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明章有感而發(fā)：“果然有點迷信?！?/br>
    楚識琛愣了一下，辯駁道：“頭仰于枕，如果吹風好的話，那‘枕邊風’也就變成好詞了。”

    項明章在床尾坐下：“枕邊風怎么不是好詞？要看是誰在枕邊吹?！?/br>
    楚識琛不欲再談，把鏡頭一轉(zhuǎn)對著別處，臺燈筆架，看樣子是楚家的書房。

    項明章看不到人，正要叫楚識琛的名字，但“楚”字卡在喉間竟發(fā)不出，他咽了回去：“讓我看著你?！?/br>
    楚識琛轉(zhuǎn)回鏡頭，把手機放得遠一點，桌上半碟剝好的荔枝，他吃東西不理人了。

    項明章默默幻想，舊時在沈公館，忙到深夜覺得辛苦，姚管家會不會就端來一碟荔枝給這位大少爺？

    他中了邪，一刻不停地發(fā)散思維，問：“對了，你打給我什么事？”

    楚識琛險些忘了，他是要匯報工作的：“胡秀山那邊基本落實了，因為是項樾全程cao辦，有幾份文件需要你簽名?！?/br>
    項明章說：“好，我知道交給你沒問題?！?/br>
    “是商務(wù)組共同努力才能辦成。”楚識琛道，“功勞簿我都記著，等你回來犒勞一下大家吧?！?/br>
    項明章心里有數(shù)：“那你需不需要犒勞？”

    楚識琛嚼著荔枝，咕噥：“那你要先回來才行?！?/br>
    要是在之前，項明章一定會惡劣地問是不是想他，現(xiàn)在他居然怕唐突了人家，只道：“這兩天就回去了?！?/br>
    楚識琛說：“大雨難行，路上注意安全?！?/br>
    項明章攥著一把床單，像亟不可待地要把什么牢牢抓在手里：“回去以后，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br>
    楚識琛毫無防備：“好，我等你?！?/br>
    第70章

    項明章在杭州多待了一天，無論如何，他要感謝姚家告知的全部，因此兌現(xiàn)承諾，和姚竟成談了談雙方合作的事項，后續(xù)老項樾會派人跟進。

    踏上歸程，汽車在高速公路疾馳，項明章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天人交戰(zhàn)，唱獨角戲似的把各種滋味嘗了一遭，逐漸冷靜下來。

    他仍未知沈若臻是怎樣來到這里的，又是如何成為了楚識琛。

    當中有誤會或關(guān)竅，也許他永遠不會搞明白，但他妥協(xié)了，愿意糊涂一次，為那個人變成蒙昧的傻瓜。

    項明章盯著窗外，緩緩嘆出的氣息在玻璃上暈開一片朦朧，他吩咐道：“在杭州的事不要亂說，尤其是對楚秘書?！?/br>
    司機忙不迭答應(yīng)：“您放心，我明白?！?/br>
    兩個半小時后汽車下高速路口，沒回公寓，直奔了項樾園區(qū)。

    上班時間，辦公大樓一層很冷清，項明章進電梯按下九樓，數(shù)字快速躍升，他竟然有一點緊張。

    項明章在心中自嘲，他也會有近鄉(xiāng)情怯的一天。

    到了銷售部，項明章正一正領(lǐng)口走進去，多媒體室方向傳來說話的聲音，項目組開完會，十幾人蜂擁而出。

    為首的人嚷道：“項先生回來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打招呼，楚識琛落在末尾，聞聲偏了偏頭，隔著同事朝項明章望過去。

    原地立定，項明章的心咚咚跳，表面保持一派沉著，問：“剛開完會？”

    彭昕正準備打電話匯報，直接說：“項先生，第二次交流的日期公布了，就在后天?！?/br>
    項明章道：“準備得怎么樣？”

    “挺充分的?！迸黻坷暇殻砂盐兆焐现徽J六成，既然這么講說明底氣很足，“楚秘書的計劃到位，幫我們打好了夯實的地基，蓋高樓自然有勁兒。”

    楚識琛謙遜道：“地基是項樾的技術(shù)，我只能算添磚加瓦?！?/br>
    經(jīng)理說：“技術(shù)支持是項先生親自帶隊，我們有信心?！?/br>
    大伙兒心態(tài)上佳，項明章沒什么可擔憂的，他錯開旁人看向楚識琛，那張臉上正是淺笑，和民國三十二年的舊照完美重疊。

    項明章荒唐地想沖上去，把楚識琛拉到一邊問他究竟是誰，問他秋天已過，今年的生辰該如何彌補？

    然后，楚識琛會有什么反應(yīng)？

    項明章無法想象，等大家散開回辦公區(qū)，楚識琛走近，他發(fā)覺項明章的目光格外專注，緊緊凝視著他。

    兩個人終于說上話了，楚識琛道：“項先生，在杭州順利么？”

    項明章回過神：“還好?！?/br>
    總裁辦公室關(guān)了幾天，楚識琛每天開換風循環(huán)，不太悶，項明章進來脫掉大衣，搭在了椅背上。

    桌上擺著一排文件，楚識琛繞近抽出幾本需要簽名的，說：“項先生，你先過目。”

    項明章沒有落座：“ 不急?！?/br>
    楚識琛“嗯”一聲：“你剛出差回來，休息一下也好?！?/br>
    項明章問：“那我回來了，你想要什么犒賞？”

    楚識琛在視頻里開玩笑的，此刻認真地說：“商務(wù)工作由我負責，二次交流是成果展示，也是我對自己在這里的檢驗，別無所求，只希望一切順利。”

    項明章揣摩“這里”二字，是指項樾，還是這個新時代？

    當年研究抗幣的時候，眼前這個人又是何種程度的殫精竭慮？

    這份工作對他而言，是新鮮的探索，包含未盡的襟抱轉(zhuǎn)移，更是在“楚識琛”這個身份下，對“沈若臻”的展示和寄托。

    項明章愿意等一等，哪怕他忍得心肝脾肺沒一處平靜。

    忽然，楚識琛轉(zhuǎn)身欲走：“路途辛苦，我去幫你泡一杯咖啡?！?/br>
    項明章眼疾手快，猛地一下從背后抱住了楚識琛，他似乎失常了，在楚識琛離開的瞬息產(chǎn)生了應(yīng)激反應(yīng)。

    項明章把人緊鎖在懷中：“哪也別去?！?/br>
    楚識琛一時錯愕：“你怎么了？”

    項明章說：“你就當我在發(fā)瘋。”

    連喜怒都不輕易暴露的人，為什么會發(fā)瘋？楚識琛懷疑有事發(fā)生過，問：“你要跟我說的事情，是什么？”

    項明章臨時換了答案，卻也真心：“對不起?！?/br>
    楚識琛不明白：“對不起什么？”

    項明章用胸膛傾軋楚識琛的后背，一起失衡地向前栽去，在楚識琛的低呼里，手心半覆，十指交并，四掌撐在了桌面上。

    項明章把楚識琛圈在身前，同時想起那一晚共飲伏特加，他們在這張辦公桌上親熱。

    原來青澀不知回應(yīng)的，是沈若臻。

    時光難倒流，項明章說：“第一次吻你的時候，我應(yīng)當溫柔一點。”

    楚識琛垂首不抬，怕露出一臉赧然：“項先生，你是不是在西湖邊上中了邪？”

    項明章也低下頭，額角蹭著楚識琛的耳鬢：“何止，我打算抽空去拜一拜觀音?！?/br>
    楚識琛道：“觀音不管風月事，你去了也是褻瀆?！?/br>
    項明章認了，扮君子太折磨，他更擅長做冒犯人的混賬：“那我不瀆神，你上善若水，幫我解一解困頓吧?！?/br>
    一刻鐘后，楚識琛從總裁辦公室出來，左手按著頸側(cè)，迅速拐進了秘書室。

    后天，第二次交流在闌心的文化會堂舉行。

    因為宣介會的效果欠佳，各公司翹首等著在二次交流發(fā)力，畢竟這一輪篩選結(jié)束，就要進入最終的競標階段了。

    項樾來了三個人，項明章和楚識琛都穿著黑西裝，簽到入場，同行蕓蕓，項明章掃視一圈說：“比宣介會多來了三分之一?！?/br>
    楚識琛看到了商復(fù)生和李桁，遠遠地，李桁朝他聳了聳肩膀。

    選型組稍后到了，胡秀山首次在公開場合露面，帶著秘書，總經(jīng)辦人陪在一旁。各公司代表帶著好奇遠觀，誰也沒試過跟胡秀山搭建關(guān)系。

    大會即將開始，胡秀山的秘書走到項明章和楚識琛的座位前，代胡秀山打了招呼。

    會堂內(nèi)一下子波瀾暗涌，都以為項樾一蹶不振，什么時候暗度了陳倉？

    楚識琛不喜歡太出風頭，但陣前亂一亂敵心也無妨，他道：“可見不到分出最后的勝負，都不能輕敵?！?/br>
    項明章玩笑地說：“在北京讓商復(fù)生破費了，這次應(yīng)該換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楚識琛問：“結(jié)束后要約他么？”

    “沒空?！表椕髡抡f，“我要帶你去個地方?！?/br>
    楚識琛沒來及細問，交流會開始了，宣讀程序后，總經(jīng)辦人代表選型組發(fā)表會前講話。

    項樾排在第二位，彭昕登臺做交流展示。

    演示文件分為兩部分，技術(shù)部分是項明章親自cao刀，商務(wù)部分由楚識琛精心打磨，他們掌握準確的需求點，有純熟的解決辦法，雙劍合璧構(gòu)成一場行云流水的講演。

    項樾是唯一做到全場景模擬的公司，會堂的燈暗下來，只有銀幕上的效果圖在變幻，右上角有兩個標識，一個是項樾，一個是亦思。

    楚識琛好像在看走馬燈，見段昊夫婦，到哈爾濱請周恪森，辦宣介會，實行借款計劃，一步一步終于征程過半。

    演講完畢，楚識琛再一次異想天開，他會不會成為登臺的角色？

    第二次交流圓滿結(jié)束，各公司都拿出了最好的水平，項樾尤其出彩，交互環(huán)節(jié)與選型組談的主張非常契合。

    彭昕也算見慣了大場面，但今天格外緊張，離開會堂的第一句話說：“我得歇幾天挽救一下生命體征?！?/br>
    接下來等官方出規(guī)范，然后準備最后的競標，硬仗之前保存體力是對的，項明章道：“安排項目組一起放個假?！?/br>
    彭昕斗膽：“按照慣例，聚餐……”

    項明章不耐煩地說：“你看著辦吧，我跟楚秘書還有事。”

    彭昕懂事地撤了，項明章去開車，載楚識琛駛出闌心文化園。

    在會堂端坐了一天，楚識琛環(huán)臂靠著椅背休息，周五的馬路有些堵，半小時后隱隱才察覺路線：“我們?nèi)ツ?？?/br>
    項明章說：“公司?！?/br>
    楚識琛問：“不會要加班吧？”

    項明章沒有回答，一路駛回項樾園區(qū)，在研發(fā)中心的樓前剎停，說：“到了，下車?！?/br>
    楚識琛聽凌豈說過，項樾注重技術(shù)，每年投入巨大的研發(fā)經(jīng)費，這座研發(fā)中心的內(nèi)部配置是行業(yè)頂級。