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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第十二卷 冥王十變 96不念昔者伊余來塈

    第九六折·不念昔者·伊余來塈

    2021年2月9日

    回過神來,他從女郎背后環(huán)抱,兩人側臥于榻,莫婷香汗淋漓的胴體上一絲不掛,至于是何時剝下女郎的肚兜羅襪,又怎么換的姿勢體位,老實說腦袋里一片空白,只覺滿心悅足,無以復加。

    莫婷的裸背緊貼他的胸膛,把男兒手臂抱在雙乳間,罕見地作小鳥依人狀,輕喘未歇,不住起伏的乳rou柔嫩如水豆腐,熨貼溫膩酥滑,臂上的觸感妙不可言。

    床前的三折屏風上,每面均鑲黃銅薄板,打磨鏜亮,估計日常是當穿衣鏡使,也可能純是裝飾。

    此際最右側的那塊清楚映出女郎星眸半閉、鼻翼輕歙的暈紅小臉,模樣既是清純,又冶艷迷人;旁邊次右那塊映出垂墜如瓜、夾著男兒手臂的雪乳,次左則正對著兩人交合之處,只有最左的那塊錯開了方向,從應風色的角度難見倒影。

    一幀香艷橫幅被硬生生將鍘作三段,然而俱都截著最緊要的地方,纖毫畢現(xiàn),yin靡不堪。

    應風色消軟大半的roubang又硬起來,動都沒動,便拓開窄小的rou壁自入了半截,如撐燒火棍般。莫婷被頂?shù)帽灸芡ρ?,化了似的嬌軀一顫微昂,連眉心都揪起來,吃痛似的表情不知為何特別嫵媚誘人。

    “疼么?”應風色微微抬起上身,湊近她頸側。

    莫婷縮起了粉頸,像是在躲避男兒呵出的溫息。

    “癢……”吐氣如蘭,氣聲聽著比呻吟更銷魂。

    “是疼還是癢?”她濕滑的蜜膣已毫無捍格地吞入了大半根roubang,應風色忍不住打趣,噗唧一聲搠到底,啜緊rou棍的玉蛤呼嚕嚕擠出大把白花沫子,撲簌簌地淌滿yinnang,銅片中瞧得一清二楚。連磨出的乳漿都多到像失禁似的,簡直不能再更sao更yin了。

    “這樣……還癢不癢?”

    鏡中,莫婷嘴角微揚,還未笑開就被頂?shù)檬晪梢?,抵頸薄嗔:

    “慢……慢點……啊、啊……”

    男兒徐徐刨刮著她,像在炫耀過人之長,每一度都是全根進沒,抽出時又久又長,怎么也捱不到盡頭。

    “慢點就不癢了么?”

    莫婷顫著長嘶一聲,如抽涼氣,半晌才細聲道:

    “還癢……可快了,又捱不住。慢……慢點好?!?/br>
    輪到應風色噗哧笑出來,“啪!”猛頂?shù)降祝骸罢娓艺f啊,小yin婦!”

    莫婷死死咬著一聲嗚咽,嬌軀劇顫,暈紅的小臉上分明寫著“美死了”四字,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閉著眼又露出“小yin婦怎么了”的神情,三分得意三分挑釁,剩下三分氣壯理直,還有一絲狡黠會心。

    從女郎的角度,未必能見銅片倒映,況且連眼都沒睜,她是以為男兒看不見,才如此放肆地顯露自己。

    莫婷出身名門、教養(yǎng)良好,氣質高貴,更難得的是冰雪聰明,精擅醫(yī)術、弈道等技藝,沒有一門是容易的,美貌就不消說了,堪稱是完美女子。

    洛雪晴的容貌或可匹敵,但才智相差不可以道里計,連cao著都不及莫婷銷魂蝕骨,只比木美人好些。滿霜武功勝過莫婷,又兼具身子艷麗和女童外貌的妙處,卻比不上莫婷好智博學,言語間有諸多機鋒往復,半點也不無聊。

    儲之沁和她相比,更是小家碧玉,雖然廚藝女紅很不錯,床笫間又曲意承歡,做為妻子也十分理想,但與高貴清冷的莫婷擺在一塊,總覺稍嫌庸俗,方方面面都差了不只一丁半點兒。

    那韓雪色心儀的女子、名喚“阿妍”的,雖也有尤物般的容貌身段,明顯出身高貴,氣質不俗,但連武林人都不是,更非良配,江露橙和柳家姊妹這種野花草就不用說。

    他曾為鹿希色神魂顛倒,甚至想過放棄宮主之位,就算忽略背叛一節(jié),鹿希色強悍生命力的反面其實就是粗野。那種無懼風霜烈日、從野地里恣意橫生的強韌之姿,的確深深吸引過他,但女郎的背叛讓他清醒過來,意識到那不是自己一貫的追求。

    沒有人比莫婷更完美。

    應風色怎么也想不到,她是那種被干爽了、會不自覺笑出的女孩兒。

    莫婷的這點普通,反而加倍顯出她的與眾不同,思之令人怦然難抑。

    或許叔叔說得對。是我心動了,而不是她。

    他默不作聲地挺動著,緩慢而有力,將女郎再一次送上高潮。莫婷抱著他的手臂劇烈痙攣,忽張口咬他手背,也許美得不知所以,順手當作錦被的替代品。

    應風色又憐又愛,溫柔地將女郎抱滿懷,鼻尖刮著頸背湊近她耳畔,磁酥酥低喚:“婷兒……”

    莫婷的高潮一向來得又猛又長,如得天眷,好不容易緩過來,輕輕推開男兒臂箍,想轉身卻沒力氣,拍拍他的手臂喘道:“別……別這樣叫我。我們是……你知道……”背心起伏,不知是氣息未復,還是沉吟斟酌。

    他有點拿捏不定,頓時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她的意思,是說“我們不是這種關系”么?

    莫婷終于還是翻過身。

    她柔軟的身子像沒骨頭似的,光是在臂里這么軟呼呼、滑膩膩地一滾,就像玉膏化油,淌了滿懷溫郁,蒸騰的全是她動人的發(fā)香和肌膚氣息。她們母女有種軟膩如水的特質,腴嫩得不得了,明明身段凹凸有致,該瘦的地方沒有半點

    余贅,渾身上下無一處是硬梆梆的,抱起來的感覺全都是rou。

    應風色微皺著山根,像要淡化尷尬似的自我解嘲。

    “我以為你歡喜我,沒想到是自作多情。說好了,別拿這個笑我啊,再提要翻臉的,丟死人了。”

    莫婷的指尖輕輕按在他唇上。

    “我喜歡你。是第一眼就有好感的喜歡。這張臉很干凈,而我一向喜歡高大的男子。你同我弟弟氣質五官神似,這也是原因——倒不是我對他懷有情愫,那太惡心了,而是瞧著熟悉。我很怕生。

    “你很聰明,這點我也喜歡。女孩子是沒法同不喜歡的人做這種事的,至少我沒辦法。但我們在朋友、情人,甚至是夫妻之前,已經是另一種關系了?!?/br>
    她看起來很疲倦,語聲輕細,有點接不上氣,卻是余韻所至。只因這事十分重要,才須與他說分明。

    應風色忽然會意,方才她說“我們是”,而非“我們不是”,他完全想錯了方向。糾結一去,答案出乎意料地簡單。

    “……大夫和病人?”

    莫婷瞇眼微笑,權代頷首。

    過去每回完事,她總是拖著酣倦的身子盡快起身穿衣,應風色總以為是矜持,或申明“這只是公事公辦”之類。但真正的原因也許是莫婷自己明白,她舒服的時候會太放松,而顯露出她這個年紀所應有的愛嬌。

    好想擁有她——應風色望著女郎,忽覺迷惘,分不清這樣的觸動究竟是渴望,抑或是心安。

    “我是跟我娘姓?!蹦幂p聲道。喃喃自語似的氣音將他從綺想中拉回現(xiàn)實。

    “我爹據說姓呂,在江湖上很有名望,武林中人管他叫‘閻羅天子’,也有叫‘幽泉鬼醫(yī)’的。我出生后不久,他就失蹤了,誰都沒再見過這人。我對他毫無印象。

    “老宅被他壓迫了很久,敢怒不敢言,不只,連少主也只能雙手奉上,無法違逆我爹。我爹當初帶走我娘的借口,就是要替她治病——為了炮制出完美的‘辟毒之血’,我娘從小就按照祖?zhèn)鞯拿胤胶捅壤?,被灌入形形色色的毒藥,好讓身體能夠適應。

    “過程當然是很痛苦的,所以我娘說,我爹帶走她的時候她很開心,雖然那時年紀還很小,但她覺得這人很了不起,能讓族中長老流著冷汗不敢反口,她很喜歡他?!?/br>
    應風色明白她想說什么,莫婷指尖卻仍摁在他唇上,俏皮地阻止了他的反駁。

    “我是因為錯誤的結合,才被生下的孩子,我知道這樣長大有多辛苦。病人依賴大夫,這是合情合理的事,但大夫若不能保持清醒,對病人有過多感情,輕則影響診斷,重則在搶救的當兒失去該有的水準,換句話說,就是親手害死了病人。我不能容許自己,發(fā)生這樣的失誤?!?/br>
    她瞇著迷濛的星眸,輕輕撫摸他的嘴唇。這個表情像極了她的母親,然而外溢的非是色欲,而是她謹慎壓抑的溫柔和情感。

    “你對我其實了解得很少。你想像中廝守的樣子,在你娶了我之后,絕大多數(shù)都會以崩壞收場。我喜歡和你做這種事,但經過連續(xù)三天三夜搶救病患,我會非常不想讓你碰我,萬一沒能救回病人,我還會生氣崩潰,做出許多令你瞠目結舌的發(fā)泄之舉。你根本沒見過那樣子的我。”

    應風色緊了緊手臂,親吻她的面頰。

    “我知道生氣崩潰時,有種事特別能紓解壓力?!?/br>
    莫婷噗哧一聲,挪著雪股避開了硬起的怒龍杵。

    “你的美好想像里,有確實描繪出三天三夜沒洗澡,蓬頭垢面、滿身血污,指縫里卡滿碎rou膏脂,用胰皂洗手洗到皮皺發(fā)白,還混著各種藥氣……啊,軟了。這樣你就能明白,萬一我想靠某種事紓解壓力,慘的是你。別這樣坑自己。”兩人安靜片刻,齊齊笑了起來。

    “娶大夫的壞處可多了?!蹦煤貌蝗菀资樟诵β?,一本正經道:“我能讓你不知不覺陽痿,保管誰都治不好……等、等一下,為什么你又變得這么硬?”

    bz2021.

    應風色用杵身貼緊蜜縫,前后擦滑,溫熱黏滑的液感迅速濡濕了股間,一邊輕嚙著女郎敏感的耳垂低聲道:“我一想到‘娶你’兩個字,便硬得受不了?!蹦幂p輕哆嗦著,將他的手臂壓入乳間,整個人都快蜷成一團,忽然“啊”的一聲扭腰縮臀:

    “不是……不是那兒!”原來杵尖一滑,蘸裹著滿滿的黏膩蜜膏,差點頂進了小巧的肛菊里。若非兩者尺寸相差過于懸殊,以女郎股間泥濘,應風色要再拿下這處未緣客掃的處女地,十有八九是跑不了的。

    他將刮擦的范圍,從外陰擴大到股瓣里,然而動作輕柔,令女郎安心,漸漸覺得菊門內隱有些酥癢,似也好奇起來,不知走旱道是什么滋味,才在她耳畔輕聲引誘:“這兒……也給了我罷?”

    莫婷突然害羞起來,過了一下才細聲道:“下回……給你。等我弄干凈些?!?/br>
    她是說到做到的性子,答應了就絕不變卦。坦白說應風色并沒有特別喜歡走后門,卻知莫婷極是好潔,允他的意義重大,胸中一熱,大著膽子摟緊她:“不治療的時候,我也能干你么?”

    “我想要的時候,可……可以?!蹦枚?/br>
    發(fā)熱,微微透光的小巧耳垂紅若胭脂玉髓,聲細如蚊蚋,仿佛體溫都升高許多,可愛到令男兒快不能承受。

    應風色快樂到胸膛像要炸開了似的,是自奪舍以來,從未有過的歡快滿足,把臉埋進女郎的頸背濃發(fā)間,悶聲道:“我今晚想留下來?!?/br>
    “不行?!蹦幂p輕將他拱開?!熬汀退悴恢委煹臅r候,我……我也剛好想要……我們也不能同睡。你知道為什么?!?/br>
    (大夫和病人的距離。)

    況且,在他入睡之后,翌日將以韓雪色的意識蘇醒。莫婷給的是他,不是另一個男人,就算同一副身體,女郎在這點上也沒有模糊的空間,不容絲毫混淆。

    ——她喜歡的,是我。

    莫婷并不知道他開心到想要手舞足蹈,像不忍心面對男兒被拒絕的失望,把小臉藏入他的頸窩里,主動握住那駭人的guntang粗長,緩緩納入腿心,直到完全吞沒,才顫抖著長長一吁,呻吟道:

    “你……啊、啊……要輕點。太舒服了我會停不住,要……要破皮的……”

    應風色在浴房清洗時,果然看到裹滿roubang的白漿里有些許血絲。

    后頭他又射了一次給莫婷,卻非逕逞獸欲,而是她真停不下來。

    分明已泄得昏天黑地,唇舌發(fā)涼,身體還是不由自主渴望交合。這種理智稍一斷線、就立刻向縱欲一端傾斜的性子,和母親莫執(zhí)一如出一轍,看來小孩的確不能亂生。

    莫婷滿足后,累到在榻里昏厥睡死,應風色遵照和她約定,并未留下過夜,簡單替女郎清理狼藉,蓋好被褥閉起門窗,到后頭浴房沐浴完畢,再返回東廂更衣就寢。他可不希望韓雪色醒來,發(fā)現(xiàn)身上全是yin水精斑等穢跡,意識到他和莫婷的關系,萬一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應風色就再也容不得他了。

    他的身體非常疲憊。

    超過兩天兩夜未曾闔眼,加上異乎尋常的激烈交歡,就算馬上倒地昏死,也不算出人意表。但沖過幾遍冰冷井水的應風色渾身發(fā)燙,精神極是亢奮,他認為是確認莫婷的心意所致。

    兩人雖非情侶,未來仍有許多可能性,莫婷并沒有拒絕他。

    這讓應風色躊躇滿志,始終籠罩心頭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或許……是到了往前看的時候了。

    他認真計劃過復仇,毋寧說這是最初支持他活下去的理由。但將近四個月的時間過去,龍庭山始終沒傳出什么消息,龍大方那廂也未對無乘庵諸女出手,連魚目混珠的莫殊色都被當成“毛族質子”,理所當然取代了韓雪色,西山使節(jié)居然也就默認了。

    這世界的真實面貌,遠比他想像得更荒謬。

    頂著韓雪色這張臉,應風色的奇宮之路算是完了。

    就算回到龍庭山,他也知道毛族賤種過的是什么日子,還不如死了干脆。他有恨到愿意忍受地獄般的生活,只求一個渺茫的復仇機會么?

    退萬步想,就算殺死龍方颶色成功復仇,乃至于除掉羽羊神一干人等,接下來他想要干什么?

    已不可能再用“應風色”的身份繼續(xù)人生,現(xiàn)在看來,連“韓雪色”的身份也遭人頂替。當夜在“養(yǎng)頤家”廊廂的床架之下,聽到的冰無葉和鹿希色對話,倏又浮上心頭。

    “……真能走得了么?”鹿希色的聲音回蕩在耳畔。

    那是他曾魂牽夢系、不惜一命,如今只得滿滿心寒,聽著卻依然會生出沉迷眷戀,回神淚流不止的語聲。他多希望時間停滯在第六輪開啟以前。

    “……真能走得了么?”幻境里,鹿希色這樣問他。

    (……真能走得了么?)

    你……真能走得了么?

    ——能。

    現(xiàn)在能。

    世上只有莫婷知曉奪舍的秘密,莫婷不會背叛他。奇宮那廂不在乎韓雪色的死活,龍方颶色和羽羊神也不會。只要他走出這座小院,朝向這些人不知道的某處行去,就能走出這個荒謬的詭局。

    帶上莫婷就好。

    他不知道她為何容許他射在身子里,她是大夫,或有調配避子湯的手段,或只是高潮太甚無力推開,又或許……她并不介意懷上他的骨rou,與他共度一生,就像她不介意這張毛族面孔一樣。

    “真能走得了么?”

    熟悉的背影走過院外竹籬,就差沒駐足回眸,略顯譏誚地挑眉問他。

    應風色一顫回神。那玲瓏浮凸的身段、渾圓修長的雙腿他再也熟悉不過,沐著月光快步行過籬墻的,千真萬確是鹿希色,她正朝無乘庵的方向走去。

    房里并未點燈,鹿希色是看不見他的,但應風色仍是本能挨著墻,動也不動,僅透過窗格窺視著,甚至沒忘記摒住呼吸。

    是冰無葉讓她來的?不對,兩人已分道揚鑣,當夜她們不知道應風色在床下,演這出是給鬼看么?師徒倆不歡而散是真,鹿希色必不是受冰無葉的指使才來的。

    (有沒可能……鹿希色竟投靠了龍方?)

    莫可名狀的情感涌上心頭,把他直往深不見底的惡海暗潮中拖去。

    應風色無法面對這些,但過于亢奮的精神,卻使他本能行動起來,理性到近乎冷酷的程度,仿佛這樣就能無視再見到她的心海悸動。

    窈窕的背影即將沒入夜色,應風色確定她

    后頭未有別人,無聲無息地翻出了支摘窗,一路尾隨她到無乘庵外。

    韓雪色的身軀無內功可言,即使力氣再大、感知再強,反應再敏捷,也不會是鹿希色的對手。倘若鹿希色悄悄翻墻而入,最好的辦法不是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跟進去,而是在外頭弄出足夠吵醒諸女的動靜,剩下的交給滿霜來應對即可。

    但鹿希色卻徑直走向大門,叩動門環(huán)。

    淡淡的燈暈循聲沿墻而至,咿呀一響,厚重的大門打開了一道可容女子側身而過的長縫,燈火和影子同時流泄而出,居然是言滿霜應的門。

    鹿希色微微頷首,就這樣閃身而入,隨后門扉迅速閉起。

    應風色無法思考這是什么情況,也許是亢奮所致,更可能是缺乏足夠的推衍依據,但沿墻退去的燈暈顯示她們的目的不是正廳大堂,而是后進的其他地方。

    青年飛快自樹叢中起身,如豹一般發(fā)足狂奔,掠過院墻時依稀聽見“我接到你的信”之類的低語寒暄,不及分辨是誰的聲音,搶先抄到后門邊上,蹬墻一攀,翻入院里,迅速掠上檐廊,趕在壓低的女聲飄進院里之前,竄進最近的一間廂房;閉起門扇的同一時間,隔鄰的廂房“咿呀”地推開門,一人道:

    “我母親精神不太好,須得就近照顧,只能在此處接待,請師姊包涵?!眳s是洛雪晴的聲音。月余未見,感覺她似乎成熟了許多,場面話說得四平八穩(wěn),也不怕生。

    鹿希色沒說話,卻聽儲之沁道:“好了好了,都別杵著,進來再說罷?!闭Z氣中明顯壓抑著熱切。小師叔甜甜的笑臉浮上心頭,應風色卻無暇回味,手按胸膛,以心訣調節(jié)全身各處的微小肌束,急促的呼吸心跳瞬間平緩下來。

    他不是運氣好才挑中此處藏身。

    正廳里,要燃燭到能照見彼此的程度,外人亦能見得燈火通明;選一處離外墻稍遠的大屋,該是更合理的做法。滿霜、儲之沁的房間都在另一側,非是接待客人的首選,所以他才選了這側廊廂亮燈之處的隔鄰屋室,果然中的。

    韓雪色感官發(fā)達,但耳力卻是一種既需長期訓練、又很依賴內功的知覺,相隔太遠,應風色沒把握能聽得清楚。都已決定冒險入內,自然是越近越好。

    四姝坐定,接著是一陣長長靜默,他很訝異儲之沁坐得住,但并無炭筆或毫尖擦刮紙面的細微聲響,顯然不是筆談,那就是鹿希色的氣場或臉色鎮(zhèn)住了其他人,誰也沒敢造次。

    “那個……我說應師兄……”果然小師叔還是忍不住。

    “應風色死了?!甭瓜I穆曇舨淮螅ё謪s很清晰,確保人人都能聽明白。

    儲之沁一怔,干笑了幾聲又戛然而止,片刻才不悅道:“不是……怎能開這樣的玩笑呢?你雖是他……也不能……等等,是……是真的么?他……他……”嗚的一聲,似以手掩住,只剩顫抖的急促氣音。

    “死在降界內,還是降界外?”言滿霜的語調很冷,有著刀劍貼頸般的森寒,罕見地不像是童聲。

    “死在降界里。我在尸體邊待了很長的時間,想著他會不會醒過來,但就是沒有。他們砍了他的右臂,血跡從主屋流到陳尸處,那種出血量沒人能活?!?/br>
    “誰干的?”還是滿霜的聲音。

    “很多人。”

    鹿希色語調平靜,將降界的始末娓娓道來。

    嚴格說來,她沒能親睹應風色死亡的經過,應風色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又如何能跳過那些不可告人的關鍵,合理地告知三姝。

    誰知鹿希色什么都沒跳過。

    她說了自己是水豕的內應,而水豕的真實身份是奇宮長老冰無葉,是冰無葉透露殺應風色的主謀是龍方颶色,其他同謀的名單則是她自何潮色和平無碧口中拷掠而來。

    她在平無碧面前活剮了何潮色,屁滾尿流的平小師叔什么都招了。先前她已從何潮色處得到一份口供——連少年其實是何汐色,在第三輪后頂替慘死的兄長身份都已招供——兩相對照沒有出入,終于確認真相。

    “……我們?yōu)楹我嘈拍悖俊毖詽M霜森然道:“最好的情況就是你所言屬實,那你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叛徒?!?/br>
    “在這里?!甭瓜I坪踔钢惶?,他依稀聽見“唰!”的披發(fā)細響?!翱刂颇銈兞r昏厥、決計無法反抗的機關,就是埋在頸椎里的兩枚細小金屬片。不取出來,恁你武功再高,召羊令前也只能引頸就戮。你在降界默默忍耐,就是為了查出這個關鍵,對罷?”言滿霜默不作聲。

    鹿希色續(xù)道:“我依約放走了平無碧,現(xiàn)在龍方颶色怕已知曉,我打算向他復仇,很快就會朝這里來?!?/br>
    這道理很容易明白。鹿希色是應風色的女人,為聚集力量復仇,必定與應風色的其他女人聯(lián)手。龍方颶色就算不欲與無乘庵為敵,也已沒有選擇,先下手為強毋寧才是明智之舉。

    除一處極不自然,鹿希色的做法似乎入情入理。

    “你放走平無碧?!毖詽M霜沉道:“敵明我暗,復仇更易成功。除非你不在乎成功與否,只想把我們拖下水,一起對付龍方颶色,才斷了我們的后路,非得除掉龍方不可?!?/br>
    鹿希色沒有接話。

    儲之沁忽道:“你……你為什么這樣笑?為……為什么不辯駁?他死了,你不想替他報仇么?他那

    么喜歡你,偏偏選了你,他……最喜歡你了啊!”說到后來隱帶哭腔,除了心痛,更不明白女郎何以如此冷漠。

    “我不想報仇,只想脫身?!甭瓜Io靜道:

    “他是你頭一個男人,興許于你充滿意義,但我對疼一回就沒了的貞cao之類毫無興趣,更想遠走高飛,擺脫降界的那幫惡棍。這件事我一個人辦不到?!?/br>
    “擺脫?談何容易!”言滿霜冷冷接口,與其說是質問,更像反駁:

    “龍大方不過是馬前卒,殺了一個,羽羊神隨手便能生出更多的替代——”

    “殺光所有人。四名羽羊神、龍方……把他們通通殺掉,一切就結束了。”

    鹿希色平靜地、條理分明地,說了一個極其瘋狂的計劃,仿佛所有細節(jié)在她腦袋里已順過千百遍——

    應風色隔墻聽得冷汗直流,思路竟追之不上,只覺無比陌生。女郎所言漏洞百出,細思又似乎不是全無機會,不由得越想越深……直到余光里黑影微晃,窸窣有聲,這才驚覺房內竟還有別人!那人不知何時已來到應風色背后,俯近一陣乳香溫澤,難掩躍躍,壓低嗓音:

    “你……在這兒做甚?要捉迷藏的話,帶上我可好?”

    (第十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