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整座巴黎市覆上了層濃厚的冬雪，儼然成了銀色世界。城市內(nèi)的各個角落皆瀰漫著圣誕節(jié)的氛圍也充滿了有關圣誕節(jié)的佈置。大至各個廣場或是景點前的圣誕市集，小至各戶人家前圣誕裝飾。

    陸星淺前天去的，就是原先在香榭大道舉辦、現(xiàn)將地點改在在羅浮宮旁杜樂麗花園舉辦的著名lamagiedenoel市集。

    除了拍一些照片給莫思琛看，陸星淺還順道買了些圣誕裝飾以及紀念品，準備帶回去給家人以及莫思琛。

    這是她在法國過的最后一個圣誕節(jié)了。

    像是初來乍到的觀光客似的，

    這一個多禮拜，陸星淺趁著練舞的空間時間，搭乘了觀光巴士或是地鐵，將巴黎市繞了一圈。

    這座她生活十年的城市，留存著中世紀的華麗莊嚴，以及文藝復興時期的浪漫璞韻，如歷經(jīng)滄桑卻風韻猶存的美人，愈老，愈有味道，愈想在各個歷史建筑或是地標前佇足，聽它們無聲向旅客們娓娓道來，屬于它那個時代的繁華以及落寞。

    雖然冬日大雪紛飛，冷得不得了，雖然治安不太好，動不動便會遇上罷工。

    但陸星淺仍舊深愛這個城市，這個讓她完成夢想的城市。

    陸星淺最喜歡的便是春、秋兩季的巴黎。

    春天時巴黎百花齊放，街道上花香四溢，實不負「花都」之名，此時，陸星淺最喜歡去到巴黎鐵塔前的草皮，坐在櫻花樹下，喝杯咖啡，曬著太陽，享受著乍暖還寒的悠間時光。

    秋天時輪到香榭、銀杏、楓葉成了主角，金燦的夕曛穿透了火紅的楓葉之間，將過往行人的影子拉得斜長，陸星淺最喜歡漫步在塞納河畔，邊賞楓，邊戴著耳機散步舒展心情，興致來了，就撿幾片落楓回家做書籤。

    陸星淺將樹干蛋糕從廚房端到了餐桌上，「雨詩，你圣誕樹佈置好了嗎？」

    聞聲，江雨詩被她嚇了一跳，身子瑟縮了下，心虛地將手機藏到毛毯之中，「還、還沒?！?/br>
    陸星淺嘖了聲，走到了江雨詩身邊，「你在做什么？那么心虛。」

    「沒、沒有?！菇暝娬苏?，眼底的慌亂依舊，她轉移了話題：「你的牛rou燉好了嗎？」

    陸星淺當然沒有那么容易就被她唬弄過去，瞇了瞇眼，笑得促狹，「你是在和男人聊天？」

    「說！」陸星淺搖了下江雨詩的肩膀，「有什么好害羞的。」

    江雨詩面露難色，她感到有些糾結。

    要是陸星淺知道她和范晨弦好上了，會如何啊？

    自從那次在火鍋店與范晨弦聊了一次，他們兩個就像失散多年的老友似的，相見恨晚的利用空間時間，透過訊息軟體聊天。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曖昧了。

    曖昧了，就快要交往了。

    只是江雨詩還猶豫著要不要表白。

    這下，江雨詩能明白陸星淺當年的為難、糾結與痛苦了。

    一方是喜歡的人，一方是熱愛已久的事業(yè)。

    江雨詩覺得，這兩項真他媽的難選。

    愛情與麵包，根本就是千古難題。

    江雨詩本來想說用自己在網(wǎng)購的理由搪塞過去，但陸星淺卻注意到了別點，繞過她，走到了圣誕樹前。

    「嘖，你怎么沒把星星掛正??？」陸星淺蹙眉，將歪斜的星星擺正，馀光掃到了只亮了一半的圣誕吊燈，忍不住開口嘮叨：「燈也是，怎么只點亮一半?！?/br>
    見陸星淺的注意力被轉移，江雨詩松了一口氣，趕緊湊了過去賠笑道：「抱歉啊，明天家務我全包了。」

    「好啊?！龟懶菧\睨了她一眼，接著又繼續(xù)嘮叨：「以后我不在法國，你衣服不要堆了很多天才洗，洗完了要折好，不要偷懶不去買菜，擦琴弓的松香不要擦完了就亂丟，然后不想找就去買新的?！?/br>
    「知道了，我先去廚房看看牛rou燉好了沒?！拐f完，江雨詩便一溜煙的跑去廚房了。

    江雨詩覺得陸星淺和莫思琛真的愈來愈像了，在嘮叨這一點上。

    江雨詩曾有幸親耳聽見莫思琛嘮叨陸星淺，莫思琛根本就是老媽子一個，爹系男友無誤。她在一旁聽得耳朵都要流血了，突然慶幸自己單身，沒人管。

    江雨詩將燉好的紅酒燉牛rou端上了餐桌，陸星淺整理完圣誕樹后，便進了廚房同江雨詩將煮好的菜端上桌。

    江雨詩從酒柜里拿出了瓶紅酒以及兩只高腳杯，

    「要喝酒嗎？」

    陸星淺搖頭，「不了，我明天要表演，不能宿醉?！?/br>
    「好吧?！菇暝妼⒓t酒放了回去，打開了冰箱，「那我們改喝柳橙汁。」

    江雨詩將兩人的被子斟滿了柳橙汁，舉起了高酒杯朝陸星淺道：「乾杯！」

    陸星淺也拿自己的被子碰了下江雨詩的，「乾杯?！?/br>
    吃著吃著，陸星淺朝江雨詩問道：「你還記得我們剛到巴黎的那段時間嗎？」

    這陣子環(huán)游巴黎，讓她想起在這座城市中經(jīng)歷的大小事。

    有榮耀，有歡樂，有悲傷，有憤怒，有痛苦，有思念，也有無能為力。

    「記得，我們剛到巴黎的那一天早上，巴黎正下著大雨，還遇上了公車和地鐵的司機罷工，全巴黎市的交通整個癱瘓，我們到半夜才來到了這間公寓?！菇暝娬Z帶抱怨，她們兩人當時一下機聽到這個消息，整個石化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辦。

    「是啊?！龟懶菧\輕笑，「當下真的超傻眼的?！?/br>
    想不到現(xiàn)在要離開了。

    這些天除了練習以及逛巴黎市的時間，陸星淺都待在公寓里，整理要帶回臺灣的東西。

    江雨詩看了眼時間，「臺灣已經(jīng)二十五號了吧?！?/br>
    「嗯?！?/br>
    「打電話給莫思琛吧，當?shù)谝粋€祝他圣誕節(jié)快樂的人?！菇暝娞嶙h道。

    「他這幾天好像很忙。」陸星淺面露愁容，「他已經(jīng)兩、三天沒讀我的訊息和接我的電話了。」

    「可能在加班吧，我也不想打擾到他工作?！?/br>
    「你就試試看，沒關係，我想他也不會介意吧?！?/br>
    「畢竟你是他親愛的女友大人啊?！?/br>
    「好吧，我試試?！拐f完，陸星淺便起身回房間拿了手機。

    她也想他想得不得了，想聽聽他的聲音，給予他支持與鼓勵。

    陸星淺點開了訊息軟體，找到了置頂?shù)呐c莫思琛的通話視窗，按下了通話鍵。

    陸星淺見已經(jīng)過去了五分鐘他都還沒接，正想著要放棄時，電話通了。

    只不過，不是她朝思暮想的聲音。

    「星淺嗎？」女人的優(yōu)雅的聲音和了些疲憊的沙啞，「我是思琛的mama。」

    陸星淺愣了愣，反應過來趕緊打招呼：「阿姨您好，好久不見?！?/br>
    「嗯，好久不見?！?/br>
    「思琛……是在忙嗎？」陸星淺試探性的詢問，「如果他現(xiàn)在沒辦法接電話，我晚一點再打給他。」

    「他現(xiàn)在的確沒辦法接電話?！孤櫹嫘奶鄣乜粗〈采蟿傞_完刀的莫思琛，粗長的引流管將他肺部的血水抽了出來，「他剛開完刀?！?/br>
    聞言，陸星淺驀地睜大了雙眼，焦急地詢問：「什么？他怎么了？」

    「氣胸。」

    「怎么會？怎么會？」

    聽到這個結果，陸星淺的心頓時慌亂。

    「原發(fā)性氣胸，詳細結果醫(yī)生還沒說。」聶湘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阿姨?！龟懶菧\強忍著將奪眶而出淚水，「我很快就會回去?！?/br>
    思琛，再等等我，我很快就會回去的。

    不要先走喔。

    對方嗯了聲，就掛斷了電話。

    陸星淺順著墻蹲坐了下來，抱頭痛哭失聲。

    聞聲，江雨詩立馬跑進了陸星淺的房間，「怎么了？」

    見陸星淺沒說話，江雨詩便先不斷地安撫著她，打算等她心情平復一點再詢問。

    待消停了些后，陸星淺抬起頭，望向她的眼神寫滿了堅定?！赣暝姡瑤臀腋臋C票，愈早愈好?！?/br>
    「我要回去?！?/br>
    「必須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