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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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僅被賦予新的身份,還意外收獲一份承諾。 她享受暫時性的眩暈,美妙而治愈,弱化對真實度的求證。她不會因為蛀牙風險拒絕糖果。 可總有大錘砸碎她的糖果。 “霓霓,你不要把商宇逼太緊,望夫成龍是種錯誤,他的身體哪里受得了?!?/br> 元生忠撫摸著斜放的拐杖,說話費勁,語氣難辨,竟跟吼人似的。 瞧瞧,她還沒進商家的門,就成了帶壞丈夫的“好”媳婦。 元燦霓既跟元家兩清,又有商宇“撐腰”,抗辯頓時清晰而生硬:“我沒有逼他?!?/br> 商宇當真給她撐腰,擺足恩愛夫妻的架勢,一致對外:“爺爺,霓霓完全放養(yǎng)我,是我自愿,對自己要求高?!?/br> 元傳捷似笑非笑道:“你真是對自己要求太高,如果嫁給你還不算‘好日子’,那其他人過得都不算日子了!” “叔叔教訓得是,”商宇不卑不亢,“霓霓在叔叔家過慣了‘好日子’,我當然是不想委屈她?!?/br> 此話劍走偏鋒,別說元家人,就連商宇家人,面上也閃現(xiàn)幾分尷尬。 當年元家待元燦霓怎樣,荔茵嘉園的廣場舞隊、麻將組、撲克群早有所耳聞,再添油加醋傳開,荒誕之中又不乏靠譜的細節(jié)。 元燦霓不由怔了怔。 當年芳姨曾拐彎抹角幫她討賞,不但沒用,還被斥責多管閑事,為了保住工資,只能暗暗關照一下孤女。 商宇跟說了大實話一樣毫無愧色,氣定神閑:“前幾天她跟我生氣,差點不想嫁了,說婚后再這樣氣她,就離家出走住酒店?!?/br> 正話反說還有點牙癢癢,分明自己被她氣得快要直立行走。 不知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元燦霓可聽不得抹黑自己,一掌順手輕拍他大腿,故作嬌嗔中帶著幾分倔強。 “亂講,呵呵?!?/br> 商宇沒什么大反應。 元燦霓后知后覺訕訕:他的腿可能感覺不到她。 商宇接著道:“所以我想,如果她自己有一套房子,萬一真的離家出走,我也知道上哪里找人,不然我這身體那受得了。她有后顧之憂,總憋著一股氣不敢跟我吵,容易傷身體。車比股票跌得還快,房子才是硬通貨,叔叔你說是吧?” 元燦霓噌地坐直,給點醒一般。 不可能吧…… 難度系數(shù)太高。 商宇真的在忽悠元傳捷給她買房? 第14章 元傳捷浸yin生意場數(shù)十年,哪能聽不出他的挑釁,豈能給身殘志堅的后生仔唬住。 當下便只看做一個寬泛主題,暢聊房價:“那是,樓市瞬息萬變,比股市還驚心動魄。買到好房子就跟下賭注一樣?!?/br> 而后補了一個樓盤坑人、貨不對板的實例,意圖扯開話題。 元進凱一直插不進話題,此刻后知后覺,表情霎時鄙夷。 連鄒小黛,也鐵著一張臉,頻頻垂眸喝茶,看得出厭倦。 商宇好不容易鋪墊的主題,豈肯讓元傳捷輕易拐走,“就憑叔叔看中荔茵嘉園這眼力,開發(fā)商最坑不到就是叔叔這樣的聰明人啊。我爸媽當年嫌它依山而建,地勢不平,周圍配套跟不上,猶豫錯失了開盤機會,后來再買人家的二手毛坯,一棟的價格都夠你們兩棟了。這眼力誰不佩服?!?/br> 大眾視房子為立足根本,買荔茵嘉園的樓盤成為元傳捷大半輩子最明智的決定,無論多大歲數(shù)、第幾次聽到夸獎,心中難免飄飄然。 但還習慣性謙虛幾句,渾然不覺虛偽:“哪里,純粹是趕上好時機,也就這一次。哪能像你們家后來投資那么多物業(yè),宜市遍地都是家??!” “房子很多,家只有一個,”商宇淡笑,實打實拍拍元燦霓的后背,“在這坐著呢,我可不敢造次。” 呵呵。 元燦霓無利不陪笑,無聲吐出兩個音,把戲做足。 家里家外的話題最能激起男人共鳴,元傳捷也朗聲大笑,全完忘記自己多年前就是踐行者,不然哪來兩個同父異母的孩子。 鄒小黛本來很愛聽??其他男人的愛妻發(fā)言,可以借東風數(shù)落自家的一頓,順帶立榜樣耳提面命。嗅出諷刺,本想貶損商宇幾句,幫襯丈夫,哪知元傳捷壓根不當一回事,竟跟著人家樂呵! 鄒小黛登時氣得差點嗆了茶。 商宇繼續(xù)道:“我本想婚前劃一套房子到霓霓名下,可是人家不愿意?!?/br> 一直凝神諦聽,元燦霓終于跟上商宇思維,挺嚴肅嗯一聲:“房子當然像孩子一樣,還是自己的好。” 元傳捷斂了笑,嚴陣以待。 商宇似陷入秀恩愛的泥淖,無法自拔,面龐淡笑不改,撫了撫元燦霓的后腦勺,姿態(tài)頗為憐愛。 “霓霓比較倔強,物品歸屬感很強。以前我借給她一輛單車,她才騎了一天就還給我,說別人的再好,也不是她的,她還是騎著爺爺給的單車踏實,摔了壞了也不怕?!?/br> 元燦霓意外他也記得,但面上不露半分,繼續(xù)“夫唱婦隨”嗯嗯。 元傳捷掃了妻子和父親一眼,壓力分流到他肩上,不得不正面回復。 “房子當然可以有,只是最近的好盤大多需要搖號,恐怕趕不上良辰吉時啊?!?/br> 商宇說:“房子回歸本質是用來住的,只要裝修到位,住起來跟新房一樣,再說二手房物業(yè)和配套成熟,還省去等待地段成長的陣痛期。我們家當初買荔茵嘉園就是這樣。霓霓應該不會嫌棄二手的吧?” 元燦霓大概摸到脈絡,反正跟準商宇沒錯。 “嗯。宜市寸土寸金,沒那么多地建新樓,我的很多同事也是買二手房,周期短,風險小?!?/br> 元傳捷避無可避,只得說:“二手房也不是不可以買,就是全款可能有點難度……” 事已至此,商宇費盡心機幫她鋪好路,元燦霓若還需他攙扶走,那可要改名元阿斗。 口子必須由她撕破。 她勉強壓制橫沖直撞的激動,決然道:“爸爸,您幫我出首付就行,我自己還房貸。像您說的,貸款就像欠條,體會一下壓力,才能意識到掙錢不易,不能大手大腳?!?/br> 出首付總比一毛不拔要好。 商義民伺機接茬,“老元,還是你教女有方,閨女這么懂事,名牌大學研究生畢業(yè),大公司好工作,看得老許眼熱,后悔當初沒多生一個meimei陪卓泓。這可是求神拜佛都換不來的福氣啊?!?/br> 元傳捷騎虎難下,無路可退,半是裝模作樣的謙遜,半是忍無可忍的妥協(xié),“連你都這么說,我不把福氣傳遞給你們,都說不過去了??!——霓霓,找個時間看好房,你是我元傳捷唯一的女兒,這就當是爸爸送你的新婚禮物?!?/br> 中年男人幾乎咬碎牙。 當年他去接人時,元燦霓正步入青春期,雀斑遺傳母親,似達到色素和數(shù)量的巔峰,給精雕細琢的五官添了折價的瑕疵。頭發(fā)微黃,披散蓬松,一雙大眼幽幽盯視他,竟跟索命的鬼娃娃似的。 元燦霓果然懂事道:“謝謝爸爸?!?/br> 元生忠老唇抿成無花果干,雙眼外凸,生平最愛面子,此時如何忍心拆兒子的臺。 元進凱和鄒小黛笑不得,怒無能,表情凍僵,灰敗難看。 平白無故被割走一塊rou,傻子才笑得出來。 桂明姍笑贊道:“那以后可是要改口親家了,親家大方和氣,也是我們的福氣??!——最近我們合作有一批步態(tài)訓練機器人,就是輔助阿宇這樣的人群行走,找回步行的感覺,促進神經恢復。它需要一個可伸縮背帶,提拉住患者的上半身,不知道親家的產線有沒有做過類似的產品?” 元傳捷眼波微動,驚喜與慶幸同時涌現(xiàn):原來剛才商宇家只是投石問路,如果他稍顯吝嗇,這合作機會恐怕不翼而飛吧? “做過背包一類帶搭扣的產品,如果親家需要,即使沒有現(xiàn)成,改也要給你們改出來一條新產線啊。” 生意經繼續(xù)。 商宇扭頭,嗓音低沉,氣息無意拂動元燦霓耳旁碎發(fā),惹得她不禁瑟縮。 “沒我們的事,走嗎?” “嗯?!?/br> 元燦霓多此一舉別起一縷碎發(fā),觸到微熱的耳廓,便用手背冰激一下。 元燦霓以商宇需要休息為由,跟長輩告退,陪他離開元家。 回程上坡,兩人慢吞吞。 “你真厲害,”元燦霓由衷道,“我就沒辦法從他手里摳到一分錢?!?/br> “投機取巧而已。” 比起謙虛,商宇口吻中更多是無奈。 野狼只會獵殺落單的小羊。 如果元燦霓呆在一個健全正常的家庭,父母怕是以死相逼,也要攔住她,不讓她落入他這張狼口。 “父母如果有能力,給兒女買房不說天經地義,也是人之常情。哪對父母舍得孩子赤手空拳闖蕩,能力之內都會支持一點?!?/br> 沉默意外交織,兩道影子各懷心事。 眼看快到家門,分別在即,商宇被迫開口:“你在想什么?” “以前我跟mama沒有房子,都住工廠宿舍,錢應該都給我上美術班了?!?/br> 元燦霓抬仰頭看了一眼星空,某顆閃亮即是母親的墓碑。 “你想什么?” “如果今天是meimei出嫁,我爸媽也不會短了她那份?!?/br> 仰視已被迫形成習慣,目光卻先碰到她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商宇不禁走神一瞬。 “我曾經也像你meimei一樣幸福?!?/br> 元燦霓不知道給自己鼓勁,還是寬慰他。 離開了剛才刻意營造的氛圍,商宇無法輕易脫口,說以后會讓她一樣幸福。 只能改口,“進來喝杯茶嗎?” 茶室。 元燦霓坐到他對面。 商宇指型修長而勻稱,頗有慧相,動作流暢,禪意十足。 以后若能時不時欣賞,也許可以淡化上班的浮躁感。 苦茶入口,元燦霓差點噴水,幸好死死憋住,咽下。 商宇幽幽道:“苦怎么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