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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級醫(yī)修重回真假千金文 第309節(jié)

    然而,任他們怎么叫喚,楚祐都一言不發(fā),恍然未聞般。

    顧云嫆定了定神,柔聲對著隔壁牢房的顧簡交代道:“父親,您照顧好祖母……”

    “你到底走不走?”錦衣衛(wèi)粗魯?shù)卮驍嗔祟櫾茓挼脑?,即使是面對堂堂康王,依然是氣勢凜人。

    顧云嫆微微蹙眉,下意識地去看楚祐,昏暗的燈光在他的臉龐上投下一片暗影,襯得他五官深刻而又冰冷。

    可他的大掌是那么熾熱,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的體溫高得嚇人,只說了兩個字:“走吧?!?/br>
    他強勢而不失溫柔地拉著顧云嫆清瘦的小手就往外走。

    當提著燈籠的錦衣衛(wèi)隨楚祐、顧云嫆離開時,燈光也隨之遠去,周圍越來越暗,黑暗一點點地將他們吞噬。

    黑暗帶來了不安、恐懼與焦慮。

    望著楚祐漸行漸遠的背影,顧簡忽然就心生一種對方似乎永遠不會再回頭的感覺,心跳怦怦失控。

    他咽了咽唾沫,滿頭大汗地看向了對面牢房的顧老太太,惶惶不安道:“母親,萬一……”

    萬一,連康王也救不了顧家,那他們該怎么辦?

    他們?nèi)視粩厥?,還是流放三千里?

    顧老太太整個人瞧著蒼老了十來歲,鬢間俱是一片銀絲。

    她用力地攥著手里的佛珠串,似在寬慰兒子,又似在安慰自己,沉聲道:“二丫頭是個有良心的孩子,康王能救她,她也會讓康王救我們出去的?!?/br>
    顧簡、王氏等人聞言,晦暗灰敗的眼眸中又燃起了希望。

    反復地告訴自己:沒錯,顧云嫆一定會讓康王救他們的,他們可是她的娘家人。堂堂康王妃,若是滿門落罪,她的顏面何在,康王的顏面何在!

    這已經(jīng)是支撐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燈光遠去,大牢內(nèi)又變得黑漆漆一片,靜默無聲,只有低低的抽泣聲若有似無地響起。

    顧云嫆一路沉默地跟隨楚祐離開了詔獄,離開了北鎮(zhèn)撫司,直到上了王府的馬車,她還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馬車徐徐前行,車轱轆聲回響在四周,車廂里只有楚祐和顧云嫆兩人。

    楚祐緊緊地將顧云嫆攬在她懷中,讓她的螓首依偎在自己的胸膛上。

    兩人就像是孤獨行走許久的旅人在精疲力盡時終于彼此相逢,彼此取暖,彼此依偎。

    馬車轉(zhuǎn)過彎后,車廂微微搖晃了一下。

    “王爺,皇上肯放過我?”顧云嫆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兩眼的眼圈微紅,聲音中都帶著一絲顫音,一手更是下意識地攥住了他的衣襟。

    就算不問,她心里也明白,康王為了她能從詔獄出來,必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她既感動,也同時心疼他為她的付出。

    楚祐微微俯首,溫柔地在她發(fā)頂親了一下,灼熱的氣息吹上她的耳朵,鐵臂更為用力地將她桎梏在他懷中,那顆空蕩蕩的心又有了暖意,又覺得充盈起來。

    “嫆兒,你什么也不用擔心,我們的婚期就在三天后?!?/br>
    “你會是康王妃。”

    “不會有人笑話你的?!?/br>
    他的最后一句話很輕很輕,近乎呢喃,近乎宣誓。

    顧云嫆聽得一頭霧水,不解楚祐是何意。

    不過,她很快就明白了。

    楚祐沒有把她送回蘆葦胡同的顧宅,而是把她送去城西銅鑼胡同的一處小宅子的門口。

    這宅子既沒有掛匾額,也沒有掛燈籠,也不知道是哪戶人家。

    馬車在宅子的大門口靜靜地停了近一盞茶功夫,車廂后方的門才被人從里面推開了。

    顧云嫆的身上多了一件簇新的大紅斗篷,她是被楚祐親自扶下馬車的,形容間顯得失魂落魄,落地時,差點沒崴了腳。

    幸而,楚祐及時扶住了她。

    顧云嫆的臉色比從詔獄里出來時,還白了三分,腦子里似乎有無數(shù)只蜜蜂在嗡鳴著,讓她根本無法理性地思考,腦子里只有剛剛楚祐跟她說的那番話,反反復復地回蕩著。

    “二丫頭!”

    敞開的大門后,一個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欣喜而激動地朝她沖了過來,神采勃發(fā),步伐矯健。

    男子的身后還跟著一大家子,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嫗,一個二十上下的青衣少婦以及一個淌著兩道膿鼻涕的八九歲男童,七嘴八舌地喊著“孫女”、“二妹”、“二姐”。

    他們?nèi)寄抗庾谱频乜粗?,面龐上流露出來混合著討好、貪婪、諂媚、羨慕、卑微等等的情緒,就像是看著一尊金光閃閃的菩薩似的。

    顧云嫆仿佛被雷劈似的,整個人都驚住了。

    “王爺!”李父又朝楚祐走了兩步,恭敬而又殷勤地對著楚祐行禮,眼睛亮得出奇。

    他這個女兒實在是太有本事了,他馬上要有個王爺女婿了!

    他們老李家馬上要雞犬升天了。

    其他李家人根本懾于楚祐迫人的氣勢,根本就不敢直視他,只是躬身行禮。

    楚祐冷冷地道了聲“免禮”,一個字也不屑跟他們多說。

    “二姐,”男童李豪吸了吸鼻涕,油膩膩的臟手一把扯住了顧云嫆的袖口,理所當然地問道,“你帶了好吃的點心、蜜餞沒有?”

    “二丫頭,爹總算是見到了你了……你都長這么大了。”

    “孫女,你怎么才來看祖母啊?”

    “……”

    他們的聲音嗡嗡地傳入耳中,臉上的笑容夸張而討好,團團地將她圍了起來。

    李父的口唇間露出發(fā)黃的牙齒,身上散發(fā)出一股子不可名狀的氣味;李豪的鼻涕一吸一吸,差點就要淌到嘴唇上;李大娘的手掌粗糙開裂如老樹皮,指甲縫里黑乎乎的一片,朝她伸來的右手還有兩個厚厚的灰指甲。

    “……”顧云嫆完全無法直視他們,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似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嚇得她往后退了好幾步。

    她從小到大在侯府長大,無論是顧策在世時,還是后來養(yǎng)在慈和堂里,都是被千嬌萬寵,金尊玉貴,她哪里見過這樣卑賤的人家。

    她不由咬了咬舌尖,舌尖生疼,疼痛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現(xiàn)實。

    這些是她血脈上的親人。

    她從此就不是顧云嫆,而是李云嫆了。

    從前,她覺得她叫什么,姓什么都不重要,她就是她,獨一無二,姓名只是身外物……

    她從不覺得她欠了顧燕飛什么,掉包兩個嬰兒的是素娘,非她所愿。

    可方才當楚祐在馬車里告訴她,她要回歸李姓,她會從李家出嫁時,她卻有種天崩地裂的感覺,仿佛瞬間被卷入不幸的萬丈深淵,又仿佛有巨浪在體內(nèi)洶涌翻滾。

    從今天起,她就是李云嫆了!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深刻地意識到了這點。

    她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呼吸一窒,連后背都沁出一大片冷汗。

    她微張嘴,轉(zhuǎn)頭看向了楚祐,眸中水光盈盈,神情無措,那僵硬的四肢更是寫滿了拒絕。

    她不想留在這里,更不想這些人在一起。

    楚祐心疼極了,冷冷地瞪了李父等人一眼,斥道:“退下?!?/br>
    兩個字如雷霆般氣勢驚人,不怒自威,那種上位者的迫人氣勢在呼喝間展露無遺。

    嚇得李父趕緊撈起兒子,叫上老母和長女,往后退得遠遠的。

    李招娣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就回頭看去,就見方才還冷著臉的楚祐在面向李云嫆時,變得溫柔無限,變得體貼備至,正對著李云嫆噓寒問暖。

    這就是康王嗎?!

    他看著比英國公世子方明風還要高貴,天生就是那種讓人瞻仰的貴人……

    她的親meimei馬上要嫁給皇帝的弟弟了,可是她呢?

    她嫁的人只是個開鋪子的小商戶,粗鄙不堪,又死得早,她嫁過去才短短兩年就當了寡婦,婆家還罵她克夫。

    李招娣心頭又酸又苦,直愣愣地望著李云嫆,腦子里又想起了顧燕飛與大皇子,她也只是遠遠地看了大皇子一眼。

    大皇子俊美如畫,康王高貴威儀,兩人各有千秋,皆是人中龍鳳。

    嫉妒像毒蟲般囁咬著她的心臟。

    楚祐抬手溫柔地摸了摸李云嫆的鬢角,眼中萬般柔情,聲音更是深情款款,“嫆兒,快了,你只需在此住上幾日?!?/br>
    三日后,他們就大婚了。

    等大婚以后,她就是他的王妃,再也沒有人可以把她從他身邊奪走了。

    “我知道,委屈你了……”楚祐一邊說,一邊環(huán)視著這間窄小的小院子,院子里的地面以石板鋪就,西北一角種了一棵枇杷樹,院墻的隔壁還能聽到鄰居粗魯?shù)慕辛R聲……

    楚祐深深地蹙起了眉頭,臉上板得如寒鐵一塊。

    因為李云嫆要從李家出嫁,本來楚祐是想讓他們住到康王府名下的宅子,但是,方明風堅決不同意,口口聲聲說:“嫆嫆這些日子被關在詔獄里已經(jīng)受夠了委屈,不能再讓她連大婚都這么卑微。”

    “你要讓她從康王的宅子嫁到康王府嗎?!旁人會怎么說嫆嫆,要是他們說李家是康王府的家生子,你讓嫆嫆如何自處??!”

    “不行,絕對不行!”

    “你既然是嫆嫆未來的夫婿,為什么不能站在她的立場,多為她考慮一些!”

    在方明風一意的堅持下,楚祐妥協(xié)了,由著方明風給李家人重新安排了現(xiàn)在這處宅子。

    宅子不大不小,才區(qū)區(qū)兩進,勉強算干凈整潔,方明風還安排了幾個下人伺候。

    這間兩進的宅子對于普通人家,算不錯了,可是在楚祐的眼里,實在是上不了臺面,就是王府的下人住得都比這里好。

    一想到他的嫆兒要在這么間又破又小的宅子里住上三天,楚祐就覺得心如刀割,覺得實在是太委屈了他的王妃。

    他真恨不得現(xiàn)在就帶著李云嫆回王府。

    李云嫆的臉色蒼白依舊,心頭五味雜陳,在最初的難堪和震驚后,她開始冷靜了下來,小心地收拾好了心頭的那點小情緒,呼吸也漸漸地變得平穩(wěn)起來。

    她輕輕地松開了楚祐的手腕,體貼地說道:“王爺,您先走吧,我沒事了。”

    “嫆兒……”楚祐都好些天沒見李云嫆了,心里滿是相思之情,想多陪陪她。

    李云嫆疲憊一笑,道:“王爺,我剛從詔獄出來,也想好好洗漱、休息一會兒?!?/br>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楚祐,笑容一如往日般明麗。

    也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內(nèi)心的忐忑,一顆心七上八下,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沒有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