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去
青春三角習題浮上檯面之后,沒有自信的我選擇離開。 隔日,一進教室明顯能感受到空氣正在凝結。大家注目我的新發(fā)型。 很不理智地衝去發(fā)廊找我的設計師tina。 tina拿著剪刀再三向我確認「確定不后悔?你需不需要冷靜一下再做決定?」 我無里頭地笑著「tina你最近有聽《特務j》嗎?」 留了很多年的長發(fā),決心一口氣剪到耳下十公分長度。我簡了當時流行的鮑伯頭。 轉換心情。 我換了一個人似地神清氣爽「早?。 光殴馍晕⒚榈絻扇四樕F青的神韻。 我真的沒事了,可以別那樣看我行嗎…… 不過,教室的微妙氛圍很快就被愛鬧得那幾個同學化解「挖靠,現(xiàn)在改叫蓉哥嗎?」「走錯教室嗎?」「你誰啊?」 我害羞地摸摸發(fā)尾,拿下圍巾還得習慣脖子沒頭發(fā)的涼感。班上兩位女帥跟著興奮圍過來「太帥了你?!埂溉劓⒛銍樀轿覀兞?!」 短發(fā)那陣子確實很受圈內女生歡迎。被喜歡是件開心事,幾乎不會拒絕漂亮可愛的女生邀約。 接著中午開始就會出現(xiàn)學妹守在教室門口要跟我借教具,聽說是慕名而來看帥學姊的樣子?負責交誼廳站崗的三大男生全給我擋下,頻頻使眼色說『交給我』、『我來』亂七八糟的。 體育課阿豪跟曉銘問我「打球啊」 我傻呼呼地望望左右想問是不是找錯人,看我不見理會他又說「就是在說你啦!」 「別煩我?!刮依淅涞鼗貞?。 「你上次跟彥儒、阿姿、鐵四角打成那樣,勉強可以奏隊啦!」 「那就去找彥儒、阿姿?。 ?/br> 我不跟男生打,身高劣勢的我搶不到球不好玩,話說他們忘了我還在跟他們冷戰(zhàn)? 犯懶的我總喜歡窩身藏在鐵四角或是其他女生群里摸魚鬼混,除非有人累了需要換手也得看我心情上場。 等那兩人放棄找我打球離開視線范圍,忽然坐在身邊的佳琳打破沉默向我解釋曉銘的事「我跟曉銘真的沒有什么啦,大家還是像以前一樣好朋友?!?/br> 聽得讓我發(fā)笑,她那有話直說的性子果然可愛「我知道,沒事啦真的?!?/br> 談戀愛比想像中的麻煩,也不想介入了。 體育課結束,我還得回校製作海報比賽。等他進教室回班上拿書包,傻呼呼的我確認班上沒有其他人,鼓起勇氣開口「我沒有喜歡你,是我跟雪桐開得玩笑讓阿豪當真了,都是誤會?!刮以囍鴶D出笑容說。 「……那你頭發(fā)呢?還有為什么……」他背對著我說。 他是想說,我那天哭的事吧…… 我摸摸發(fā)尾笑著「夏天這樣比較涼快……」 說完,他什么也沒說便走出教室。 我的眼淚不小心滴落在海報上,水彩暈染開來。像這種連八點檔都不會寫的謊言,只有我這種傻孩子才有勇氣說出口吧。 他生氣了,接連的幾天不是刻意不搭理就是無視我。 忽然很懷念從前,我要弄美術組的東西能順理成章地等他交通隊收工再一起回家。 頓時感到寂寞,算我活該吧。 他不就是喜歡佳琳我才打算認真成全他們嗎?他應該要感到高興,怎么反倒生氣? 曉銘今天也是拿了書包,大力關上教室門。空蕩蕩的教室留下我一人。 阿豪衝進教室問我「有看到曉銘嗎?」 我說「走了?!?/br> 坐公車的路上聽見口袋里的手機發(fā)出簡訊鈴聲,翻開手機我打開一看就三個字。 『更丑了』 知道他故意的。 2015年10月 上課睡到下課的我,手中還拿著筆,英文課本邊緣上寫著簡單一行: 『再怎么喜歡眼前的這個人……』 他經(jīng)過我座位旁,拿起課本朝我頭上拍「還睡豬啊!你還沒講你這次考幾分?。俊?/br> 「你好煩啊…我認輸我認輸,讓我睡吧」 夢魘中睜開雙眼,額間滲出冷汗。 我還在等待他的消息,即使從上海出差回來臺北沒多久,還是收到不幸消息…… 那天不愿相信的我只想待在貨堆里埋頭苦干來逃避現(xiàn)實的殘忍。感受到我明顯異樣的薇如上前關心問我要不要請假。 堅持做到工作結束的我還是婉拒了,噤語的我如同洋娃娃似地面無表情硬撐著。 回家打開家門丟下包包,往姊姊懷里痛哭失聲。 「他再也醒不過來了……他走了啊啊啊?。?!」 當時,我是那么堅信他不會有事的…… 一時之間很難跟任何人解釋我與他的故事。 他走了,這下子真的走了。 我哭到只能用浴巾接住眼淚,又白了幾根發(fā)絲。 那晚男友連夜飛奔趕到家里安慰了我一整夜,溫柔的他沒有多說什么,輕拍我的背說「想哭就哭吧……」 「那么好的人為什么?為什么啦!」我仍茫然問著心疼我的你,而你只能抱住歇斯底里的我試圖要我冷靜。 哭到鼻子難以呼吸。 崩潰到何時昏睡過去,也記不清了…… 「數(shù)學考幾分?啊不是要贏我?」曉銘手軸推推我的肩膀。 我馀光看到他的考卷分數(shù)是九開頭,我尷尬地默默把考卷收進抽屜里「唉呦你好吵啊!阿豪快把他拉走啦!」 「阿銘別欺負蓉姊啦!走啦!你今天不用去交通隊走了?。 ?/br> 總算能松口氣,他終于被阿豪給帶走了,不然他知道要嘲笑我好一陣子,煩都煩死了! 教室門一關上,我拿出抽屜里被我弄皺的考卷看了一眼,右上角大大的紅筆數(shù)字。 『62』 「終于及格了。」我靦腆地笑著。 我知道分數(shù)并不能代表什么,至少我曾努力過的過程不是沒有意義的。 與其說愛,也可說是一種青澀的崇拜。 會玩又會念書的人,就屬你最可惡了! 「吼呦走開啦!」 下課還在抄黑板上筆記的我一整個焦躁不安,他故意擋住我的視線。 「兇耶」他邊說邊裝無辜欠揍表情又接著說「抄了,你還不是不會看?」 我啞口無言。 「要不要投降啊,我教你?」輕浮的口吻問我。 我偷偷在心里暗自說:好。 真實的我則說「不需要!」 十七歲的堅持,求誰都行就是不求他! 其實在我升高二的時候,猶豫要不要轉學或轉班,我的美術天分其實應該進廣設科就讀。 我們班每學期就換掉一個班導,所以沒什么能說服我的生涯輔導。 像第一位班導嫁到好老公就離職了,第二位專職護理科的老師因身體不適離職,第三位暫代班導職位的日語老師身兼多職也沒什么心力放在我們學生身上。 最后一位是帶我們順利畢業(yè)的林老師。 勸退我的人是第二位的護理科老師,理性的跟我交談過未來的方向,商量后我才決定留下。 她清楚我家里的特殊狀況,明白想要念美術系只會給家里更大負擔,早有心理準備高中到大學的學費要自己承擔,所以我才會那么努力打工。 老師拿出這次家長會開會請家長寫出對孩子的期許。 我看到mama只寫一行字“好好讀書把大學念完?!?/br> 就這樣,開啟我的半工半讀兼職接案子的人生。 慶幸一路上我遇到很多貴人,我那充滿細紋的雙手,雖然丑卻充滿了故事。 還記得這段為了求學努力的勵志小故事的初稿還是來自我抒寫在悔過書上的兩張稿紙完成的。 我以為老師看到又要罵人「欣蓉明天把這個打成電子檔交給我?!?/br> 后來我才知道,老師將我的文章寄到出版校園雜志欄里。 收到來自郵局的通知信,那是我第一份收到有溫度的稿費,就像無形中受到肯定似的感動。 身為學藝股長。凡是教室布置或是活動道具、比賽都是由我來組團cao刀。 連啦啦隊比賽穿得班服也是我一手設計。記得投票主題是天使與惡魔,林老師開車載我跟嘉玉同學去校外開模製作t-shirt。 投入在喜歡的事物上的我興奮地幾乎幾天沒睡。 從設計圖到活動規(guī)劃與流程全收入在我的推甄作品后欄里。 雖然林老師的軍事教育把我們帶到畢業(yè),前陣子聽說他的退休生活正享受環(huán)游世界。 班級就像社會縮圖。每個人的本質不壞,不過是各自在為自己的人生打拼。 現(xiàn)在的同事問我那么拚干嘛?公司又不會加你薪。 「至少我努力過了。」我傻笑著回應、他也跟著笑了。 雖然知道同事的笑是在取笑我的傻。 而我回答的人,其實是在對那個離開我世界的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