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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點狙擊 第185節(jié)

    蘇鶴亭說:“你要請客,也不用急在今天?!?/br>
    秦抬起眼,靜靜地注視著蘇鶴亭,過了一會兒,他說:“你不是說了嗎?怎么會有人在一個坑里摔兩回,貓崽,你聽?!?/br>
    雨滴打在水洼里,敲出一圈一圈的漣漪?;疑奶炜盏褂吃谄渲校€有女武神模糊的背影。遠處,武裝組的人正在搜索教堂。秦又咳嗽起來,在他的咳嗽聲里,區(qū)域四角巡視的飛行器率先炸開,它們像是被捏爆的昆蟲,“嘭”地一下,在天空濺出紅色的火花。

    秦似乎很享受這一刻,他深呼吸,極為放松:“你以為我只想殺錢警長和總督?不是的,他們只是被擁護的傀儡,生存地里的每個人都有罪?!?/br>
    雙馬尾突然跑出去,她面朝教堂,道:“我的家……”

    教堂“轟”的一聲巨響,驟然坍塌。女神像栽向地面,連同她的弓箭一起跌得粉碎。秦的怒火化作實質,把那些完美的秩序柱全部炸飛。彩色玻璃爆裂飛濺,在雨間蹦跳出去。短短幾秒鐘,教堂就變?yōu)榱藦U墟。

    報警聲,鳴笛聲,還有連續(xù)不斷的爆炸聲——

    蘇鶴亭迎著風,像在發(fā)燒。他感到一些刺激,仿佛這爆炸點燃的不是刑天,而是他腦袋里的某條引線。

    撲通、撲通。

    劇烈的心跳聲響在耳邊,蘇鶴亭抓緊領口,驚覺自己聽見了倒計時。

    和尚喊道:“貓崽?”

    蘇鶴亭頭痛欲裂,偏偏又極為亢奮,他甚至無法控制右眼的“x”。在那混亂的思緒里,他蓋住眼睛,艱難道:“秦鳴……你是不是會傳染……”

    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還在響,蘇鶴亭感覺這些爆炸都在自己腦袋里,他口干舌燥,陷入一團刺激中。

    【殺了他!殺了他!】

    蘇鶴亭加重呼吸,仿佛回到了斗獸場。他改造眼看到的是一片雪花,那些爆炸聲逐漸變成喝彩聲,它們將他死死包圍,好似潮濕的紙片,越吸越緊。

    要炸了。

    蘇鶴亭心跳加速,他拽緊領口,迫切地想要撕開這無形的蠶繭。信號區(qū)已然失控,熟悉的病毒正在四處橫穿,他知道自己尾巴在搖,那是他要爆發(fā)的前兆——

    【殺了他!殺了他!】

    “小貓!”

    “蘇鶴亭……”

    大家的聲音都離得很遠,蘇鶴亭神志不清,他胡亂想著:這個病毒早就有了,但它真的是從我參加比賽開始的嗎?有沒有一種可能,它是跟我從光軌區(qū)出來的?

    “要死……”蘇鶴亭說,“出大事了?!?/br>
    話音剛落,他就“咚”地栽進謝枕書懷中,被打暈了。

    第202章 久違

    蘇鶴亭做了個夢, 夢里他坐在椅子上,被黑暗包圍,面前擺放著一個c型cao作臺。cao作臺的亮光照在他的臉上, 他只得瞇起改造眼, 好讓自己看清楚屏幕。

    “干嗎不做完?”老蘇翹著二郎腿, 正躺在另一張椅子上偷懶,“做完爸爸帶你出去玩。”

    “我不想出去玩, ”已經長大的蘇鶴亭表情冷冷,他看向老蘇,“你這個大騙子, 總是把難題留給我來解?!?/br>
    “沒辦法嘛, 你比我聰明?!崩咸K掀起蓋在臉上的報紙, 語氣討好, “你不高興啦?”

    蘇鶴亭說:“我該高興嗎?”

    他看見了老蘇的臉,真奇怪,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老爸長什么樣子了, 可當老蘇掀起報紙時,蘇鶴亭發(fā)現自己并不感覺意外。

    老蘇摸著下巴上的胡茬,說:“你的表情好兇哦, 小蘇長大原來這么兇?!?/br>
    蘇鶴亭看著老蘇,像是在審視他, 半晌后,道:“你比我想象中老了很多。”

    老蘇為這句話感到憂愁,他“誒”一聲, 坐了起來, 用手反復摸著自己的下巴:“是嗎?我一直以為我保養(yǎng)得挺好……你可不要嘲笑我,再過幾十年, 你也會長成我這樣?!?/br>
    蘇鶴亭說:“我沒有嘲笑你,你跑進我夢里來干什么?”

    老蘇道:“真?zhèn)?,我剛離家那幾年,還總是夢見你爺爺在揍我呢?!?/br>
    他們長得是有幾分像,可老蘇似乎更天真一些,仿佛沒有什么能使他掛心,包括用兒子抵債這件事。他的無賴都擺在臉上,從不加以遮擋。

    蘇鶴亭看向老蘇的右手,那里缺了一根手指。這一刻的感覺很奇妙,是掉落的果子碰到樹枝,兩個徹底分開的生命偶然重逢。

    老蘇察覺到蘇鶴亭的目光,他把右手舉起來,說:“四根手指也能生存,你不要擔心我?!?/br>
    蘇鶴亭道:“我不擔心,獨眼的債還完了,你再也沒有煩惱,一定在某個地方逍遙快活吧。”

    老蘇沒有反駁,他只說:“是,無債一身輕嘛,謝謝你。”

    說完這句話,他們就陷入沉默,溜走的時光開始作祟,無法忽略的陌生感讓兩個人相対無言?;秀敝?,蘇鶴亭聞到了潮濕的霉味,好像他們還生活在破敗狹窄的出租屋里,從房頂漏下的水能把墻皮泡爛。

    像是耐不住沉默,老蘇再次開口:“你記不記得,以前夏天太悶熱,有一次你起了痱子,也是這樣不高興……”

    蘇鶴亭記得。

    在那看不到頭的灰暗日子里,老蘇的屏幕亮了一夜又一夜,每當蘇鶴亭被痱子癢醒的時候,他都能看到老蘇在解鎖。爸爸無法分心照顧他,于是他就躺在那里等待天亮??墒翘炜偸橇恋煤苈?,蘇鶴亭為此感到痛苦——即便他那時還不懂這種感覺叫痛苦。

    小孩的愛真盲目,像小狗一樣,縱使沒有被好好照顧過,卻總會輕易地選擇原諒,仿佛所有難過都可以在一顆糖里被化解。只有長大以后才知道,糖可以是過期的,父母的愛也并非毫無代價。

    可惜的是,蘇鶴亭想不起更多他們相處的細節(jié),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了,他的記憶儲存還沒有厲害到那種程度,更何況他還經歷過幾次記憶刪改。也許是秦対秦鳴的冷漠使他想起了自己被丟棄在雨天的經歷,但這樣的夢并沒有什么用,他対老蘇的感情只剩這么一點了。

    那一邊老蘇還在說話,過了一會兒,他也安靜下去,黑暗里只剩cao作臺“嘀、嘀、嘀”的聲音。須臾后,老蘇捏著報紙,対蘇鶴亭露出一個笑容:“我以為再見面,你會更生氣一些?!?/br>
    蘇鶴亭対這個問題倒是很坦然:“不會,你沒有那么重要?!?/br>
    老蘇投降般地說:“我知道,我知道啦……你說得也太直白了?!?/br>
    蘇鶴亭覺得這個夢很奇怪,他看向屏幕,忽然指著屏幕:“這個,我解過吧?!?/br>
    老蘇有些高興,說:“是啊,你還記得!你解過,這是阿爾忒彌斯的題?!?/br>
    蘇鶴亭道:“既然我解過,你干嗎又要我解一遍?”

    老蘇說:“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總之這道題只能由你來解。”

    蘇鶴亭不想解,他其實有些忘記該如何解鎖了。

    老蘇湊近一些,在鍵盤上敲敲打打,說:“我們解鎖的,就是在為雇主破解相似的題。喏,很簡單吧?你稍微動一動腦筋就能解決。”

    蘇鶴亭索性撐起臉,再次看向老蘇,道:“你很怪,非要我解題,這里面肯定有不対勁的地方。”

    老蘇說:“我哪里怪?我很正常的,爸爸以前也總喊你解題好不好!”

    蘇鶴亭道:“好什么,我現在趕時間,不能做太久的夢?!?/br>
    老蘇雙手合十,做出個祈求的動作,像以前一樣,說:“求你啦,不要這么冷酷,幫我解完?!?/br>
    蘇鶴亭已經察覺到問題,他做夢從沒這么清醒過,況且老蘇執(zhí)意要他解題這件事太不尋常,讓他不得不懷疑這背后有人在搗鬼。他用手指點在自己的太陽xue,道:“我有個想法,這不是夢吧?是有人在我腦袋里設置好的劇情?!?/br>
    他和老蘇分開許多年,從沒聯系過,就算是真的做夢,他也只會夢見以前。主神系統(tǒng)把他的記憶拆得七零八落,他懷疑它們看過其中有關老蘇的那部分,并且在自己腦袋設置出這一段劇情,目的就是用老蘇騙自己解鎖。

    “対不起,假老爸,我就是這么冷酷,這道題你留著自己做吧?!碧K鶴亭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他站起來,“雖然我不知道它們是怎么做到的,但你跟我爸確實挺像的,只不過我已經玩膩了過家家的游戲,到此為止吧,拜拜?!?/br>
    他不知道怎么醒過來,打算隨便碰碰運氣。在他轉身的同時,老蘇也站了起來。

    “小蘇,”老蘇不似從前光鮮,因為胡茬,他整個人顯得有些落魄,好像在匣子里放久的蘋果,“你等等?!?/br>
    蘇鶴亭已經走入黑暗中,并發(fā)現了門。他摸到門把手,“哦”了一聲,停在那里,等著老蘇說下一句話。

    老蘇轉過身體,跟蘇鶴亭隔著椅子。他背不如以前直,影子也薄得像紙。他停頓半晌,說:“你的心太軟了,還愿意給我辯白的機會?!?/br>
    蘇鶴亭道:“我只是想聽聽主神系統(tǒng)能做出什么樣的回答。”

    老蘇說:“可是対不起,爸爸沒有要辯白的話?!?/br>
    四根手指也能生存,這就是老蘇対那場分別的回答——他默認了拋棄,也不想為此狡辯。有人說愛勝過本能1,但他做不到。

    老蘇說:“小蘇,你比我勇敢多了,如果有一天你成為父親,一定比我好一萬倍?!?/br>
    蘇鶴亭偏了偏頭,覺得這句話一點都不好玩。他道:“不哦,我才不想成為誰的爸爸?!?/br>
    說完,他拉開門,就在這一刻,他聽見老蘇在身后急切地說:“小蘇,我其實想提醒你——”

    叮!

    腦袋里的畫面陡轉,宛如拆開的禮盒,光從四面八方透進來,緊隨其后的還有其他嘈雜聲。蘇鶴亭想回頭,卻睜開了眼,眼前是一片灰色。幾秒后,他才確信自己醒了。

    “可惡,”蘇鶴亭深吸一口氣,想把蓋在臉上的布吹走,“我還沒死!”

    布被掀開,率先露出的是謝枕書的臉。蘇鶴亭說:“干嗎蓋住我?”

    謝枕書道:“窗外的光太閃了?!?/br>
    蘇鶴亭“哦”一聲,目光飄出去,看到昏暗中的窗戶,外面果然有燈在閃。不知道是什么時間,天還是暗的,屋內最亮的是十字星。

    謝枕書摸到蘇鶴亭的額頭,問:“頭還痛嗎?”

    蘇鶴亭說:“痛,超痛,痛死了……”

    謝枕書給他貼了一張酷似創(chuàng)口貼的降溫貼,蘇鶴亭這才發(fā)覺自己體溫驚人。他抓住謝枕書的手,側翻過身體,把腦門磕在謝枕書的掌心里。

    長官很敏銳,他俯身過來,用另一只手撥亂蘇鶴亭的頭發(fā),道:“一會兒就不痛了?!?/br>
    蘇鶴亭說:“真的嗎?你可不要騙我?!?/br>
    “嗯,”謝枕書遲疑一下,道,“騙人是小狗?!?/br>
    蘇鶴亭閉上雙眼,過了片晌,他說:“我做了一個夢?!?/br>
    謝枕書道:“嗯?”

    蘇鶴亭說:“我夢見我老爸,他應該是假的,但又很像真的?!?/br>
    謝枕書道:“他說了什么?”

    蘇鶴亭說:“他喊我解一道題,我們又把它叫做鎖。奇怪,那道題我記不清了……”

    他本以為這個老蘇是被主神系統(tǒng)設置出來誘導他解題的,可老蘇最后那句話讓他有些懷疑,比起誘導,老蘇更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暗示什么呢?

    蘇鶴亭沒有頭緒,他想起爆炸,便睜開眼,準備問問情況。怎料他一睜眼,就跟擠在角落里的秦鳴目光対了個正著。

    蘇鶴亭:“……”

    秦鳴兇起一張臉,又覺得自己沒什么殺傷力,便率先開口:“看什么看,我沒偷聽,嬌氣包!”

    蘇鶴亭說:“行,我是嬌氣包,你羨慕???”

    秦鳴最受不了他這種語氣,把毯子快擰成了麻花,道:“誰羨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