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帝寵 第9節(jié)
這是天子賞賜的。 天子怎么會賞她屏風,是知道她家里事了? 天子的眉目像泠然一色的霜雪天,冰冷凜然,瞧著實在不像細致體貼的人。 烏雪昭也顧不上深思,腦子里幾縷遐思閃過,隨后察覺到自己的掌心出了薄薄的汗,黏黏膩膩。 眾目睽睽,這樣的寶貝。 別說她沒見過,滿屋子里的人,只怕也沒有一個人見過。 掌家的大夫人荊氏,看了半晌,率先回過神來,吩咐人:“搬出來,先擺上瞧瞧?!?/br> 她生怕摔壞了寶貝,指了好幾個粗臂圓膀、有勁兒的穩(wěn)當仆婦,說:“你們四個,一起搬,千萬仔細著?!?/br> 一扇小巧的桌擺屏風,四個仆婦一起聚精會神地托起挪動。 現(xiàn)下天氣熱,縱是屋里有冰塊兒,也架不住仆婦們心里萬分的緊張。兩扇小屏風搬到老夫人跟前的時候,她們都已經(jīng)大汗淋漓,只等寶貝脫了手,退開了幾步開外,才敢伸手去拭汗。 生怕那汗水沾到了琉璃屏風上,謹慎急了。 烏婉瑩抬過來的屏風,也被抬人了出來。 兩人所借屏風這一對比,品質(zhì)差別,越發(fā)明顯。 究竟多明顯呢? 烏婉瑩借來的琉璃屏風,小巧精美,別具一格,初看時也覺眼前一亮。但也就是個材料好、又遇到了不錯的工匠,做成了個上品。 而屬于烏雪昭的那兩扇屏風,像是極品的琉璃,一流的工匠花費畢生心力,才造了這么兩扇,不可多得,足以傳家。 貨跟貨,就怕比,尤其是放在一塊兒比。 高低立判。 荊氏喜歡得不得了,欣賞了半天,笑著問烏雪昭:“姑娘這是從你舅舅家里借來的吧?” 眾人這才想起來,烏雪昭生母還有個顯赫的娘家江家。 當然,江家的顯赫也是相對于烏家而言。 江家的確能沾上達官顯貴的邊緣,離真正的顯赫還有很遠的距離,但也是烏家可望而不可不及的富貴。 倒沒人懷疑這屏風的來頭。 烏雪昭默默垂首。 她一向話少,眾人當她是默認了。 荊氏實在愛不釋手,忍不住幫烏雪昭說了句話:“有這樣的寶貝,難怪姑娘要特地借過來?!?/br> 沒道理放著好的不要,去借次的。 又笑著跟烏雪昭道:“自家舅舅,姑娘不要生疏,正該多走動走動才是。” 藍氏的嘴角沉了沉。 她畢竟是當繼母的,身份敏感,荊氏說的話雖也沒錯,她聽了還是會有些不舒服,仿佛無形之中將她從烏家隔離開了。 烏雪昭乖巧地回應荊氏:“是,大伯母?!?/br> 烏婉瑩氣得臉都漲紅,卻無可辯駁。 然,心里卻不服,還是酸酸地道:“有這好的你不早說,害我白抬了屏風過來?!?/br> 白白惹這么一大通笑話! 要說烏雪昭要不是故意害她丟丑,她才不信。 荊氏卻笑著打趣兒道:“你那屏風難道就不打算還給林二夫人了?既然抬了回來,順路送過就是?!?/br> 烏老夫人一錘定音:“好了,賓客都要來了,就把雪昭借的這兩扇屏風擺上吧。” 烏婉瑩這才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小小風波很快就平息。 老夫人的姊妹們也都攜女眷們來了烏家,下人們引著客人去宴客廳里。 兩扇琉璃屏風也跟著一起擺了過去。 席上,兩扇琉璃屏風尤為矚目。 老夫人的胞妹萬老夫人,也是嫁在了京中。她們家里家風好,姐妹倆活到這個歲數(shù),并未因子孫眾多、人情淡薄,而生疏。關系還是很好。 萬老夫人看著那屏風,問道:“jiejie,你這是哪兒來的寶貝?” 賓客們也都好奇。 烏家在京中經(jīng)營數(shù)載,家底不薄,田莊、鋪面都有,其他掙錢的生意,七七八八也有一些。但那些加起來想買這兩扇屏風,也未必夠。 烏老夫人笑著說:“只是借來擺一擺,圖個新鮮?!?/br> 原是借來的。 這就說得通了。 但就算是借的,這樣珍貴的東西,那也得有地方借,有人肯借才成啊。 借來的也很體面。 誰不知道烏婉瑩攀高枝兒,嫁去了忠勤伯府。 萬老夫人的兒媳婦一臉笑色地看了一眼烏婉瑩,轉(zhuǎn)頭沖著老夫人吹捧道:“肯定是姑奶奶借來的,姑奶奶有心又孝順,姨媽您真是好福氣。” 烏婉瑩坐在長輩身邊,臉色鐵青,嘴角都僵了,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烏家的女眷們,也都臉色怪異。 萬老夫人的兒媳婦,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又不知道錯在了哪里,一時間有些坐立難安。 今日相聚,原是為了家族之間拉近關系,又不是為了增加隔閡。 烏老夫人拉起烏雪昭的手,大大方方向大家解釋:“是雪昭丫頭借的。”又抓住了烏婉瑩的手,道:“兩個都是好孩子,都孝順。孝順只看有沒有心,不分高低?!?/br> 萬老夫人笑呵呵道:“是這個道理。” 其他人自然也都道:“老夫人說的對?!?/br> 然而心底里頭,誰不納罕,高嫁的烏婉瑩連個寶貝都借不來?還得烏雪昭去借? 這烏家到底是誰高嫁了? 烏婉瑩還能怎么辦,有臺階就趕緊下唄。 最后把手從老夫人手里抽回來時,她暗暗慶幸,幸好老夫人沒有把她的手和烏雪昭的手強行放在一塊兒。 烏雪昭的手比她白嫩太多。 要是放一塊兒比,真膈應死了。 烏雪昭雙眸天然明媚,至始至終臉色平靜,寵辱不驚,十分得體。 到了時辰,烏老夫人吩咐下人上菜開席。 幾家的女眷,大多性情柔和,又有明事理的老夫人們壓著,各個都知書達理。 這場家宴,吃得很是和諧。 只有烏婉瑩悶悶不樂,憋了一肚子氣。 她如今高嫁,這是頭一次回娘家參加家宴,今日應是她端坐在席面上,聽旁人的夸贊,再狀似不經(jīng)意點出烏雪昭連個屏風都不肯親自找她借,姐妹情薄,也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 然后旁人就該一齊指責烏雪昭,叫烏雪昭下不來臺。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 大家都去小心翼翼地瞧那一雙琉璃屏風,和烏雪昭有說有笑。烏雪昭什么都不用做,就在人群里靜靜坐著笑一笑,便是宴客廳里另一個耀眼奪目的寶貝。 簡直氣死人! 藍氏也坐不住了,她本來就不是原配,和這些人天然有些距離。 宴席過半,她借口不勝酒力,早早離席。 她這些年一直郁郁寡歡,經(jīng)常這樣,大家也沒覺得不妥。 宴席接近尾聲。 烏雪昭喝了幾杯薄酒,臉頰浮上些紅云,她皮膚白皙,臉上一紅就跟抹了獨一無二的胭脂似的,連耳朵上都有。 她身段也好,纖秾合度,是長輩見了喜歡,男子也喜歡的類型。 萬老夫人看得心癢癢。 一大家子里,就出了烏雪昭這么個美人坯子,可偏偏出在了烏家,沒出在她萬家,饞也把人饞死了。 烏雪昭過來同烏老夫人和萬老夫人告?zhèn)€辭。 老夫人準她去了。 萬老夫人待烏雪昭走了之后,低聲跟烏老夫人道:“我說姐,咱倆去你屋里說說體己話。” 她想跟烏老夫人聊聊烏雪昭的婚事。 烏老夫人點了點頭。 - 烏雪昭留了靈溪在宴客廳里盯著,等宴席結(jié)束了,好把琉璃屏風仔細收起來。 她猜屏風是天子的賞賜,到底怎么回事,她還不清楚,千萬不能磕碰了。 靈月則去穿堂里跑了一趟。 回來之后跟烏雪昭說:“丁掌柜還在等著?!?/br> 烏雪昭過去見了丁掌柜。 等了大半晌,丁掌柜吃了下人送過的飯,都要摻瞌睡了,就是天氣熱睡會兒醒會兒,衣裳汗?jié)窳舜蟀搿?/br> 烏雪昭支開靈月:“去打碗綠豆湯來?!?/br> 靈月連忙去了。 丁掌柜見左右無人,小聲地說:“琉璃屏風是貴人叫抬來的。不是小的多嘴,是貴人打發(fā)來的人有心,聽說姑娘在繡屏風,就送了兩扇來,送完人就走了。知道姑娘急要,我只好先給姑娘送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