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舉杯。

    ——

    吃飽了飯, 大家今天都休息，不著急回家去，就被宋長河和白秀華留下來，廚房里還有只雞，也還剩些菜本來是要留今晚吃的，就讓大家今晚再留下來吃一餐再走。

    桌上就只剩些空盤了，梁居安和易城格外勤快，兩個人把碗筷搬回了廚房，就著熱水清洗。宋妍和李秋月亦步亦趨地跟著一起幫忙。宋曉和晏雨湘覺得自己多余，去了宋曉的房間。

    宋長河從廚房里多弄了一個火盆放客廳里。

    老太太平時在家中午都要去瞇一會兒的，但是今天好不容易人多熱鬧，也沒覺得怎么困，聽一幫小輩說說話也覺得新鮮。

    晚上散場的時候，宋家一家人幾乎把人送出到西橋巷。

    “不用送了，回吧回吧，老宋你們真的是，太客氣了?！眲⑹迨褰裉旌鹊糜悬c多，這個時候走路都不太穩(wěn)定當(dāng)了，但是出了西橋巷，離他們家也不遠(yuǎn)了，宋長河才沒有繼續(xù)送下去。

    而晏叔叔，則是已經(jīng)完全醉了，意識都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但是安安靜靜的，別人帶著他走也能聽得懂跟著走。梁居安家和晏家住得近，交給他把人送回去正好。剩下的易城家和誰家都不近，自己騎自行車回去。

    宋長河也還有點擔(dān)心，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成不？要不就留家里住一晚？”

    易城飛快地看了一眼宋妍，搖搖頭，“不了，宋叔叔，我現(xiàn)在還很清醒，今天過來打擾了，下次再來拜訪宋叔叔、白阿姨?！?/br>
    “......”宋長河悶悶道：“面也見了，也不用常來?！?/br>
    白秀華瞪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步，溫聲叮囑易城：“小易你回去的時候慢點騎車，回去了就好好休息。下次有空再跟妍妍回來家里吃飯。”

    終于把客人都給送走了。

    宋曉一回家就急吼吼地要準(zhǔn)備去洗澡。早點洗完早點躺被窩睡覺。

    但是被宋長河給叫住了。

    客廳里的炭火還很旺，宋長河一坐下就揮了揮手讓她們姐妹三個坐下來，一看這個架勢就是要開始談話了。

    白秀華也就瞟了一眼，警告性地叮囑了宋長河一句：“好好和孩子講?！比缓缶拖热ヌ釤崴ハ丛枇?。

    宋曉覺得這次談話和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看見旁邊桌上還有不少堅果，就抓了一個核桃敲開，挖出里面的仁一口吃掉。

    她吃得怡然自得，宋長河都快氣冒煙了。扭頭一看，李秋月和宋妍也抓了把瓜子，咔擦，咔擦。

    今天喝的酒有些上頭，這個事情容易情感發(fā)散。突然悲從中來，覺得這個家已經(jīng)沒什么自己的地位了，一個兩個三個的都很叛逆，管教不動了。

    “宋妍，你說，你和那個姓易的......”

    “我都把他帶回家吃飯了，這有啥好問的。那不正好給你省事了，家里三個姑娘都有著落了，你以后就盯我哥他們?nèi)齻€就行?！?/br>
    “......”真是無話可說。

    宋曉笑道：“挺好的啊，爸你上周還夸人家小伙子好，熱心腸，懂得多還覺悟高。你看看這么好的小伙子，以后是你女婿了，你晚上做夢不得要笑醒了。”

    心里頭在哈哈大笑，她爸這也太搞笑了，以前跟著她夸晏橋人不錯，也在家夸過梁居安不錯，易城就不說了今早剛見面的時候還勾肩搭背的。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這些覺得不錯的小伙子和自己家姑娘談對象了，就哪哪都不太順眼。

    想到了一些以前看過的惡婆婆和小媳婦的吵鬧，宋曉忍不住噗嗤笑道：“爸，你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像不像那種阻攔兒媳婦進門的惡婆婆？誒，你板著張臉就更像了?！?/br>
    李秋月和宋妍憋笑，宋長河一時間也不好再板著臉，辯駁道：“瞎說！”

    宋長河慢慢地覺得酒勁上來了，腦子有些卡殼，也不知道還要跟她們說什么了，被洗完澡出來的白秀華一句話就給喊走了。

    剩下三姐妹窩在火盆旁邊，烤得渾身暖和整個仁懶洋洋的都不想動。宋妍夸道：“宋曉，還是你敢說啊?！?/br>
    李秋月深以為然。

    看起來是個慫包子樣，但是有話她是真敢說。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各自上班去，宋長河最后怎么想的也沒了下文。不過白秀華晚上回來的時候和宋妍說了不用放在心上，她爸就是到一定年紀(jì)了沒事找事。

    而晏叔叔一家送的電風(fēng)扇，理所當(dāng)然地被分給了宋曉，擺在她的房間里。

    臨近年底，大家的工作好像更加忙碌了，竟然除了這次新家酒能一家人湊一起吃飯，后面都沒有一次聚齊過。尤其是白秀華和李秋月，都快要住在醫(yī)院了。而宋妍年底要去參加匯演，也要抓緊時間排練節(jié)目。

    宋曉也一頭扎進了自己的工作里，提交上去的四個春裝樣版，有三個都被采用了，而且其中一件長裙已經(jīng)被投入到了生產(chǎn)中。

    廠里三個生產(chǎn)車間幾乎是沒有停下來過，聽說廠里已經(jīng)從省城那邊定購了機器，就等過年回來把三車間也改造成和二車間一樣的流水線。不止如此，在三車間旁邊的空地也被清了出來，陸陸續(xù)續(xù)地運過來磚頭和石子，不知道是不是要再建一個生產(chǎn)車間。

    如今再難也不會比前幾年更難了，特別是在城里當(dāng)工人的，每個月到手的工資也不少了。有了錢，對于生活的質(zhì)量就有了不一樣的要求。

    晏橋那邊來信說可能再冷一點就不好寄信收信了，他可能要進實驗室一段時間。東北那邊這個時候冰天雪地的，有些地方能把路給埋起來，想再出去給買些東西寄回來也難。

    幾乎是收到了信，宋曉立刻把自己最近攢下來的信和照片，以及做好的一件毛衣和幾瓶辣椒醬都一起寄了出去。就怕送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安排進實驗室了。

    可能是被晏橋影響的，也可能是因為人不在面前，宋曉寫信的時候，把自己對他的思念毫不掩飾地寫了出來。寫完的時候想撕掉重寫，但是掙扎再三還是寄了出去。寄了出去吧又開始后悔，覺得不應(yīng)該寫得這么直白。

    然后就開始眼巴巴地期待他的回信。

    在1974年的開頭，家里陸續(xù)收到了三個哥哥的來信，都說了今年回家過年。宋曉就趕緊把早就做好的被單床單都拿出來再晾一晾，遇到天氣好的，就搬到院子里曬著。

    住進來也快兩個月了，家里陸陸續(xù)續(xù)地添置了很多東西。

    大概是預(yù)料到了以后家里人很少會回部隊家屬院那兒住，所以除了一些必要的東西，其他的東西也一點點地搬到了市里的房子。家里的那臺縫紉機直接放到了宋曉的房間，這家里，現(xiàn)在除了她爸媽的屋子，就她的屋子?xùn)|西最多了。

    按著往年的慣例，服裝廠會從除夕那天開始放假，一直到年初六開始上班，總共放六天的小長假，也是一年到頭的小假期了。平時也就中秋那天可以提前半天下班，別的假期都是沒有的。

    雖然還有大半個月才到除夕，但是也不妨礙宋曉現(xiàn)在就開始期待。

    考慮到今年是個大團圓年，而且未來兩三年可能又沒這個機會了，宋曉對今年的新年準(zhǔn)備格外上心。

    年貨單子一改再改，炒瓜子這種必備的，宋曉趁著現(xiàn)在買還不貴，就找小錢幫忙從他那村子里的人家買了三十斤。過年自己家肯定是吃不完的，留著給朋友們送一點也好。

    也跑了幾趟rou聯(lián)廠，才買了六只鴨和三十斤的五花rou，不管一趟買回來多少都先安排腌制。前后要分兩次兩次腌制，差不多花上八天的時間，然后才是把腌制好的臘rou拿草繩串住給掛起來晾曬。

    隔壁家的鄰居過來借用梯子時看到堂屋屋檐下掛著的臘rou，沒忍住咽了咽口水，問能不能分一些給他們家。鄰居說的話好聽，讓人難拒絕，白秀華正為難的時候，宋曉出面拒絕了，“下次還有做多的話我再分嬸子一點，不過這些是要留著給哥哥們過年后帶走的，三個哥哥也不太夠呢，嬸子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能幫我們買到rou??？到時候我們兩家一起買，這樣也能一起做臘rou，您說是不是？”

    那位嬸子搬著梯子，訕笑道：“我哪有這個本事能買到這么多rou啊?！?/br>
    見宋曉半分不讓，而且自己還借著別人家的梯子，也不好意思再問，灰溜溜地走了。

    宋曉轉(zhuǎn)身回屋子里就“哼”了一聲，只說要她家分一點出去，卻半句不提給多少錢，想白拿？真的是想得太美。

    白秀華跟在她身后進了屋子，問道：“這些臘rou都給你哥哥們帶走啊，我還以為是要留著咱們家里過年吃。”聞著怪香的，她一個平常不貪吃的都想早點吃到這些臘rou了。

    “六只臘鴨呢，他們一人帶一只走，給晏橋寄一只，再給爺爺奶奶寄一只。剩下一只咱們自己家吃。還有臘rou也咱們自己家吃?！彼螘赃七谱欤盀榱藫屵@點rou可拼了老命了，不行，我要給老爸打給電話，讓他看看部隊那邊還有沒有rou買，多買點回來，反正rou都能臘。”

    說干就干，宋曉趕緊戴好帽子出門去。

    白秀華搖搖頭，“真是想一出是一出?！?/br>
    宋曉沒等到除夕那天放假，服裝廠就提前通知要放假了。

    作者有話說：

    上班這個魚是被我摸透了

    ——

    第107章 哥哥回來

    服裝廠二車間的五臺機器壞了三臺, 需要更換一個重要配件，得從省城那邊特別定制再送過來。好在今年的生產(chǎn)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明年春季的服裝已經(jīng)生產(chǎn)得差不多了, 足夠這段時間給各個供銷社和百貨大樓供貨。

    往年雖然也是臨近除夕才開始放假, 但是大家都很喜歡放假前半個月的上班時間。無他, 都是因為最后這半個月的時間太清閑，廠里也沒什么工作要做, 大家一上班就是過來做自己的事情, 織毛衣、納鞋子、裁衣服都是常有的事情, 大家還能湊在一起聊聊天。

    今年不知道是不是廠里的領(lǐng)導(dǎo)想開了, 大手一揮直接讓員工放假去了, 但是生產(chǎn)車間還是要有人在的，畢竟剩下的兩臺機器還能運作。各個部門也需要有人守著值班。

    但是現(xiàn)在放假是放假了, 不過放假的這些時間是不給算工資的。因此, 除非是真的不缺錢的或者有事情的才會不去上最后半個月的班, 大部分人都還是報名留下繼續(xù)上班的。

    宋曉覺得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挺沒意思的，不如每天悠悠哉哉地去上班，還能領(lǐng)工資。

    前一天剛跟人事部的同事報了名，第二天下班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二哥宋言信和三哥李勤勉已經(jīng)在家了。

    這兩人坐在一起對比太強烈, 一個黑成碳, 一個白得發(fā)光，就是一口一小塊豬rou脯的動作十分默契。

    顧不上先打招呼了, 宋曉一個箭步?jīng)_進去把剩下的那包豬rou脯給撈起來, 用力捏了捏, 大概少了五分之一。看著這倆一臉無辜的樣子就來氣。

    “瞧你這個小氣的樣兒, 哥哥吃一點豬rou脯就跟要了你小命似的, 我還吃不得了？難道這是要寄給你那個對象的？”宋言信想伸手去搶, 卻被宋曉一個轉(zhuǎn)身給躲了過去。

    “別管給誰，反正不是給你吃的?！彼螘宰テ鹱郎系哪緤A子把袋子口更夾住，決定待會還是放在自己的房里最安全。

    “你們怎么回來那么快？信里不是說要后天才能到嗎？”

    “想給你個驚喜就早點回來了唄，聽你這個語氣，還想很不想我們回來?。俊?/br>
    “就你話最多，看看三哥，就不像你這樣?！彼螘浴昂摺钡匾宦曓D(zhuǎn)頭要回房間去把自己辛辛苦苦做出來的這點豬rou脯給藏好，不過拌嘴是一回事，看見他們回來還是很開心的，隨即就問道：“家里還有點排骨，你們要吃紅燒的還是清蒸的？”

    “紅燒的?！边@是宋言義。

    “清蒸的?！边@是李勤勉。

    宋曉突然后悔自己多嘴問了這一句，面對兩個哥哥期待的目光，只丟下一句“你們兩個商量決定吧”就跑路了。

    李勤勉沒一會兒跟著出來，在宋曉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其實門也沒關(guān)，他看到了宋曉把豬rou脯給放進了書桌自帶的抽屜里。“曉曉，媽說了今晚不回來吃飯?！?/br>
    宋曉趕緊放好豬rou脯，“行，今晚只有咱們?nèi)齻€在家吃飯，魚是紅燒還是清蒸你們商量好了沒？”

    “嗯，商量好了，就紅燒吧，你少放點辣椒?！?/br>
    宋曉嘟囔：“不放多點辣椒有什么意思?！?/br>
    宋曉換了件舊外套出去，她想著三哥這個人應(yīng)該不至于會把她藏豬rou脯的地方給說出去，只要防住二哥就可以了。

    宋曉前腳剛進廚房，宋言信和李勤勉就跟著進來了。兩年多沒見，宋言信說他現(xiàn)在廚藝見長，任他夸上天去，宋曉還是不打算給他露一手的機會，把魚給他拿去處理干凈。“以后有的是你表現(xiàn)的機會，今天不行，這條魚我養(yǎng)了兩天了，我今天一定要吃到它?！?/br>
    宋言信其實也沒想自己動手，畢竟自己廚藝的水平也就擺在那兒，會做和做得好吃是兩回事。

    做菜的時間，三個人都擠在廚房里。

    “你們是約好了一起回來的嗎？什么時候到的??？”

    “也沒約好，我坐的火車提前了到了省城，想著時間還早，就順便去他學(xué)?？纯础Ｒ皇菫榱说人帐皷|西，我今天中午就到家了?！?/br>
    這個順便也確實是順便，李勤勉就讀的工農(nóng)兵大學(xué)就在省城火車站附近。這個時候李勤勉都已經(jīng)畢業(yè)半年了，但是因為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看好，就讓他留校工作。

    “一起回來也方便啊，能有個照應(yīng)。還以為是大哥先到家呢，沒想到是你們先。”

    宋言信撓撓腦袋，“大哥的話，應(yīng)該能找得到家里，這幾天我去火車站等著就行。哦對了，咱們家今年在哪兒過年？”

    “在市里唄，部隊家屬院那邊東西不多，沒家里這兒方便，過了年咱們再回去看看。還有就是小舅年后初六結(jié)婚，不知道爸媽能不能請到假，你們什么時候走？”

    “我和大哥這次都有一個月假期，到時候能去?！边@兩年多幾乎全年無休才攢下來的假期，領(lǐng)導(dǎo)讓他休假就是想讓抓緊時間把個人問題先解決了，但是宋言信自己是不著急的，反正大哥都還在前頭擋著，沒什么好著急的。

    李勤勉安靜地聽他們聊天，也不怎么搭話。

    “三哥，你這次能在家多久？”

    “過完年吧，還沒定下來，要是去京城的話就得早點走，要是不去的話就能在家待到年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