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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 第118節(jié)

    她把話說完。

    小腹上的頭顱停止不動了,交疊攏在她腰間鐵臂似的胳膊松開了,少年后退縮回了角落里,抓起遙控器,面無表情地再次開始瞎摁:“你走吧,窗戶不擦了,只有我媳婦兒能指揮我干活……你不是,你就不能指揮我?!?/br>
    姜冉脫下腳上的拖鞋,想了想覺得有點涼,又穿上了。

    彎腰撿起他踢在沙發(fā)邊的他的拖鞋,砸到了他的臉上。

    兩人鬧了一會兒的,鬧醒了住在一樓的幾個人,邱年打著呵欠走出來,睡眼惺忪地掃了眼手里握著另一只拖鞋還想砸的姜冉:“大清早的就這么恩愛,羨慕你們年輕人?!?/br>
    姜冉:“和狗恩愛?物種隔離?!?/br>
    北皎指著姜冉,跟邱年告狀:“她始亂終棄!”

    姜冉:“我亂你什么了?”

    北皎:“你親了我那么多次還不承認我的名分——”

    姜冉的聲音戛然而止,邱年“嘖嘖”地搖著頭進了浴室。

    ……

    早上的事給了北皎新的啟發(fā),他終于從“雪場關門”這件事中回過神來,找到了新的事做可以做:問姜冉他什么時候能有個名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肚子里已經(jīng)揣著姜家的崽,急著繼承姜家的皇位。

    姜冉端了個水盆陪他擦窗,他用臟了一塊抹布遞下來,她就把新的一塊洗干凈的遞給他,于是在這個交換的過程中,他不厭其煩地在每一次接過新抹布時,復讀機似的問:“新的一年,抹布都換新的了,我不該有新的身份嗎?”

    姜冉把臟抹布扔進水里:“明年的事明年再說?!?/br>
    北皎淡道:“距離明年也就剩下不到十四個小時?!?/br>
    我看你撐到幾時。

    姜冉端著水盆去換干凈的水,站在椅子上北皎回頭看她,看她昂首挺胸地走路腰板未免撐得過于筆直。

    回來的時候,是李星楠端著水回來的,北皎把臟掉的抹布扔進干凈的水中——著迷地看著抹布上的污漬擴散開將原本的一盆清水污染,他掀了掀眼皮子問李星楠:“她又逃了?”

    李星楠沖著門口方向揚了揚下巴:“你們家里來的電話?!?/br>
    “她是她,我是我,我媽也不可能嫁給她爸,哪來的‘你們家‘。”

    北皎嘟囔著反駁——雖然現(xiàn)在姜冉死不承認他的特殊存在,但是沒關系,他還算有耐心……

    然而想到以后可能會和姜冉出現(xiàn)在一本戶口本上,他就有點坐不住了。

    當即把抹布往和他同樣高甚至高一些的李星楠手里一塞,他跳下椅子滿屋子找姜冉,最后是在客廳沙發(fā)上找到她的。

    “我們這邊沒事,雪場都離市區(qū)很遠,而且早幾天就不讓進新外邊人了,剩下的也一直待在山上,想傳染也沒機會進來?!?/br>
    她跟視頻里的姜懷民說話,顯然是國內(nèi)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遞出去了。

    “都讓你們來加拿大過年。”

    “那哪方便,北皎護照都沒有,還得去現(xiàn)場辦,白本簽證都不好過——”

    “他人呢?”

    姜冉還沒來得及回答,耳邊便聽見了若有若無的一聲嘆息,下一秒感覺到身邊窗戶外投入的光一暗,她條件反射往旁邊看了看,原本在擦窗戶的人不知道什么已經(jīng)擅離職守,來到她身邊。

    她炯炯有神地望著他。

    他猶豫了下,原本已經(jīng)湊到了她的身邊,這會兒破天荒地往后縮了縮,做出了想要轉(zhuǎn)身離開的模樣。

    姜冉眨眨眼,“他在——”

    忙。

    最后一個字尚未來得及說,身邊那人后撤的身形忽然一頓,薄唇輕啟,“在這?!?/br>
    姜冉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有些茫然。

    少年卻像是沒事兒的人一樣,挨著她坐下了,往屏幕跟前湊了湊,又叫了聲“姜叔”,姜冉這輩子沒聽過他用這么禮貌的語氣喊過人。

    姜懷民快樂地應了聲——

    北皎長得好看,學習好,這會兒表現(xiàn)得像是乖乖仔,他自然心花怒放,雖然名不正言不順,可他還是覺得自己白撿了個前途一片光明的便宜兒子。

    在姜懷民對著素未謀面的少年噓寒問暖時,姜冉在旁邊翻了個白眼。

    姜懷民:“這些天做了什么啊,你姐說雪場關門了,沒得玩了啊,郁悶不?”

    北皎沒來得及回答,姜冉仙人不知插嘴:“誰是他姐——他都過了二十一歲生日了,又不是三歲,你做什么這樣嗲著嗓子和他講話?”

    北皎“哦”了聲:“冉冉剛才讓我擦窗戶,我擦了才過來的?!?/br>
    他這一聲“冉冉”把姜冉喊得下意識側(cè)目看了他一眼,少年臉上風平浪靜,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心虛也沒多少情緒,就好像平時他就是這么叫他的。

    虧得姜懷民個心大的也沒反應過來哪不對,完全被牽著鼻子走:“她就喜歡使喚人,下次你別動手了,加點錢叫個保潔阿姨。大學生了搞什么衛(wèi)生——”

    姜冉響亮地冷笑了聲:“大學生怎么就不能搞衛(wèi)生?”

    姜懷民:“你是他姐!”

    姜冉:“誰是他姐——”

    原本還想多反駁良句,就在這時,聲音戛然而止。

    姜懷民:“怎么了?突然被掐著喉嚨似的?”

    姜冉:“……”

    姜冉:“沒事?!?/br>
    她手里舉著手機,手機屏幕就這么大,光腦袋和脖子上半身就占據(jù)了整個屏幕。

    于是就在剛才她據(jù)理力爭關于“jiejie”這件事時,在她身邊,原本只是和她并排坐的少年,借著和姜懷民講話湊近,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湊的無限近。

    在家長們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手不動聲色地從身后繞過攔住了姜冉的腰。

    她穿著上次貼對聯(lián)時的那身長裙睡衣,外面還是那件粗毛線毛衣,此時整個人看上去白絨絨的一團,他的手自然地繞過毛衣,只隔著一層薄薄的冰絲布料,貼著她的腰。

    她看過來的時候,他雙眼還是看著手機屏幕,和長輩談笑風生,臉上沒有一絲情緒變化。

    然而那只手,卻懶洋洋地摩挲著她柔軟的腰間,指尖甚至輕壓,示意她不要老盯著自己的臉。

    “……”

    姜冉回過神,這時候姜懷民已經(jīng)把手機屏幕轉(zhuǎn)向了他身后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中年女人——相比較起一般上了年紀的女人,姜冉只看一眼就知道北皎的漂亮臉蛋遺傳自什么人……

    北皎他媽雖然從面相看便是個薄情寡義的,但是確實,保養(yǎng)得當,風韻猶存。

    少年漆黑的瞳眸沒有一絲波瀾,從鼻腔深處發(fā)出一聲只有姜冉能聽見、意味不明的嗤笑,停頓了下,他才叫:“媽。”

    張女士自然知道姜懷民這樣的年紀熱愛看母慈子孝”之類的這套,對著屏幕一陣問候,從兒子入大學開始關心,什么室友相處好不好——

    誰也沒揭穿,這已經(jīng)是北皎升入大學的第二年了。

    而手機這邊,少年笑容得體,有問必答。

    倒不至于冷場,只是語氣稍顯冷淡和敷衍——

    畢竟此時此刻,他的心思壓根不在這上面。

    他的手很大,可以輕易便攔住姜冉的腰大半,在柔軟的冰絲面料上輕點了兩下,當張女士說“你要照顧好自己”時,他含著笑應了,與此同時,手往上挪了幾厘米。

    手掌心下壓著她的肋骨。

    小拇指的一側(cè)邊緣已經(jīng)觸碰到柔軟弧線邊緣。

    但凡手機鏡頭再往下挪一點,電話那邊真熱情或者假熱情的家長們都能看見這完全與手機攝像頭中“姐友弟恭”背馳的一幕。

    姜冉幾乎不再說話,注意力全部都在腰側(cè)那只手上——

    直到北皎三言兩語總算是找到借口掛點電話。

    姜冉再去掰他的手,這次輕而易舉地掰開了。

    他還是盯著手機方向放空沉默了幾秒,不動聲色地掀起她毛衣外套看了看——明明什么也看不見,漆黑的瞳眸卻還是越發(fā)深沉,他抬了抬眼問她:“弄疼你沒?”

    只是揉蹭,當然不會很疼。

    可是這會兒皮膚摩擦衣物,也還是有奇妙的摩擦存在感,就好像他的手沒從沒拿開。

    她沉默地搖搖頭。

    北皎歪了歪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客廳,低下頭輕啄了下她的唇角。

    “幾年沒跟我媽說那么多話了?!彼曇粢粧叽螂娫挄r禮貌恭順卻透著冷漠,這會兒帶上一點點鼻腔音,“好煩?!?/br>
    少年如蜻蜓點水般的吻觸感還在唇邊。

    他的聲音非??酥?,胸腔之中仿佛已經(jīng)自我消化了一噸的負面情緒,而現(xiàn)在張口說出來的“好煩”,不過是一切過后,云淡風輕的總結(jié)——

    誰不渴望親情呢?

    奈何父母不需要持證上崗,就像是有些人戲言“有些東西生來沒有以后也不會有”,說這句話的人大概自己也猜不到,這話或許不僅僅只是指代金錢。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此時北皎身上那生人莫近的疏遠終于消散,伸手將她拖過來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穩(wěn)……她跨坐在他腿上,手撐著他的肩膀。

    他仰著臉望著她,原本混沌的暗色眼眸一點點變得清澈。

    姜冉心跳變得快了些,抬起手碰了碰他輪廓線清晰的下頜,柔軟的指尖落在他的下唇。

    感覺到大腿貼著的大腿肌rou變得緊繃了些,她眼中的他瞳孔微縮,隨后被興奮取代,像是等來了一個他期盼已久的瞬間——

    這么多次了,她從未主動親吻過他。

    所以好像什么都是他在一廂情愿吧?

    沒有立場也沒有安全感,所以每天才會叫喳喳地向所有能夠知道他們的人宣告著所謂主權。

    他等待許久,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叫囂著什么,心跳變得沉重,所以呼吸都變得急促。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的時間,才終于等到一個吻落在他的眉心。

    “不喜歡打電話,下次就不叫你過來了?!?/br>
    她聲音輕柔,輕輕地撥開了他垂落在眉心的碎發(fā)。

    有一種懸空的靴子總算落地的踏實感,心跳居然也因此而輕微驟停了三秒……

    不是他期盼的那樣,但也比以前有進步——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