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買菜人的缺點，而不是菜的缺點。

    北皎站在開放冰箱跟前，面對寫著“350元/500g”的櫻桃再次陷入沉思。

    姜冉站在他旁邊原本在看兩根價值二十塊錢的水果黃瓜，被身邊的沉默氣氛影響到，她隨手把黃瓜扔進購物車，然后眼睛掃視過來。

    落在北皎盯了起碼三分鐘的櫻桃上，她眼睛眨都不眨，搬起了那箱快被炙熱目光燒穿一個洞的櫻桃。

    從她費勁的程度來看，這箱櫻桃保守估計能有四五斤。

    北皎：“？！”

    都忘記自己還在生氣，他用非常不冷漠的茫然表情望著她，而她好像已經(jīng)習慣了他不跟她說話，放了櫻桃推著車，就往其他區(qū)域走。

    北皎連把櫻桃搶回來放回去的機會都沒有。

    姜冉把車推到了火鍋底料區(qū)，問了句：“有忌口嗎？”

    北皎條件反射先翻翻那些底料價格——看著十幾塊一包的調(diào)料他也不覺得貴了，甚至有點松了一口氣：還好，吃火鍋能多貴呢？

    放下警惕，就來了精神。

    隨手把手里研究的調(diào)料放回貨架上，他垂眼，目光挑釁地望著她：“又不是狗，忌什么口？”

    “……”

    好的，還在生氣。

    姜冉把番茄鍋底料扔進購物車。

    北皎跟在她身后，心里還在噼里啪啦地打算盤，一會兒再拿點火鍋菜——

    娃娃菜或者茼蒿，三塊錢……這超市什么都很貴，算它五塊。

    豆腐，兩塊。

    金針菇或者其他菇類，十塊。

    龍口粉絲十五塊一大包。

    然后是葷菜，牛rou很貴，兩個人一斤也夠了，算它八十塊。

    來點雞rou，二十塊。

    再要點火鍋丸子，估計也是三十塊。

    算完了，這一餐一共一百六十二塊解決，有點奢侈，但是畢竟是火鍋。

    他一邊琢磨一邊跟著姜冉晃悠到rou品區(qū)，見她從冰柜里拿出片的好好的、一盒不多不少一共三片、整整齊齊放在盒子里的雪花牛rou……

    沒吃過豬rou還是看過豬跑路的，看見那牛rou上蜘蛛網(wǎng)似的血管分布他就覺得大事不妙。

    從購物車里撿起來一盒看了眼，就像是老天爺在諷刺他，這一盒一共就三片的牛rou正好一百六十二塊零五毛。

    姜冉拿了五盒。

    在北皎琢磨這玩意難道是從人身上割下來的rou時，姜冉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抬眼。

    女人指著遠處的海鮮區(qū)：“吃不吃螃蟹？”

    ……在她手指的方向，一只在水箱里張牙舞爪、北皎上次看到它還是中學時代春游去海洋公園的水族箱里看見的帝王蟹在悠閑地游來游去。

    北皎：“……”

    姜冉：“我想吃螃蟹?！?/br>
    北皎：“菜市場三十塊錢一斤的不是螃蟹嗎？”

    像是耳聾了或者其實剛才的提問只是象征性走個過場，在他開口時，姜冉已經(jīng)撒開了購物車，自己往帝王蟹那邊走，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都是你要回來的錢買的，心疼什么啊……省了二千塊，還不值得給你吃頓好的補補嗎？”

    北皎：“……”

    最后推車滿滿當當、莫名其妙還有很多薯片、巧克力等多余物件的購物車，北皎看著走在前面步伐都變輕盈、好像心情變好了的女人，整個陷入沉默。

    “我虛不受補。”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塑料袋里一條腿已經(jīng)扎破袋子伸出來亂晃的螃蟹腿塞回去，“下次別補了?！?/br>
    走在前面的姜冉從包包里掏出手機準備結(jié)賬。

    “不謝謝你你又發(fā)脾氣，買好吃的謝謝你你還是發(fā)脾氣，你這個人怎么那么難伺候？……你準備氣到什么時候？”

    “你道歉。”

    “……我都是為你好。”

    “嗯，不會說人話就別說話了。”

    “……”

    ……

    說姜冉良心發(fā)現(xiàn)心虛了想討好討好便宜阿弟吧，到家她往沙發(fā)上一躺，玩手機去了。

    想討好，但沒完全想。

    留著北皎在廚房宰螃蟹，洗蔬菜擺盤，泡粉絲。

    姜冉趴在沙發(fā)上玩手機，閑的無聊刷短視頻app，她自己也有個賬號，平時沒事干分享一點日常或者練活兒的視頻，粉絲不多二三萬，勝在都很活躍。

    今天一打開，一堆人問她是不是被楊碰瓷王訛了且又把錢拿回來了，不少被楊碰瓷王煩不勝煩的人問她：牛批，錢怎么拿回來的？

    她之前更新的一條動態(tài)下面全是說這個的，姜冉瀏覽著踴躍提問的人們的發(fā)問，突然冒出一條新的評論，是老煙。

    【ck、煙：冉姐，錢拿回來了，是不是因為關門放狗了？】

    姜冉想了想，視線不小心就從手機上方邊緣滑到了廚房，廚房里，少年寬闊的肩膀上掛著白色的圍裙，圍裙細繩在他腰后隨便系了個蝴蝶結(jié)……

    襯得他寬肩窄腰。

    應了那句，身材好，穿麻袋都好看。

    此時此刻，少年靠在料理臺旁，一只手舉著剪子，一只手在瘋狂滑手機，顯然是在搜索如何正確處理一只生龍活虎的帝王蟹且不被它用鉗子夾死。

    姜冉微微瞇起眼，無聲嗤笑一聲，收回目光，無視了這些人的提問，繼續(xù)玩兒手機。

    往下一滑，就滑到一條萌寵視頻，視頻開始就是溫和的男聲配音——

    【什么是小狗？】

    姜冉停住了要劃走的手指。

    【你叫它——】

    姜冉抬起頭，沖著廚房喊了聲：“北皎?！?/br>
    廚房里“咔嚓”“咔嚓”剪螃蟹的聲音戛然而止，拉長著臉的少年身形晃了晃，探了個頭出來，滿臉不耐煩。

    還是不肯跟她講話，但是出來了，站在那，望著她。

    【它就會給與你回應?！?/br>
    “沒事了?！?/br>
    【你逗它——】

    姜冉慢吞吞地坐起來，脾氣已經(jīng)收了，眼神兒溫吞地望著他，“是不是還在生氣?。俊?/br>
    他站在那沒動彈，森森地望著她。

    姜冉從沙發(fā)上爬起來，赤著腳走到廚房……赤腳踩在木地板上發(fā)出“嗒嗒”的聲音，他瞥了眼她的腳，轉(zhuǎn)身去玄關給她拿了雙拖鞋。

    他彎腰時，她就站在身后，湊近他，“晚上還去「無我」打工嗎？帶幾個兄弟去給你捧場？點三套「莫奈的十二季花園」老板能給你多少提成？”

    他直起身，還是沒說話，冷笑一聲，把手里的拖鞋砸到她腳下。

    【它也呲牙，沖你發(fā)毫無攻擊性的脾氣?！?/br>
    北皎回到廚房，姜冉穿上拖鞋，跟在他屁股后面。

    【你陪它玩——】

    從少年寬闊的肩上冒出半個腦袋，踮起腳往下看擺好盤的菜。

    然后腳跟落地，胳膊又從他身側(cè)伸出來，捏走了一塊放在碗里的海白菜涼菜，扔進嘴里。

    飛快咀嚼的同時，她的手又伸向了無骨椿雞爪……

    這次沒碰到，手背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下。

    她猛地縮回手，猶豫了下，又把手伸向剛剛宰好放在那的帝王蟹，有點兒新奇地摸摸蟹鉗，可能是神經(jīng)還活躍，都成一塊一塊的蟹鉗居然還動了下——

    她嚇了一跳，倒吸一口涼氣，帶著一塊蟹rou“啪”地從盤子里掉出來。

    她聽見斜上方少年非常不耐煩地“嘖”了聲，沒等她彎腰撿起那塊蟹rou，她被拎著胳膊強行站直了身體……

    然后懷里被塞了兩副碗筷。

    【它可能會嫌你煩?！?/br>
    姜冉抱著兩副碗筷被推出廚房。

    很快的，北皎也抱著電熱火鍋，還有各種燙菜擺盤從廚房里出來。

    等姜冉鄭重地在桌子兩端擺好餐具，桌子上已經(jīng)滿滿當當放滿了各式菜品。

    火鍋里，湯鍋咕嚕咕嚕。

    姜冉不動聲色地把原本擺放隔著三四個座位的兩副碗筷稍微拉近了一點點。

    吃飯落座，還是各吃各的不說話。

    【你看向它時——】

    玩兒似的往鍋里扔下一塊午餐rou，姜冉突然福至心靈抬起頭，頭稍稍一偏，看向身邊不遠處捧著碗安靜吃飯的少年。

    然而讓她意外的是，他好像在發(fā)呆。

    一只手捧著碗，筷子還在鍋里，眼睛卻意外地看著她的方向……

    于是冷戰(zhàn)中的兩人有了一個猝不及防的對視。

    【會發(fā)現(xiàn)它永遠也在看著你?！?/br>
    只是幾秒的沉默。

    “北皎?！?/br>
    突然叫他的名字，一只手撐著下巴，年輕的女人吐字緩慢，“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去威脅別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