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輝卻是根本沒管那么多，驚怒憋屈等等各種情緒的巨大沖擊之下，讓他完全無暇去注意這個平時就沒怎么放在眼里的堂妹有哪里不對，他只是冷笑一聲，像是笑給杜詩怡看，隨之就奔向了屬于沈昌宏和白薇的那間實驗屋。

    ——如果成功，如果成功，今天這場匯報展示，拿到最后一個亮點的、一舉破掉你氣勢搶走你風(fēng)頭的，還是白氏！雖然過程有點波折，但初衷要的效果還是達到了！

    幾大步跨進了門，自己的方案自己當(dāng)然知道，他甚至不用再像嚴(yán)總一樣繼續(xù)問白薇具體是什么功能，就直接走向了浴室。

    按照設(shè)想，人走進來之后，燈光自動亮起，浴霸自動送暖風(fēng)，浴缸自動開始汩汩放熱水——

    ——結(jié)果以上，一個都沒發(fā)生。

    白承輝：？？？

    他不信邪的跺了跺腳，瞪著眼又往里走了幾步。

    白薇：“別——”

    然而遲了。

    在那一瞬間，世界仿佛被按下慢放鍵，所有人呆滯的看到，明明該起反應(yīng)的燈光浴霸浴缸一動不動，這突然闖入的人影卻唯獨驚醒了淋浴頭。漫天水柱霎時傾瀉而下，而往里走了幾步之后恰好站在花灑下的luke——

    ——被澆了滿身滿頭。

    整個人瞬間透濕，頭發(fā)上臉上衣服上全是水，完完全全變成了落湯雞，而他維持著三秒以前的姿勢僵在那里，好像已經(jīng)徹底呆了。

    鄭飛揚看醉了。

    他大張著嘴，和此刻場內(nèi)場外千千萬萬的人一樣，被這突如其來的神來一筆完全震懵了。那一刻所有人都忘記了語言和動作，就是純粹而本能的，跟浴室里那個落湯雞一起呆住了。

    但一切靜止中，鄭飛揚卻忽然感到身旁有人動了。

    他猝然轉(zhuǎn)頭，就見丁浩軒竟然于這樣的時刻站起，在王總嚴(yán)總?cè)欢麻L連帶直播間所有人全都沒回過神的時候，孑然一身打破了滿室詭異的寂靜，隨手從桌上扯過一包抽紙，獨自走向了那間實驗屋的門。

    白承輝猶自在恍惚，猶自在渾身滴水，眼前忽然遞來了幾張紙巾，上方傳來了少年溫和的嗓音：

    “擦一擦吧?！?/br>
    他驟然驚醒，感官歸位，這才覺得全身上下難受至極，尤其是仍然在臉上不停橫流的水，刺得他連眼睛都睜不開。而對方在這樣的時候遞過來的紙巾，就像是寒冬中的炭火、沙漠里的綠洲，他根本來不及思考，抓過來就往臉上擦。

    一頓猛擦，用掉了不知多少張紙巾，臉上終于重歸干燥，感覺也終于好受了不少。他吁出一口氣，終于可以睜開眼抬頭看看。

    卻在下一秒猛的頓住。

    雙手在那一瞬間抖得不成樣子，他顫顫巍巍將紙巾舉到眼前，而后驟然爆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嘶吼，遠遠扔了出去。

    原本潔白的紙巾，此刻已經(jīng)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那上面全是各式各樣的白黃粉褐，是他為了作為泰合員工混進節(jié)目，為了藏住他真正的身份而每日必涂的，厚厚的粉nongnong的妝——

    衛(wèi)浴鏡里倒映出一張極為干凈也極致驚恐的臉，而彈幕所受的沖擊半點不比他少，因為外面會議室內(nèi)，數(shù)次被坑數(shù)次被迫背黑鍋的泰合董事長已經(jīng)瞬間一蹦三尺高，瞬間就吼出了這位luke真實的名字——

    “白承輝？？？？？？”

    第73章 封神73%

    對很多人來講, 后面發(fā)生的一切都堪稱兵荒馬亂。

    誰也沒想到第三輪團隊?wèi)?zhàn)的匯報答辯居然能瞬間急轉(zhuǎn)直下成這樣的畫風(fēng)，居然在所有人的猝不及防間，揭出了這樣離奇的真相……

    網(wǎng)上已經(jīng)全炸了。

    【臥槽?。。∨P槽?。。。∥宜麐尰寐犃藛?？！他剛說誰？！luke是誰？？？】

    【可樂罐都被我捏扁了……不要告訴我那個欠扁的絕世傻缺居然是跟杜詩怡爭論文一作的白承輝？！y大在讀博士, 專門改頭換面跑過來冒充泰合員工？！他什么居心啊？！】

    【我今天還真就陰謀論一把了, 什么居心？絕對沒安好心！說實話對論文事件原本是還在觀望的, 但看完今天的直播實在忍不住了——不說別的, 就剛才那個彎著腰伸著手的動作，太可疑了?。。　?/br>
    【對?。。∥乙彩强吹侥且荒粡氐组_始懷疑那篇論文是他賊喊捉賊的！誰遞東西那么鬼鬼祟祟啊，整個人就差蹲桌子下面去了, 說難聽點簡直像是慣偷——還有那個表情！被硯神攔住的時候明顯一滯一慌又本能的一縮手，看著就離問心無愧差出了八百里地！】

    【而且！而且之前本來以為他是產(chǎn)品經(jīng)理嘛，平時負責(zé)協(xié)調(diào)溝通比較多，技術(shù)上面不用有那么深的造詣, 所以他看不懂杜詩怡那份高難度的終版方案也情有可原——但他如果是白承輝，他憑什么看不懂？！虛擬光屏，雖然在技術(shù)層面難于上青天, 但它的原理，分明脫胎于三維視覺重建理論——就是那篇他說自己是一作的頂刊論文所敘述的理論?。。?！】

    【草？？？這意思是他寫過的論文他不懂理論？！信息量太大了吧臥槽細思極恐?。。。　?/br>
    鋪天蓋地全網(wǎng)震驚, 本來luke這一周就被廣大觀眾罵出了遺臭萬年的架勢，再疊加上身份暴露后的巨大反噬buff，一連三個話題“#整容式化妝絕世翻車”“#一盆水澆出大變活人”“#如何評價白承輝伸出的那只手”以百米飛人的速度分分鐘就沖上了熱搜前列, 點進去大片大片全是激情開麥，網(wǎng)友們一邊大開嘲諷一邊極盡唾罵, “白承輝”三個字已經(jīng)等同于“王八蛋”, 是連路過的螞蟻都要上去踩幾腳的程度。

    而這樣一邊倒的輿論還僅僅只是個開始。

    白承輝不知道這噩夢般的一周是怎么結(jié)束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錄制場地的, 自從在鏡子里看到自己原本的臉, 他的靈魂好像都在那一瞬間被抽走了，只剩下茫然飄蕩在世間的一具軀殼，不敢思考，也不敢醒來。

    直到衣袋里驟然爆開手機鈴聲。

    他按下接聽的時候還帶著渾渾噩噩，眼神都失焦，但上天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來催命，就在電話接通的瞬間，那端一聲暴吼響徹天際——

    “混賬?。?！你做了什么？！”

    雷霆之怒炸在耳邊，那音量震得顱內(nèi)都在嗡鳴，就算再失神也一個激靈終于清醒，巨大的恐慌后知后覺如海嘯般瘋涌上心頭，讓白承輝的臉色瞬間慘白如雪。但老者根本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已經(jīng)緊接著就是一陣連珠炮似的咆哮——

    “先是讓杜詩怡輕輕松松又贏了滿堂彩，再是拿不到就擺在你面前那么近的反擊計劃，最后還居然把身份給暴露了個底朝天！??！你——你！??！你知不知道就在剛剛十分鐘內(nèi)發(fā)生了多少事？！泰合直接使絆子攪黃了我們在西南地區(qū)的幾大原料供應(yīng)鏈，明年半數(shù)產(chǎn)品的成本都要上漲，誰能擔(dān)得起這個責(zé)任？？？誰能對其他股東交代過去？？？你嗎？！”

    “乾豐更離譜，明明沒有產(chǎn)生正面沖突，居然也要和我們劃清界限，底下的人問過去，對面直接明說了不看好白氏能抗過這波公關(guān)風(fēng)暴，也不愿意影響與杜詩怡的后續(xù)關(guān)系，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這么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照著臉?biāo)ぃ。。　?/br>
    “還有最關(guān)鍵的永程！永程！?。∮莱谭▌?wù)部直接把電話打到我這里來，說他們董事長的原話，終止一切合作，不惜任何代價，并且往后永不再與白氏有一星半點的商業(yè)往來——！就為了下月那個項目，我這兩年托了多少關(guān)系跟俞正軍說了多少好話，這張幾十年的老臉舍了多少出去?。?！眼看就要簽合同了，兩家連動工日期都商定了，你這時候給我砸場子！！！白承輝！我要你何用？！”

    “即日起，不要讓我在老宅再看見你！滾回南郊那套房子——”

    “爺爺！”白承輝失態(tài)的脫口而出，平生第一次打斷老者說話。

    放在平時他絕沒有這個膽，但這句話背后透露出的東西太讓人心驚，讓他在一瞬間的徹骨戰(zhàn)栗中爆發(fā)出了最后的掙扎，像溺水的人拼命試圖去抓住一棵枯樹。

    他并非從出生開始就是白氏繼承人。

    而在他上位之后，前一任繼承人，就是從老宅被徑直趕了出去。

    老者的脾性，注定了不會一直容忍失敗，從坐上繼承人之位起，每個人只會有三次機會，第一次失手時他還可以是慈祥的祖父，第二次失手時他會開始隱隱釋放威壓，而第三次……

    第三次，連人帶鋪蓋，滾。

    峰會失敗是第一次，帶領(lǐng)職黑失敗是第二次，而這回，是第三次……

    機會用盡。

    他沒有未來了。

    刺骨的寒意沿著背脊直沖天靈蓋，白承輝在幾乎被淹沒的絕望中喃喃：“爺爺……求你……再給我……”

    然而連這句話，都沒有能夠說完。

    回答他的，是對面干脆利落的掛斷。

    冷酷，毫不留情。

    那棵枯樹齊腰而斷，湍急而冰冷的水流徹底將他沖出。

    白氏用整個少年時期，教會所有子弟如何最大程度的自私，如何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如何讓別人成為背鍋者亦或墊腳石。

    然而那骨子里的冷漠，并不是只對著外人。

    在被判定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家族子弟們同樣是，可以被無情放棄的人。

    ***

    有人被放棄，也有人被爭搶。

    這場漫長的匯報答辯結(jié)束之后，實習(xí)生們按慣例又去錄了本周最后一次備采，然后才打卡下班。杜詩怡剛拎著包走出華元大門，就忽然被仿佛是憑空冒出來的一群人圍住了。

    ……準(zhǔn)確來說，是三群人。

    三群人浩浩蕩蕩從三個方向擁過來，先是集體瞟了一眼杜詩怡身后，確認如今的時間這棟大樓內(nèi)幾乎都已經(jīng)下班、沒有任何掛著華元工牌的人在關(guān)注這邊，暗舒一口氣，同時開口。

    俞正軍：“杜小姐，冒昧打擾了，有空談一談嗎？”

    乾豐董事長：“杜小姐，方便找您咨詢些問題嗎？”

    泰合董事長：“杜小姐，有點事和您商量可以嗎？”

    杜詩怡：？

    三個人：？？？

    不愧是明爭暗斗幾十年的老對手？

    這思路，不會特么的撞車了吧？！

    ***

    三家都不讓步，最終的結(jié)果是找了附近的高檔咖啡店開了私密性極好的包間，輪番挨個談，誰都別爭獨家權(quán)限。

    任是誰面臨這樣奇詭的事情都很難不驚訝，但杜詩怡在桌前坐下的時候，面上卻是一點都看不出來異樣情緒，一身明麗姝色盡歸于沉靜之下，即使是三位名企董事長異乎尋常的熱情態(tài)度，亦不足以讓她失卻從容。

    直接讓第一個進門的乾豐董事長暗贊了一聲好氣度，原本就真心實意的開場白更添了幾分殷切：

    “杜小姐，真是卓爾不群、人中龍鳳?！?/br>
    杜詩怡微微笑著，沒接話，只是禮貌的欠了欠身，等他說出真正的來意。

    而乾豐董事長也沒繞彎子。

    這樣的接觸慣例都是由人事部門去做，能讓他以董事長之尊破例親自去談的，幾年都出不了一個，一旦真有這種狀況，說明那位一定是對公司重要到無可估量的程度，動用最高禮遇、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搶到麾下。

    而外面虎視眈眈的另兩位給他敲響了極大的警鐘，讓他毫不猶豫，直奔主題：

    “杜小姐的天賦水準(zhǔn)和技術(shù)實力，真是令人擊節(jié)贊嘆，心悅誠服。不知道您未來的職業(yè)規(guī)劃如何，是打算長駐華元嗎？乾豐近年致力于智能化轉(zhuǎn)型升級，真的非常需要您這樣的高素質(zhì)英才來領(lǐng)頭。公司的特殊人才引進計劃會為杜小姐提供豐厚的專項支持補貼，您直接按最高規(guī)格走，起薪千萬，三年一升，過來就總攬技術(shù)部所有權(quán)限，以總經(jīng)理的規(guī)格配備專車和助理團隊，其他還有什么要求都可以隨便提。另外當(dāng)然，我們這邊也會為您準(zhǔn)備簽字費……”

    “一億。稅后。”

    杜詩怡：？

    她方才聽著前半截話音，隱約猜到了大致會是個什么局面，但也實在沒想到，對面的風(fēng)格居然如此奔放？

    張口就是一億？這么撒錢的嗎？

    九位數(shù)……正常來講，哪怕是高管級別的人物，簽字費七位數(shù)都頂天了吧……

    饒是她向來好定力，此刻都不禁快速眨了眨眼，心下真的是挺意外。結(jié)果緊緊關(guān)注著她的乾豐董事長大概是誤會了什么，不假思索立刻補充：

    “不夠的話，還可以加?！?/br>
    杜詩怡：“……”

    好家伙，人民幣戰(zhàn)士的魄力，恐怖如斯？

    然而十分鐘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詫異早了。

    因為泰合董事長進來之后的主體思想與他前面的那位一脈相承，先是指天發(fā)誓luke的事絕不知情并且已經(jīng)對白氏出手打壓，再是洋洋灑灑長篇大論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無，最后拋出全文重點——

    “我們泰合如今對互聯(lián)網(wǎng) 的重視前所未有，對高精尖領(lǐng)軍人才的重視更是上不封頂，杜小姐如果愿意賞光過來帶技術(shù)部，年薪直接按副總的數(shù)額走，兩千萬，績效和年終獎另加。聽說您目前還在租房子，這個問題我們也一并解決，二環(huán)內(nèi)公司總部大樓附近精裝修的三百平米洋房可以立刻拎包入住，京郊地段最好的別墅區(qū)也極適合周末去休閑，產(chǎn)權(quán)過戶之類的手續(xù)都有專人以最快速度去辦，您今日點頭，兩把鑰匙明天就送至您手上。另外就是簽字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