記著少年的赤誠,然而沈潤的愿望終究為著他而破碎了。 他心疼沈潤,如今海清河晏,只剩了那么一點不安之處,但為什么還要沈潤去涉險? “爺,您要真疼他,就讓他去?!?/br> 皇上嘆了口氣,看地上的折子。 “一個陶知州是小事,只怕……” 沈瀟想了想: “爺,昴城地界,那位還是手眼通天的。哪怕不知道沈潤身份,可鄭六郎做為是瞞不過他的。既然沒組織查,又讓東西送出來了,那會不會是也存了試探之心?” 皇上皺眉,這也確實是。如果明知有事卻有所忌憚,在南懷王看來,或許更加懷疑。 “擬旨?!?/br> “是?!?/br> 南懷王至今從未展現(xiàn)反叛之心,哪怕是在澤安州,也一派富貴閑人之像,除詩詞歌賦就是吃喝享樂。但澤安州官場上下對南懷王的絕對臣服卻讓皇上覺察出了絲絲不妥。 身為皇族,又是身份非比尋常的皇族,得官員敬重無可厚非,但臣服卻實在不妥了。昴城有南懷王,甚至都到了黃雀衛(wèi)難以滲透的境況下。 旨意尚未下達,但京中已暗中有些消息流傳。黃雀衛(wèi)雖滴水不漏,可皇宮卻就未必了。王家得到了絲絲縷縷的消息,忙就打探,倒不是多在意外任的庶女女婿,只是不想受到牽連。待得知竟是貪墨鬻官的重罪,即刻便寫了封書信加急送往昴城。 王家同時也知道,陶知州之所以壞事,是因為鄭蔚。這位今科探花郎,新任的澤安州同知。 區(qū)區(qū)同知扳倒知州,這可不是小事。鄭蔚因此而付出的代價也可想而知。 小皇子會笑了,晏貴妃逗著兒子,瞧他餓了,讓乳母抱下去,就聽說了這消息。 “小三子的那位好友?” 晏貴妃還記得鄭蔚。 女官應聲,晏貴妃青蔥玉指浸在玫瑰汁子里,笑道: “聽說是個癡情種子,為著那個出了事的通房,才鬧著去了澤安州。沒曾想才去半年,就辦了這樣大的事?;噬舷矚g這樣的下臣,看來他的仕途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斷送了啊。小三子鎮(zhèn)日跟著這樣的人,人家中了探花郎,他連殿試的門兒都沒進,皇上說起來就笑,他也不覺著沒臉。” 晏貴妃說這些時是打趣的口吻,沒有絲毫不悅。 這時候鄭尚書也得知了消息,但心緒復雜。 鄭家現(xiàn)在烏煙瘴氣,孟夫人不知怎的知道了鄭昶的事,鄭尚書覺著必然是那不成器的孽子給他母親送了書信。孟夫人鬧的不可開交,要把鄭昶接回盛京,甚至還要遞帖子請?zhí)t(yī)給鄭昶治病。 鄭尚書自然知道怎么回事,鄭蔚莫名支開人偷偷下船,鄭昶發(fā)病的時候,鄭蔚就在興云縣,沒那么巧的事。但鄭昶是決不能回京的,否則立刻會叫盛京的人想起,鄭家曾經(jīng)出過服食五石散的事。 他從前敬重孟夫人,孟夫人也知分寸,但如今他強硬壓制,孟夫人也歇斯底里,整個鄭家亂作一團。鄭錦芝定親的人家尋機送了退親文書,鄭瑾的親事也說的不順。孟夫人像魔怔了似的,回孟家,去馮家,甚至想遞帖子進宮求皇后,鬧騰著鄭昶回京的事。 鄭尚書想,還不如一勞永逸,讓那個不孝子死在外頭的好。 二月初迎春透了花苞的時候,王夫人收到信,震驚異常即刻命人送往州府給陶知州。陶知州只一見,冷汗就下來了。他驚慌了一剎那,就頹然摔在椅子上。 王家的信不是通風報信讓他思量對策的,而是以王夫人嫡母口吻列數(shù)夫妻不敬不孝之處,與夫妻斷親的,自然也附帶了京中的消息。 陶知州汗透重衣,忽冷笑了一下。 鄭蔚啊鄭蔚,不叫我好過,你也別想活。 榮陽暗里盯著,見陶知州見了家里送來的信這幅姿態(tài),即刻悄悄回稟鄭蔚。鄭蔚忖著,陶知州已然知道消息了,那么免不了,要臨死一撲了。 下值之后他立刻離開州府,往浣花布莊去了。 作者有話說: 我我我錯了!今天更晚了?。?! 第三十六章 昴城 陶知州現(xiàn)下最恨的是鄭蔚, 但他心里明鏡似的,鄭蔚與他這么斗,不是為著外間傳言的那些權勢上的事, 而是為了那個女人。 鄭蔚能派人盯他, 他自然也能派人盯著鄭蔚, 何況在昴城地界, 鄭蔚如何能與他比?他自然知道鄭蔚初來昴城數(shù)月里,撐著病軀滿城游蕩,甚至都找到了周邊縣鎮(zhèn), 還有之后下值就守在浣花布莊門口,由此可見那個女人對鄭蔚而言不簡單。而他試圖收了那女人的行為,踩了鄭蔚的底線。 但如今鄭蔚何止踩了他的底線,簡直是已經(jīng)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鄭蔚在布莊斜對面的小巷子口的茶攤兒坐了, 看著布莊進進出出的人,排查是否有可疑之人。但正看著,就瞧見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這身影讓他眼皮子不受控制的狠狠抽搐了一下。 是沈潤。 鄭蔚死死盯著沈潤,眼神如刀。 沈潤穿著的那身衣裳讓他無比熟悉, 那日在巷子遇見胡珊蘭,胡珊蘭懷抱的正是這塊布料。 原來是給沈潤做的衣裳? 他死死咬牙,嘴里很快一股血腥味。 強烈的情緒讓他咳嗽起來, 一聲接著一聲,直到最后死死捂著嘴, 還是無法遏制。他很快咳嗽了一身冷汗, 額頭頸間青筋繃起, 讓他喘不上氣的。 但這還并不是結束, 他看到二樓的窗口, 沈潤與胡珊蘭的身形同時出現(xiàn),沈潤微微仰頭露出頸子,胡珊蘭墊著腳看,滿臉歉疚……然后,她輕柔的給他頸子上藥,末了竟還吹了吹。 沈潤在笑,那種笑容作為男人再熟悉不過。 他惦記胡珊蘭! 鄭蔚一陣心慌。 他很清楚,在胡珊蘭心里他是遠無法與沈潤相較的。畢竟他帶給胡珊蘭的是無盡的傷害,而沈潤自從出現(xiàn)在胡珊蘭身邊,就是以護衛(wèi)的姿態(tài)。 如果沈潤求親…… 鄭蔚不敢想,胡珊蘭良善心軟,她會答應么?應該會的吧,畢竟衣裳都給沈潤做了。 鄭蔚眼眶發(fā)熱,guntang的讓他覺著眼睛快要瞎了似的。 沈潤離開的時候,胡珊蘭是站在窗口一直看著他離開的。 這日夜里,胡珊蘭坐在窗下針線,沈潤要的護膝得快些做出來,不然欠著人情總心里存著事兒。 院子里很快靜謐無聲,各下都睡了,胡珊蘭等最后一針收好,剪斷了線,自己套在手臂上試了試,針腳細密線頭收在外頭,唯一的不滿意就是沒找到輕薄保暖的好皮子。 南邊就是這點不好,皮子不多。 她提了明瓦風燈去凈房,只是才走出來,眼前忽一道黑影襲來,驚呼還沒出口,她就被人抵在墻上捂住嘴,差點脫手的明瓦風燈也被人撈住,沒有墜地。 但胡珊蘭的驚慌也只是一瞬,那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胡珊蘭的慌恐瞬間化作厭惡。 她掙了掙,卻沒掙開。 鄭蔚在幾次三番出事之前,雖瞧著是文弱書生,但實則本里健壯,力氣不小。 “胡珊蘭……” 鄭蔚嘶啞的聲音里還帶著難掩的哽咽,但他只叫了這一聲,就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他想哀求,但憑什么? 他太懷念與她的親近,但也只是捂著她的嘴,不敢松開,也不敢太靠近。因為他知道她厭惡他。他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那股茉莉的清香鉆入鼻息,讓他躁郁的心平靜舒展,讓他只想讓時光停留在這一刻,永遠在這一刻。眼淚往下墜,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哀求: “別嫁給他,別……” 他的話沒說完,忽然一道極大的力道將他掀開,鄭蔚接連退開幾步,狠狠撞在院子里的木架子上,那是前幾日沈潤才搭的架子,因為胡珊蘭說喜歡開滿架子的紫藤花,于是他就在院子里搭了架子,胡珊蘭種下了紫藤。 狠狠的撞擊讓鄭蔚覺著胸腔一陣悶痛,喉間瞬間涌上一股guntang腥咸的味道,但他死死咬牙忍住了。 “鄭大人,我與她的事,與你何干?” 沈潤同樣滿身怒焰,他極少動怒,但夜里些微的聲音以及他越墻而來時聽到的話,都叫他怒海翻騰。 鄭蔚靠著架子一動沒動,他如今是狼狽至極的。沈潤拉起胡珊蘭,他只能依稀看到風燈里的光。于是握著她的雙肩小心翼翼的問: “怎么樣?” 胡珊蘭這時候才醒悟過來,鄭蔚說的話,以及沈潤的反應。但鄭蔚在,她就只是搖了搖頭,沒說話。畢竟沈潤的話沒說錯,與她有關的事情,與鄭蔚何干? 鄭蔚看二人間如此姿態(tài),忽然笑了一下但咳嗽起來,氣息中的血腥味就被沈潤嗅到了。沈潤蹙眉,將風燈遞在胡珊蘭手里: “夜里冷,快回去吧。” 見胡珊蘭聽沈潤的話就要離開,鄭蔚那一剎那的絕望讓他生出玉石俱焚的念頭。這是再見胡珊蘭后,他頭一次的失態(tài)。 但他只是站穩(wěn),就狠狠攥住雙手,想要做的事情被狠狠遏制,他咬著牙: “胡珊蘭,你要小心?!?/br> 胡珊蘭聽出了他恫嚇的意思,但他卻咳嗽起來,一聲接一聲,搜腸刮肚,仿佛要把心都給咳出來的樣子,卻還是道: “他知道京中的消息了,只怕要對你不利。” “鄭大人還是擔心自己的好,陶知州落勢之前最想讓死的只有你。” 但鄭蔚沒答話,那涌到喉間的血讓他廢了很大的力氣去忍耐,他匆匆的翻墻走了。 胡珊蘭提著風燈站在墻角,看向沈潤。沈潤一派泰然,讓她覺著自己想多了,鄭蔚更是想多了。于是她道: “剛好,護膝做好了,你等我一下。” 墻外還未離去的鄭蔚,正聽見了這句話。 “呵?!?/br> 他低低的慘笑一聲,踉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