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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 第21節(jié)

    許盼夏還有點(diǎn)迷糊,她燒剛退,大量地出汗,身體也虛,沒什么力氣。眼看著瓶里的水下沒了,葉迦瀾沒去叫護(hù)士,他自己就會起針,捏著許盼夏的手和輸液器管,小心翼翼地往下撕著膠帶。

    許盼夏去年冬天也生了一場病,打了三天吊瓶。最后一天她睡著了,液體下完了,回血,血液沿著透明的管子回血回到第一個接口處,她才驚醒,驚慌失措地叫著護(hù)士來拔針。針頭拔掉后,針還在滴血,不小心濺到褲子上一滴,開出朵小紅花,許盼夏按著青紫的手背刷朋友圈,等待血液凝固,恰好看到葉光晨發(fā)的朋友圈,是他和葉迦瀾的合照。舒適的房子,溫馨的晚餐,和諧的一家人,歲月靜好。

    今年再生病,葉迦瀾幫她拔針。他是個好哥哥,做這事也溫溫柔柔,手輕,不弄痛她。

    讓許盼夏自己按著棉簽,葉迦瀾倒了杯熱水,遞到她嘴邊,喂她喝下去,才說:“我讓衛(wèi)長空回家了,他明天還得上班?!?/br>
    許盼夏問:“葉叔叔沒催你回家嗎?”

    “我說留在這里和你作伴,”葉迦瀾說,“按緊點(diǎn)——他現(xiàn)在也不在家,去杭州出差了。你還起得來嗎?用不用我抱你?”

    許盼夏搖頭:“不用不用?!?/br>
    真不用葉迦瀾抱,她現(xiàn)在燒退得差不多了,只是喉嚨還干干的,有點(diǎn)痛苦,但不是什么大問題。葉迦瀾剝了巧克力給她補(bǔ)充體力,還有一些巧克力脆脆燕麥棒和幾袋堅(jiān)果仁,都是補(bǔ)充能量的東西。巧克力在舌尖慢慢融化,許盼夏咽下去,才問:“你買了零食帶來的?”

    “不是,”葉迦瀾用自己的圍巾把許盼夏圍嚴(yán)實(shí),只露出她一雙眼,“你睡覺的時候,我叫了跑腿?!?/br>
    “……喔?!?/br>
    網(wǎng)約車來得慢吞吞,不過也是一樣的健談,許盼夏依靠著車后座,高燒后的人總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介于困倦和疲憊中間的一種過度輕盈感,她感覺自己要像個熱氣球悠悠飄上天了,旁側(cè)的葉迦瀾又能伸手——輕而易舉地將她的線拽下。許盼夏低著頭,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那是剛才上車時、防止她摔倒才握住的。

    一握,就沒有松開。

    許盼夏出了很多的汗,貼身的衣服都濕透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不太舒服,總能讓她想起第一次和葉迦瀾牽手時兩人都汗涔涔、滿是熱潮的手掌心。

    她閉了眼,聽葉迦瀾和出租車師傅天南地北地閑聊,恍惚間卻覺世界好似只剩她和葉迦瀾二人,那些聲音都是世外物。直覺提醒她該抽回手,但這樣細(xì)微的動作,許盼夏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才能做得自然。人一旦心中有鬼,眼前山不是山,云亦非云。

    許盼夏緩慢地吸氣。

    手機(jī)的震動打破僵硬氣氛,許盼夏抽出自己發(fā)汗的手,拿起手機(jī),看到衛(wèi)長空發(fā)來的簡訊,她回復(fù),打字也慢。左手拿著手機(jī),抵在自己胸口,右手一根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戳。

    葉迦瀾的鏡片上倒映著她手機(jī)簡訊的薄薄影子,一層,像明亮月夜空一抹淡云。

    他無波無瀾。

    「我和哥哥在回去的路上」

    「嗯,今天的事情謝謝你」

    「晚安」

    「明天見」

    ……

    到了。

    許盼夏不用葉迦瀾攙扶,自己去洗澡,臟掉的衣服丟進(jìn)臟衣簍。她是病人,稀里糊涂地忘記丟洗衣機(jī),洗漱完躺在床上就睡,醒來時已經(jīng)天光大亮。葉迦瀾在廚房熬著熱乎乎的粥,許盼夏走到客廳,轉(zhuǎn)臉就看到陽臺上晾曬著她的衣服,昨天脫下來的,今天已經(jīng)全都洗干凈、清清爽爽地晾曬著。

    包括胸衣和小褲褲。

    許盼夏的腦袋差點(diǎn)嗡一聲炸了,她急促地和葉迦瀾說:“哥,內(nèi)衣得手洗?!?/br>
    “嗯,我知道,”葉迦瀾在盛粥,“過來喝粥,醫(yī)生說你這幾天飲食清淡,最好少吃點(diǎn)油炸……”

    許盼夏聽不進(jìn)去了。

    其實(shí),她給mama洗內(nèi)衣或者mama洗她的內(nèi)衣……這是常有的事情,雖然說什么個人隱私,但同性親人間互相洗衣服也不算大事??墒牵墒恰?/br>
    異性親人間呢?

    許盼夏不知道,她直覺這樣不對,但葉迦瀾的坦然態(tài)度又讓她猶豫。對方過于平靜自然,自然到許盼夏完全找不到該糾結(jié)的點(diǎn)。

    ——你怎么可以碰我的衣服?

    ——你病了,我是你哥,洗件衣服而已。

    ——可是……

    ——可是什么?難道你認(rèn)為我還喜歡你?

    許盼夏打賭,對方一定會這樣說。

    她捧著熱乎乎的粥碗,遲疑著吃了一勺粥。

    決定保持緘默。

    這場病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兩天后,許盼夏再度恢復(fù)了活蹦亂跳。臨近過年,活動也多,許盼夏每天忙到要起飛,好不容易盼來放假,也終于領(lǐng)到薪酬。

    除了假期外,還有公司年會,許盼夏一個實(shí)習(xí)生也手氣爆棚,抽到一個掃地機(jī)器人。

    年會上,許盼夏喝得也多。本來是不喝酒的,但有人調(diào)侃她和衛(wèi)長空,衛(wèi)長空替她擋酒,吐了幾次,臉都發(fā)紅,許盼夏沒辦法,只能也喝了些。

    葉迦瀾打了次電話,聽她聲音就讓她別動,他來接人。

    今天堵車格外嚴(yán)重,等葉迦瀾趕到的時候,許盼夏和衛(wèi)長空都已經(jīng)喝醉了。倆人并肩坐在酒店的臺階前,瞧見葉迦瀾來,衛(wèi)長空還用胳膊肘搗了搗許盼夏:“喲,咱們哥來了?!?/br>
    許盼夏無精打采抬頭看葉迦瀾一樣,又低頭,嘟囔:“……我哥,我哥哥啊……”

    葉迦瀾不惱,把她扶起,又問衛(wèi)長空:“你自己能回家嗎?”

    衛(wèi)長空邊笑邊點(diǎn)頭:“木問題??!”

    葉迦瀾說:“那你自己回去吧。”

    說完,他扶著許盼夏就往回走,卻被衛(wèi)長空扯著衣服。

    衛(wèi)長空問:“哥,你咋這么不待見我呢?”

    葉迦瀾不喜和醉漢糾纏,微皺眉。

    許盼夏靠著他,快睡著了。

    “你看我,”衛(wèi)長空指了指自己,“之前你和夏夏關(guān)系不好的時候,我沒少在夏夏面前說你好話……我過生日的時候,也是撮合你們倆,想讓你們兄妹重歸于好……”

    他越說越委屈,攤開手:“看,你倆現(xiàn)在兄妹又好了,你怎么還這樣針對我呢?”

    “我針對的不是你,”葉迦瀾淡聲說,“換了其他男人這樣,我也一樣?!?/br>
    衛(wèi)長空沒理清楚,他啊一聲,恍恍惚惚:“你……你不想夏夏談戀愛……還是怎么?”

    葉迦瀾說:“你家住哪兒?我?guī)湍憬袀€車?!?/br>
    衛(wèi)長空沒拒絕,他想了半天,感覺自己想通了:“你是怕meimei在大學(xué)里談戀愛被騙?”

    葉迦瀾懶得理他,用濕巾擦了擦許盼夏的手。這一身的酒味兒……

    車到了,衛(wèi)長空主動上車,他扒著車窗,和葉迦瀾和許盼夏告別,都說酒后吐真言,他也在講真心話:“哥,我挺能理解你妹控的,我也知道你對夏夏好。”

    葉迦瀾:“嗯。”

    衛(wèi)長空半拉身體在外面:“哥,我想了好幾天,你控你的,沒事,畢竟兄妹嘛,能理解。不過啊,哥,你也得知道,以后夏夏總要嫁人的,你不可能看著她一輩子,對吧?”

    葉迦瀾:“嗯?!?/br>
    衛(wèi)長空以為自己說服了他,露出笑容:“我和夏夏以后會對您好的。”

    葉迦瀾站在路燈下,靜靜地。

    連弄死這人的心都有了。

    “對了,有件事忘記告訴你?!?/br>
    葉迦瀾摘下眼鏡,折好,放回口袋。

    他穿著白色的羽絨服,在黑夜的燈光下有著燦然的光亮。喝醉酒后的許盼夏垂著頭,壓在他肩膀上,困倦不清醒。

    衛(wèi)長空問:“什么事?”

    他看著葉迦瀾,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緣故,此時此刻,衛(wèi)長空感覺不戴眼鏡的對方,看起來有點(diǎn)銳利的攻擊性,和平時的溫柔氣質(zhì)有些微妙的不同,

    葉迦瀾說:“我和夏夏沒有血緣關(guān)系?!?/br>
    “我爸也沒和她媽結(jié)婚?!?/br>
    “明白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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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葉迦瀾(十七)

    呼吸間帶出茫茫白霧,頭發(fā)稍掛了一層白霜,衛(wèi)長空坐在出租車中,傻了眼。葉迦瀾沒有給予他更多機(jī)會,俯身請漸漸等到不耐煩的司機(jī)師傅將車窗升好、開車——

    衛(wèi)長空反應(yīng)過來的那一聲“啊”被開動的車子甩開。他不甘心地隔著車玻璃往外看,只能看到葉迦瀾和依偎在他肩膀的許盼夏。難以置信地令衛(wèi)長空面孔扭曲,那些酒精在他血液中沸騰——

    怎么會?

    怎么會?

    長得那樣像,他的父親來送她上學(xué),周圍幾乎所有的同學(xué)都默認(rèn)……

    怎么會不是兄妹?甚至連名義上的兄妹都不是。他們壓根就沒有什么關(guān)系!根本不是……

    葉迦瀾懶得理對方怎樣想。

    這個家伙充滿了令人厭惡的酒精味道,多聽他一句話都會讓葉迦瀾鼻子受到嚴(yán)重傷害。

    他扶著許盼夏上了網(wǎng)約車,許盼夏酒品好,喝多了后只會不吭聲、埋頭睡覺,決計(jì)不會又哭又鬧地起來,和衛(wèi)長空那個二傻子完全不同。現(xiàn)在也很安靜,她其實(shí)一開始沒有依靠葉迦瀾,是葉迦瀾默不作聲將她的頭和身體調(diào)整到貼靠自己的姿態(tài),她才這般昏昏沉沉地湊到他肩膀上?;爻痰能嚾耘f又些堵,但葉迦瀾心情格外寧靜。

    那是一種用文字和語言都無法表述出的寧靜。

    當(dāng)感受到許盼夏的呼吸落在自己衣服上時,葉迦瀾的懷抱中開滿鵝黃色的黃素馨。

    沒有眼鏡的阻攔,葉迦瀾垂首,望著許盼夏的臉,將她滑落的手套重新戴好,一聲喟嘆。

    許盼夏醉得迷迷糊糊了,她不該喝這樣多的酒,更不應(yīng)該醉醺醺地跟著葉迦瀾回家;可惜腦子沒什么思考能力了,半夢半醒里被葉迦瀾扶著回家,她還驚奇地一聲:“哥……你怎么、你怎么不戴眼鏡了?”

    ——因?yàn)檫@樣才能更好地看清你。

    葉迦瀾說:“有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