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盼夏抬頭，看到葉迦瀾鏡片下?lián)鷳n又難過的眼睛。

    他向許盼夏伸出雙手：“夏夏，想哭就哭吧，哥哥會一直陪著你?！?/br>
    “哥哥永遠都不會離開你?！?/br>
    ——永遠。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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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葉迦瀾（二十）

    「夏夏：

    我的女兒。

    我現(xiàn)在還能想起剛和你見面的時候，你那么小一個，裹在小小的襁褓里，被好心腸的護士遞給我。她笑著說你很漂亮，是這個月里產(chǎn)房中最漂亮可愛的一個孩子。

    我支撐著坐起來，看著你的小臉小手小腳，呀，身體被壓得發(fā)紅，那么小那么小的一點，你的手握成拳頭，還握不住我的大拇指。

    多神奇啊，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有著小小的呼吸，將來也會長成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能做到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能去念我沒辦法念的書，還能去讀mama我上不了的大學，能做比我更好的人。

    你不是我生命的延續(xù)，你是mama用力托舉著向上的新生命。

    那時候我腰痛肚也痛，我自己都奇怪，我連養(yǎng)活都困難，卻從感受到你小小心跳的時候，就想著還是留下你。

    你一直很乖，我懷你的時候，你一點兒也沒有鬧過，就乖乖地在我肚子里，越長越大，慢慢地長出小手小腳丫……我懷你是足月生產(chǎn)，從來沒有孕吐過，只有后期肚子漸漸大，晚上腳總是抽筋，靜脈曲張，到現(xiàn)在了，我的腳腕上還是青青紫紫一片的血管。

    你是個乖寶寶，從小到大都這樣，我懷你的時候，沒賺到什么錢，也吃不了什么好東西來給你補補身體，我一直感到愧疚；后來生出來你，mama也沒錢給你買好的奶粉，一邊花著以前攢的錢，一邊想辦法買些便宜的rou來補補身體，努力多出些奶水喂你……我沒能給你好的生活和條件，我的寶貝。

    可你一直這樣聽話，還記得嗎？小時候你長得很快，mama沒有錢給你買那么多漂亮的衣服，只能買一些布，裁成同色的布條接在你的褲子上，幼兒園的小朋友笑話你，你大聲反駁他們，說是mama給你做的“蛋糕褲”；上小學，mama給你買的課外書有限，你就去圖書館中看，不哭不鬧，從來不要玩具玩，也不要好吃的和新衣服。初中時候，你的個子長得飛快，腳也長得快，鞋子底破了，你也不同我講，自己拿膠水悄悄沾上，有年冬天下了雪，膠水粘住的地方開了腳，你一路走回家，泥水滲進去，襪子都濕透了，我脫下你的鞋一看，看到我的寶貝女兒腳凍得紅紅紫紫一塊兒，長成一片又一片的凍瘡。

    我拿手給你捂了好久，才捂出點熱氣。

    mama沒有用，mama沒有讀過書，沒有做生意的本領，沒有能力，我讓你，讓我這么乖的女兒跟著我，吃了這么多這么多的苦。

    mama對不起你，沒有征得你同意，就擅自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mama甚至不能給你提供普通母親能提供給孩子的東西。

    小時候你被那個混賬打，我對不起你啊夏夏，我不該引狼入室，不該讓那個王八蛋進我們的家門，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我還算什么mama。

    可那時候你也不怪mama，我抱著你去醫(yī)院包扎額頭，你也只是用小手摸摸我的臉，小聲問我，以后他還會來嗎？

    他不會再來了，mama那時候答應你，說以后不會再找男友了，也不給你找父親了……看，我還是說謊了。

    我又和你葉叔叔交往。

    你葉叔叔是個好人，很好的人，好到我和他坦白我不喜歡現(xiàn)在生活后，他也同意分手，并答應照顧你到大學畢業(yè)后。

    這里留了一張卡，和兩個存折，里面有三十多萬塊，是我這些年攢下的錢，都留給你。

    不要怪mama自私，我的寶貝，我的夏夏，我的女兒。

    mama想要短暫地感受一下生活，去中國的各個地方看一看，玩一玩。

    我很快就會回來。

    mama一直以來都想和你好好談談，但又不忍心看你掉淚。只能寫下這封信，悄悄地離開——不要難過，也不要舍不得mama，mama很快就會回來看你。你現(xiàn)在還在讀高中，學習正值緊要關(guān)頭，你的葉叔叔和迦瀾哥哥都是好人，他們會照顧好你。

    無論如何。

    mama愛你。

    mama永遠都愛你。

    你的mama

    許顏

    」

    一封信，許盼夏展在手中，看了一天，好不容易止住淚花，再打開信，看著mama寫的字句，不自覺又落下眼淚。

    她悶在房間里好久，中午只吃了一點點張阿姨熬煮的雞rou粥，存折和銀行卡都在這里，許盼夏總覺有些不好的預感，她跟著許顏這么久，知道m(xù)ama的心境，她絕不會那種會突然將自己女兒拋下的人，她也絕對不會拋棄自己……

    包括這么久以來mama的異常，和那個陌生男人見面，還有……

    晚上吃完飯，許盼夏私下里悄悄問了葉光晨，她本來不想哭的，但不知怎么回事，眼淚就是不停往下掉。

    葉光晨一開始守口如瓶，后來看她哭得慘，又是她再三懇求，他才折身，拿出一疊醫(yī)院里的報告單。

    許盼夏還掛著眼淚，捧著那一摞。

    她急切翻，這是一疊病例報告，上面寫著許顏的名字，里面還有一些診斷通知單和醫(yī)生的簽名……

    「……有抑郁傾向……消極情緒……病人自訴失眠……」

    許盼夏吃驚仰臉：“我mama怎么了？”

    葉光晨嘆了口氣，躊躇許久，才語調(diào)和緩地告訴許盼夏。

    第一：許顏和他的感情的確已經(jīng)淡了，但是，在很久前，倆人的感情就已經(jīng)不夠穩(wěn)固了。葉光晨能理解對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和平分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第二：許盼夏之前見過的那個男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聽到這里時，許盼夏吃驚地睜大眼睛：“我mama說她也不知道我爸是誰——”

    “你會信？”葉光晨說，“別忘了，你的mama是許顏?！?/br>
    許盼夏噎住，無法反駁。

    是啊，是她完全沒有能繼承到聰明基因的許顏。

    “不過你mama不想讓他知道你的存在，”葉光晨有些猶豫，“你爸爸如今已經(jīng)有家庭了，也有自己的孩子。我能理解，但是你……”

    許盼夏說：“我知道，葉叔叔，您放心，我不會過去認他的。這么多年了，他沒認過，我和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生我養(yǎng)我的是我mama，她不想的話，那我就沒有爸爸?！?/br>
    葉光晨松口氣，又說：“其實你mama這些年過的苦，剛才你也看到了，她的情緒有些不穩(wěn)定，消極……你別擔心，只是一部分的抑郁情緒，這很正常。醫(yī)生建議她暫且放下手上的事情，先出去走走，放松放松，等過上一段時間，她就會回家看你?！?/br>
    許盼夏問：“真的嗎？”

    葉光晨說：“我騙你做什么？……哎，這些事情，我答應過你mama，說過不告訴你……”

    許盼夏猶豫：“葉叔叔，您說我爸爸已經(jīng)有新的家庭了，那我mama怎么——”

    葉光晨笑：“他們也只是偶爾聊聊，你要相信你mama，她不會做出這種事情?！?/br>
    許盼夏謝過葉光晨，抱著那疊報告單，回到自己房間，擦干凈眼淚，才給mama打去電話。

    許顏接了，語調(diào)含著nongnong愧疚：“夏夏？”

    ……

    “夏夏？”

    四年后同樣溫柔的語調(diào)，將許盼夏從記憶中快速拉回現(xiàn)世，她支撐著手臂起來，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睡著了。

    在等待店員拿眼鏡的這段時間里，她和葉迦瀾聊著聊著天，不小心睡了過去。

    現(xiàn)在剛剛清醒。

    已經(jīng)戴上新眼鏡的葉迦瀾微笑著看她，伸手，想要摸她的額頭，又收回：“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許盼夏剛才睡迷糊了，臉被袖子上的扣子硌出一道痕跡，她撐著起身，低低一聲嗯。

    葉迦瀾說：“去吃個飯吧，吃完飯我送你回去?！?/br>
    這一次，許盼夏沒有拒絕。

    從回家和她一塊兒探望爺爺、一塊兒過年后——不，從寒假里兩人住在一起后，葉迦瀾能敏銳地感受到許盼夏的情緒漸漸緩和、鎮(zhèn)定。

    這是一件好事。

    如今葉迦瀾已經(jīng)確認她很難再做到之前——也就是高二高三那個時候、對他如對mama對親生兄長般的依賴，但……

    如果能換成“伴侶”屬性的依賴，葉迦瀾會更欣慰。

    畢竟伴侶能做親兄妹無法做到的很多事情。

    許盼夏胃口小，不適合吃火鍋，她喜歡吃牛羊rou，葉迦瀾便找了家做牛羊rou好吃的店，點了嫩生生的清湯小羊羔rou，青椒炒牛rou條，還有個小涼菜，一邊吃，一邊聊。

    許盼夏沒有再提衛(wèi)長空的事情，顯而易見，她對衛(wèi)長空下午的“暴行”感覺到深深的恐懼。

    葉迦瀾再了解許盼夏不過。

    她是自己的meimei，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度過青春期的夏夏，是和他一塊兒長大的人，沒有人比葉迦瀾更了解她。

    就像高一的暑假里，葉迦瀾知道許盼夏害怕許顏的“出軌”被發(fā)現(xiàn)，他早就知道。

    那個時候，在烤魚店附近成功“當場撞破”許顏和那個男人后，他完美扮演了一個疼愛meimei的善良兄長，貼心地答應和許盼夏共同保守這個“秘密”，獲取到她的信任。

    那天晚上，葉迦瀾也借此含糊不清地套出葉光晨的話，并抓住話柄和漏洞，以“我會告訴夏夏”為由，逼迫葉光晨，要求父親將他和許顏的計劃和盤托出。

    葉迦瀾遵守了和許盼夏的約定，他沒說自己看到了許顏和其他男人，只要稍稍展露出些失望和凝重的姿態(tài)，只要旁敲側(cè)擊地提醒葉光晨，你應該為我換一位繼母——

    他也遵守了和葉光晨的約定，沒有對許盼夏絲毫提起他二人苦心積慮的計劃。不過他確定了葉光晨和許顏不會結(jié)婚、他和夏夏絕無法律上阻礙這個事實，也成功借機得到夏夏的依賴。

    葉迦瀾信守承諾，他只是有選擇地說一些話。

    瞧。

    他也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吃過飯，剛想回學校，葉迦瀾低聲讓許盼夏等一等，他的胸口有些痛。

    這樣說的時候，他罕見地微微屈地身體，捂著胸口。

    許盼夏扶住他，寒風瑟瑟，她不顧被風吹開的圍巾：“衛(wèi)長空是不是還打你胸口了？”

    “沒有，”葉迦瀾溫和地說，“不關(guān)他的事。”

    ——的確不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